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咱們聊聊
一頓飯結束,師徒幾人前後腳從飯館走了出來,譚教授臉上坨紅,咧著嘴在笑,臉上透露著酒醉飯飽后的滿足。許晉則是倒在了邵風知的身上,攙扶醉鬼的當事人極度無語。
「這傢伙明明不能喝,為什麼要喝這麼多。」
譚教授笑了:「這酒入口時很香甜,但後勁很大,我第一次喝也醉了。好在這裡離住的地方不算遠,沒多久就到了,忍忍吧。」
許晉隱約像是感受到了好朋友的不滿意,他倔強地抬起腦袋,剛想開口解釋自己沒醉,結果一開口,直接吐在了旁邊人的衣服上面。吐完之後,眼睛一閉,再次睡了過去。
邵風知低頭看了眼胸口的羽絨服,上面全是嘔吐物,風中凌亂。他此時此刻很想把這個醉鬼給扔進江裡面,要不是怕把江污染了,估計他真的能做出這事。
堰市冬天的夜風很冷,風刮在幾個人的臉上有些疼。邵風知停下腳步:「師傅,你幫我扶一下許晉。」
將人扶好,譚教授就看到邵風知在脫身上已經弄髒了的羽絨服,忍不住勸:「衣服是有些臟,味道也有些大,但是脫掉很容易感冒。」
「我知道,這衣服是給醉鬼穿的。」說完就將自己和許晉的衣服交換了一下。
灰色大衣穿在身上,厚重並不保暖,對於蓉城這邊的天氣來說,還是羽絨服更適合。換好衣服之後,邵風知步子稍微加快了一些,他帶著許晉進入客棧大廳,從空調面前經過,暖風吹來,略微有些僵硬的身子才感覺舒服了些。
大廳里這會兒沒有人,服務台上面擺著一大束鮮花,十分醒目。那花包裝得很漂亮,裡面有好幾種鮮花。正當師徒幾人抬步朝後院走去時,服務台旁邊的珠簾被掀開了。
周軼帶著一個中年男人和顏熙從裡面出來了,三個人正說說笑笑,場面十分溫馨,和有些狼狽地師徒三人成了鮮明的對比。
中年男人看到譚教授很開心,語調不自覺上揚:「聽熙熙說您去吃飯了,還想著今晚估計見不到您了呢?」
譚教授樂了:「昨天聽小周說你去幫同事值夜班了,怎麼這個點還沒有休息?」
見長輩在溝通寒暄時,顏熙看了眼有些無奈的邵風知和沉沉睡去的許晉,走過去詢問:「這酒的味道這麼濃,他怎麼醉成這樣了?」
「他說那酒好喝,然後一杯接一杯,最後就成這樣了。」邵風知一邊回答,一邊看了眼那個中年男人,知道他是顏熙的后爸。
譚教授在空調房有些熱,鬆了松脖子上的圍巾:「咱們明天再好好聊,今天先把醉鬼給送上樓,顏丫頭,你快去給許晉找些解酒的茶,給他喝。」
周軼也趕緊發話,讓秦奎年幫忙扶著許晉上樓,讓女兒趕緊去弄醒酒的茶。等所有人離開后,她從服務台的柜子里拿出兩個玻璃花瓶,自己一個人把那束很大的鮮花拆開,將花重新插進了花瓶里。
顏熙端著醒酒的茶到許晉的房間時,秦奎年和譚教授都在,唯獨沒有見到邵風知,兩人坐在沙發上聊得很愉快。
「爸,譚爺爺這茶端來了。」
秦奎年起身接過茶,走到床邊上,很熟練地給許晉灌下去,雖然灑了一些茶水出來,但解解酒還是夠的:「他喝了茶應該會好很多,但我怕他半夜會感冒,今天穿的衣服沒扣好,而且衣領的位置因為他吐過,有些濕。」
譚教授想了想:「今晚上我住他這邊,要是半夜有事,我再來麻煩你,守著一個醫生,會沒事的。」
幾個人又說了幾句話,父女兩就從房間出來了。客棧的樓道並不算安靜,能聽到來往客人的腳步聲和說話聲。顏熙忽然心頭一緊,總感覺今晚有事。果不其然,秦奎年在她要回房間時,提出想和她聊一聊。
兩人下了樓,面對面坐在後院的涼亭里。院子里暗黃的燈光,撒在了沉寂的院子里,兩人沉默不語打量著對方。一個人的眼神很嚴肅,一個人的眼神有些發虛在閃躲。對峙了一會兒,秦奎年從兜里掏出手機打開,點開一個視頻,然後遞給了過去。
視頻里先是堰市的夜景,幾秒鐘后,傳來一陣很嘈雜的聲音,有人在大喊著火了,著火了。鏡頭從夜景轉換到了著火的屋子,一個女孩子和一個男孩子義無反顧朝火里跑了過去。很顯然昨晚上救人時,被拍了。
看到這裡,顏熙就沒有繼續看了,她把視頻按了暫停,低垂著腦袋:「明明在裡面,我不能見死不救。」明明是她背上的孩子,著火的人家,她認識。正是知道屋子裡有孩子,她才衝進去的。
她衝進去那會兒是一腔孤勇,進到房間里看到濃煙就有些害怕了,因為能看清楚的距離不是很遠。不過她很快冷靜下來,去到一樓的廁所,找毛巾用水打濕后捂住口鼻,準備去尋找小孩子。
秦奎年:「你媽媽在知道你救人的事情之後,原本有一肚子教育的話要說,但經過一早上的考慮之後,所有的話都化成了一聲聲嘆息。她說你和去世的父親很像,兩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堅持,有一絲倔強。」
顏熙聽到這話,鼻子發酸,情緒有些綳不住了,埋著頭,眼睛有些紅,聲音有些嘶啞,她努力控制自己:「對不起,我真的,真的不想讓媽媽難受的。」
秦奎年看著她,嘆了一口氣:「不只是媽媽難受,我早上回來從你媽媽嘴裡知道這事後,心裡也是難受的,說不出來的滋味,視頻里的火我隔著屏幕都害怕。熙熙,雖然我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但我心裡一直把你當作親女兒來看,我對待你和秦硯都是一樣的。
你知道我們擔心什麼,我和你媽媽這一輩子,只希望你和你哥哥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你哥哥已經讓我們每天都提心弔膽的了,你能不能……」
話說一半,秦奎年又止住了,補了幾句:「其實我們心裡都挺矛盾的,不希望你涉及危險去救人,但又因為有你這樣的女兒而感到驕傲。
我很糾結,一邊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去,一邊又覺得自己有些自私,你是爸爸媽媽的孩子,那些出生入死的孩子不也是父母的心頭肉和手中寶嗎?
你長大了,對事情有自己的判斷,這事到此為止,媽媽那邊我會及時開導她。你記住我們只希望你能好好長大,以後看著你結婚生子,一輩子平平淡淡,簡簡單單的。
道理你都懂,我知道下次遇見這樣的事情你還會義無反顧衝上去,但希望你在能力範圍內力所能及,保障自己的安全是第一位。」
夫妻倆對家裡孩子的性格還是很了解的,他們都吃軟不吃硬,自己只要覺得對的事情會一股腦兒扎進去,也知道這樣的事他們不會袖手旁觀。
顏熙的頭一直埋著,聽到這些話心裡很感慨,但她咬著牙,硬生生將要流出的眼淚給止住了。她不喜歡哭,也不習慣在長輩面前暴露自己不好的情緒。
「謝謝您,我知道了。爸,麻煩你多幫我哄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