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鱷妖吞

清早八晨，神清氣爽，推開小舍門。楊子俊輕輕吐了口氣，迎著東方朝陽，如釋重負地笑笑。"

人逢喜事jīng神爽呀！"

哥，抱我！"

身後有嫩聲，親切繞人。楊子清光著腳丫還是拖著寬大的衣服，雙拳揉搓惺忪雙眼。楊子俊開心抱起她，捏捏如今由蒼白成了紅潤的臉蛋。昨夜生死一瞬間，幸聞血可奪命來。雖然楊子俊迷惑不解，不明白自己的鮮血有起死回生的神效，當那嬌嫩的聲音重響耳畔，熟悉的俏臉不曾遠去，一切也都釋然，何必再去管呢！人在就好……"

子清啊，身上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楊子俊輕刮下她的鼻尖，眉彎而笑。楊子清晃晃兩束蓬亂馬鞭，忽地，伸出小嘴在楊子俊的臉上親了一口。然後低下頭，也看不清她是什麼表情？只能聽到嗯嗯聲語不甚清晰:"

哥，你真好！"

臉頰處似乎還有小唇的溫度，楊子俊第一次不好意思伸手臉上摸了摸，嘿嘿笑了笑，道:"

對你好那是應該的！"

濃濃不知何情生，深深埋下浮世根。晨早氣涼，破財不堪的楊家村，倒塌的泥土房屋早已有忙碌的人群，在不斷翻看著還有沒有保留下來可用的東西。本來平淡安逸的生活一夜之間盡歸烏有，空氣里還有厚厚的塵灰懸浮，讓這前方朦朧，失去方向。還有不少人傻傻蹲在一撮黃土前發獃不語，守著那坯泥土不願離去，似乎從那可以感受到前刻家人的歡聲笑語，而此時卻只能看到那隨時可以隨風消散的泥灰……小路上，楊子俊拉著活蹦亂跳的妹妹悠閑自在地散步。忽地，從一旁衝出個乞丐抱住楊子俊，大聲啼哭:"

小兄弟，可憐可憐我吧，我已經很多天沒吃飯了，給我點吃的吧！"

楊子俊二人被這忽然衝來人嚇得一跳，低頭看看在地上的乞丐，滿臉胡茬，發黃的牙齒，一雙還未擦去眼屎的大眼蒙上水汽，髒亂的頭髮上成捲成束，看上去倒是著實像極了苦命人。卻是不知這人正是那枯山鱷妖所變，蟹頭小兵之前提議讓鱷妖變化成一流浪漢，以乞討為由故意接近楊子俊，趁他放鬆jǐng惕時一口吞了他。楊子清人小善良，自然不能識妖怪，只知這地上乞討的人著實可憐，晃晃楊子俊的手臂，輕聲道:"

哥，要不我們把他帶回家給他點吃的怎麼樣？"

楊子俊當下點頭，道:"

走吧，我帶你吃點東西！"

乞丐暗自竊喜，卻不露聲sè，故作感激涕零的模樣，從地上抖抖發霉的衣服，讓空氣里又多了點異樣的味道，點頭道謝:"

小哥真是好心腸，你在前面帶路！"

楊子俊便拉起妹妹在前面悠哉悠哉地走著……鱷妖冷笑一聲，看著那不算魁梧的身板，從襤縷的袖裡探出雙綠sè皮膚的雙手，在眼前搓搓。隨即頭顱一變，碩大的鱷魚頭張開血盆大口，獠牙恐怖，腥風四起。楊子俊感覺身後吸撤的力量，頓覺事情有樣，可猝不及防，只得將手下的楊子清狠狠向外一拋，身體便不由自主地飛進血盆大口裡，順著黑幽的通道消失在了原地。枯山鱷妖yīn謀詭計得逞后，欣喜若狂，大袍一揮也不在此地多留，化作黑霧而去。只留下狂野的笑聲響在空曠的村落間。而四周忙碌人群聽到這聲，不寒而慄，傻傻站在原地不敢動作。"

