第四十三章 相見歡
難得幾乎永不落雪的廣州，在臨近元旦之前，有了點低溫氣流。
李子軒車上的暖氣，總算有了用武之地，他臨下樓就跟殷小妙說：「我去開暖氣！」
「對對，還有座椅加熱，得捉緊，一年到頭沒幾天能開。」殷小妙也開懷地大笑起來。
本來剛才略有些緊張的氛圍，倒是因為這幾句玩笑，而得到了化解。
「我去看鑼鼓，剛才跟梅姐說了，梅姐大氣，你看！」李子軒笑著把手機遞給殷小妙。
上面是韓素梅直接轉的兩萬塊，還有附言：記得開票。
殷小妙看了一眼趙哥和王婷，突然笑了起來：「王婷，你舞過虎獅的，鑼鼓該怎麼樣，你應該有數，你跟他一起去看一下，隨便你剛好順路回十三行。」
「好咧！」王婷一下子就高興起來，她覺得這樣不單可以跟李子軒一起去玩，更加可以籍機躲避，殷小妙要她回答的問題。
可惜她終於沒有得逞，在要走出操房時，殷小妙望了她一眼，示意她停下來：「多少錢，才能白天過來合練？或是白天來不了，你什麼時候來？
「現在就給我個答覆。你也可以說，你不玩。我們另外找備選的隊員。」
不玩，王婷怎麼捨得不玩？
這可是一份比她正職薪水更高的娛樂啊！
一個是她本身也好這樣，在家鄉就玩舞虎獅的；
一個是也不用她干違法亂紀的事，完全沒有道德或法律上的風險；
最後可能對於王婷來說，更重要的，是可以日日看見李子軒。
他似乎就是她從青春期，一直憧憬著的，那個虛擬的，她以為一生也不會遇到的人。
如果打開王婷的手機，就會發現她手機里那些諸如「戀愛製作人「之類的紙片人遊戲里，她所喜歡和裝扮的紙片，隱約真的都能看到李子軒的樣子。
英俊、陽光、高大，而且對於王婷來說，他有著極好的脾氣，不以貌取人。
更不用提，他舉止大方有禮，出身名校，談吐風趣等等了。
反正，他就是那縷照進她心頭的光，溫暖得讓她顫抖。
「我、我答應了七老嬸的，阮潮汕人，最講信用！「王婷肯定會接著玩下去，只要這項目還能玩，不論是從經濟收益還是從愛好，或是能天天看著李子軒，」八千，你跟七老嬸說，如果給我八千，我就去辭。「
「要是不能給到你八千呢？「殷小妙端著咖啡，平靜地問道。
「那我下班過來練，要比賽我就請假，平時那五千津貼，那津貼……「她咬了咬牙，終於下了決心，「我白天沒法過來，那津貼，就『有來無勿』嘍！」
所謂有來無勿，這潮汕俚語，大意就是：有錢拿我就要，如果沒有得拿，那就算了。
也就是，如果這邊不給津貼，她也願意晚上下了班，過來一起練。
這話說出來，殷小妙倒就有些動容了。
這是一個現代都市，普通人的日常，起早貪黑，有幾個人，不是為了」碎銀幾兩」？
王婷敢說出這麼一句「有來無勿」，那就不由得殷小妙，高看了她一眼。
「好，我跟梅姐提這事。」她點了點頭。
看著李子軒和王婷走出操房進了電梯，趙哥不無擔憂地對殷小妙說道：「靚妹，你癲？潮汕妹看中你條仔，對眼都有光啊，你縱叫佢地一齊出去買鑼鼓？好心你啦！」
但是殷小妙卻沒有領他的情，一口喝光了紙杯里咖啡：
「大佬，你擔心一下抖音的數據啊！還有快手。
「叫你做新媒體，一個月開萬多塊，你覺得拍個視頻傳上去就行的？
「這樣你覺得值這個價嗎？你都聽到，潮汕妹都只敢開口八千！
「你別看梅姐給錢很爽，等下她過來，你這仆街數據，你等住照肺啦，我真幫不了你。」
趙哥感覺都要哭起來了：「你不是打電話給我老婆，她說三天能幫我搞掂嗎？「
殷小妙把紙杯捏扁了，扔進垃圾筒：「你要知道，我找鈴姐說事，那是人情。
「咱們是鄰居，我不想看著你死，或者說我不想被你連累。」
她攤開手，沒再說下去。
因為不用再往下說。
趙哥從韓素梅這裡領工資，那麼，身為員工，要給發薪水的人交代，天經地義的事。
「甘點算？我、我、我去接細路仔放學啦！「趙哥急得不行，竟想出了這樣的逃避招數。
殷小妙還沒開口，在隔壁練得一身汗，抱著獅頭走過來的盧珍，接過殷小妙扔過來的紅牛，笑著向趙哥問道：「那你明天不來了對吧？不然的話，你真要面對啊。「
於是趙哥徹底慌了，開始發微信給劉潔鈴：「我都說，新媒體我不會了，沒學過了！你說不怕，現在一會韓總過來，要我交代這數據，我怎麼交代？算了，我辭職算了。「
劉潔鈴並沒有在微信上回他，直接發了個語音通訊：「你讓小妙聽。
「別難為老趙了，我現在過去，我跟韓總談。「
這就是韓素梅和劉潔鈴的第一次見面。
劉潔鈴趕過來時，韓素梅還沒到，而趙哥已經去接小孩。
看著劉潔鈴在二十分鐘里抽了四根煙，盧珍都忍不住勸她：「韓總其實很有點求才若渴的感覺，你只要能聊出道道來，不用太擔心。「
其實劉潔鈴很害怕跟人打交道，因為她感覺自己永遠也處理不好人際關係。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否則的話，秦川也不至於把她吃得死死的。
但她能感覺得出老趙的恐懼，她不想老趙丟臉，她也不想失去這份額外的，在她看來就是白撿的收入，於是她過來了，就象老趙的生意失敗，她咬著牙，在這都市裡撐起他們的家。
韓素梅見到劉潔鈴之後，大約聽後者聊了三四分鐘，打算怎麼做新媒體，怎麼引流，然後她就打斷了劉潔鈴：「今天晚上，你事實上是作為這個項目的實際受薪者，出現在我面前的。」
這話沒毛病，劉潔鈴想了想，點了點頭。
「那你今天晚上的時間，歸我了。」韓素梅接著說道。
劉潔鈴又點了點頭，韓素梅示意殷小妙和盧珍收拾東西：「吃飯，SPA，然後再聊。」
「啊？」劉潔鈴有些不知所措。
韓素梅長嘆了一口氣：「你很累，我不想你過勞猝死在我面前，不論你是不是真能做起來。你若不能，我不必要冒這風險；你若真的能做到我的要求，我更不要去冒這風險。」
劉潔鈴不知道為什麼，兩行淚就是這麼淌下來，毫無前兆的。
「嗯，等你SPA睡一覺，然後我會好好PUA你。」韓素梅一本正經地對她說道。
劉潔鈴禁不住「撲哧」一聲，在淚光里，露出輕鬆的笑容。
她已經忘記，自己多久不曾如此輕快地笑出來。
PS：周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