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殘次品、危險品
半天搜索，江茶和一位修士帶著幾壺水返回洞窟。
「謝了。」
陸遠已經從打坐狀態脫離，喝了些熱水緩緩神。
之前強行超出自身負荷借力破陣，反作用所在有點嚴重。
江茶擺擺手，表示不用客氣。
不和陸遠他們聯手，江茶還真不一定能打穿【考城隍】副本。
洞窟再次陷入沉寂。
作為暫時同舟共濟的同伴，本該相互了解一下，但實在心力有限，需要休息。
陸遠三人不用多說，江茶等待回藍后修復完符卡，法力值又耗損了不少，儘可能避免戰鬥。
狀態最好的可蓮又是個不怎麼說話的傢伙。
一瞬間黑暗與寂靜淹沒洞窟，彷彿這是個沒有活物的空間。
偶爾有修士因為躁亂靈氣濃郁，療傷不適，咳嗽兩聲，絲毫不顯熱鬧，反倒給陰暗氛圍多添幾抹詭異。
回想之前的戰鬥，令江茶印象最深的是陸遠。
青紅二鬼，紅鬼一殺氣洶湧，青鬼禁言消符，手法相當複雜。
首先，陸遠用的是厭淵宗的厭勝術，形施法，和在綜合樓里暗設女鬼壓制敵方的手法同類。
青紅二鬼的由來，應該是「八頭九臘」。
雲貴古巫書記載，「頭」和「臘」都是凶邪。
按照掌宮定凶日法，以水歷推算，第八宮為「頭鬼」，第九宮未「臘鬼」，頭則招命案，臘招口舌凶禍。
話雖如此，陸遠以厭勝術招八頭九臘，明顯有糅合仙靈借力的跡象，沒有和常規術式起衝突，結合得相當好，在中型秘境濃郁的躁亂靈氣環境里更是效果顯著。
沒想到大宗派對借力的運用到了如此地步。
沙沙...
黑暗中，可蓮站起身朝洞外走。
江茶原以為她要去處理些私人問題，沒想到她離開洞窟后，在外邊的草垛邊再次坐下。
解決私人問題的話...肯定不會在那種位置。
江茶迎著中型秘境里渾濁的氣流走向荒野，「你怎麼了？」
「我在外邊就好。」
「外邊不好受吧。」
洞窟入口處有淡淡的還原結界，不透多少術式波動，壓低躁亂靈氣濃度，也隔絕人息。
以至於走到外邊，一時間令人覺得呼吸間總有莫名其妙的不適感。
「他們...不喜歡我，我就不呆在裡面了。」
可蓮小聲嘀咕，「我習慣了，沒事的...嗯。」
在洞里，大家各管各的，本無可厚非，這種情況下各自把狀態調整到最佳，不拖後腿為主，能出力更好。
但包括陸遠在內的三人確實沒和可蓮說過話，即便他們已經帶著慚愧的情緒幫江茶打下手、找物資，也一樣和可蓮保持距離，冷眼相對。
雙方無冤無仇，可蓮還在逃跑過程中幫了大忙，陸遠他們又不是品行惡劣到極致的人，按理來說不該這樣對待同一條船上的臨時夥伴。
可以推測另外三人的排斥並非針對可蓮，而是對這類形骸鋪子出身的奇怪修士。
江茶不好打聽對方宗門的情況，轉而安慰。
「別太自閉，不管大小宗派，總有性格好相處的修士，改天你收拾一下，剪個頭髮，別把本來願意接觸的修士嚇跑了。」
「算了吧...」可蓮將額頭貼在膝蓋上，「導師說我們這類義體存在的意義就是測試極限后死去，給宗門提供寶貴的研究數據。」
所謂「義體」，可以理解為用於替代的備用肢體。
比如「義肢」一詞的意思等同於「假肢」；
「義眼」也是假的眼球。
「這...這算什麼導師啊。」
「形骸鋪子的規矩就是這樣，讓弱者給強者鋪路，有能力的人才能走得更遠。」
道理聽著沒錯，但這方式實在不地道。
可蓮如果是個毫無情感的死士也就罷了，她嘴上說著視死如歸的話語，其實和正常人一樣，害怕疼痛傷病。
或者說她見過太多殘酷，對於傷亡的恐懼比尋常人深刻且立體。
更讓江茶疑惑的是，隨隨便便拿修士做死亡測試，真的不是邪道宗派嗎？
聖明堂允許左道宗派存在。
厭淵宗的手法陰邪凶煞，術式歸類為左道，相對於正道來說只是個甜粽子/咸粽子的門類區別，沒有高低明暗的意思。
邪道宗派和組織必定不被允許，比如私下供奉濁靈，亦或是造物那樣的組織。
「你們宗派怎麼能拿人命開玩笑啊。」
「我本來就是應死之人。」
茂密的頭髮叢中，可蓮探出一隻手，手臂慘白帶著些許透明，可看見下方延伸的靜脈...似乎和正常脈絡結構不同，而且有微微紫色。
「你的身體。」
「導師說...這是頂尖品質的鴆脈。」
「鴆脈...」
初次聽說這個體質，是楚環被惡靈附身時。
當時修理部的判斷屬於等級不高的鴆脈，其實是惡靈連帶的效果，隨事件的結束，一場夢般消失了。
可蓮身負的是極品鴆脈，不容小覷。
常規的天賦根骨，極品就是極品，更大宗派爭先搶奪的人才；
但其他特殊天賦就沒那麼好利用咯。
鴆脈對毒素、詛咒方面的法門修行路徑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副作用在於筋絡特殊，靈魂和身體的其他條件未必跟得上。
可蓮就是如此，沒能撐住鴆脈修行中的負荷，最基本的心脈、根骨受損，靈魂也在某次修行中險些破碎。
許多傷勢不可逆，受傷后的可蓮即便依靠頂格品質的鴆脈，在修行速度方面依然快不了多少，而且心境不行，稍稍失誤便會讓劇毒波及無故。
因此，她被宗派判定為危險的殘次品，沒必要繼續培養造成隱患，也叮囑可蓮遠離其他修士，免得傷及道友，形骸鋪子還得去賠禮道歉。
往後餘生，作為可蓮的一眾義體，意義在於不斷被投放到中型秘境中，去測試形骸鋪子製作傀儡的極限在哪，術式封頂效果如何。
其他義體往往是患有絕症的必死之人，從小被形骸鋪子以傀儡法門續命培養，冷血是冷血，與邪道刻意造成屍山血海總歸不同，聖明堂也未禁止。
可蓮和其他義體的區別在於，她有過一段正常女孩的生活，修行出事後再被灌輸義體歸途的思想，多少沒法完全接受。
生於黑暗中，自然習以為常；
但見過光明后再被摁入無邊黑暗，難免畏懼、不適、無奈...再到偏向於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