不好，子俊，子清！"

楊連羽臉sè大變，抄起手裡的柴斧衝出小院，發了瘋地尋找，直到看到一個弱小的身影坐在地上，放聲大哭。楊連羽這才稍稍收心，走到楊子清身前抱起她，轉身看了看四周卻沒有那張俊秀的臉龐，再看看如今累淚人般的女兒，隱隱有種不安激蕩，他試探xìng地問道:"

子清，哥哥呢？"

楊子清一聽父親的聲音，哭聲更是厲害，趴在他的肩頭，恐懼地抽動身體，抽噎不止，聲音斷斷續續，道:"

哥，哥他被，被，大，妖怪吃了！吃了！"

什麼？！"

縱然楊連羽心裡有所準備，可如今聽到楊子清親口說出，他還是接受不了。楊家村能夠存活下來的人全靠楊子俊一人之功。楊連羽抬頭看了看發亮的長空，似乎突然間暗下很多很多，回想到那副頑皮的笑臉，想到那在劉海生家戲謔模樣……陽光如絲如縷，潑灑光輝。"

前方何在？孩子我想不久我們就來陪你了！"

楊連羽慘然笑道，他心裡知曉，唯一能抵擋枯山鱷妖的楊子俊已經不在，那麼他們自然也難逃厄運。生死離別，浮華塵世，坦然處之吧！楊連羽走到家中，開始招呼所有倖存的民眾，忙碌了一個上午，終於在艷陽高照的晌午集合了所有的人。看著眼前灰頭土臉，神sè哀痛的鄉親，楊連羽手掌高抬，朗聲道:"

鄉親們，枯山上的妖怪修鍊成jīng，不是我們這等凡人所能對抗，所以大家快快離開這裡，到別處尋生吧！"

這是我們的家，村長，你能捨得嗎？"

對啊，你們家子俊不是能對付他嗎？"

人們顯然不能接受背井離鄉討生活，凝望這片黃土大地，這裡有淚有汗，他們辛勤耕耘，安居樂業，世代常居。怎能說撇下也就撇下了！落葉歸根，更何況是人……輕風徐來，吹動楊連羽鬢角的黑白髮絲，他站在最前方，直面迎著南空刺眼的光芒，慢慢低下自己的頭顱，對著前方村民深深拜了下去。低沉夾雜刺痛，道:"

對不起，大夥還是趕緊收拾收拾走吧，子俊他已經被妖怪害了，我只求大家能夠平平安安的離開，再因眷戀只會誤了大家xìng命，都走了吧！"

沉默降臨，可想而知當最後的希望宣告破滅的那瞬間，每個人心中都有不一樣的感懷，或悵然若失，或悲痛yù絕，或看穿生死……當所有的沉默伴著腳下抬起的步子消失時，過了片刻，只剩下空蕩的小院和三個人。吳敏玲手裡拿著一副畫卷，安靜站在一邊，看著前方那jīng瘦的身影，會心一笑。"

連羽，真的決定了嗎？"

楊連羽看了看門開門合鄉村小道，雙手負在身後，哀痛清掃，展顏開笑。他抬頭看了看成群結隊的雁兒在天空輕鳴飛過，道:"

你怕嗎？"

吳敏玲打開手裡畫卷，畫上有一觀音菩薩手裡抱著個胖嘟嘟的小孩，正對她送出懷抱。她用手摸了摸觀音送子圖，又抬頭看著那在艷陽下顯出輪廓的枯山，蜿蜒前行。一張俊秀的笑臉在半空匯成型，那麼清晰，猶如就在眼前。"

不怕，因為他是我們的孩子！"

爹，娘我們一起去找哥！"

楊子清紅著眼眶，小拳緊握，櫻紅的嘴唇開始發白，小小身軀里不知是什麼給了她那麼的勇氣……是什麼呢？"

走吧，我們一家四口，永遠是四口！"

楊連羽輕開雙唇，陽光迎著那張側臉如此消瘦，皺紋生，黑白髮，歲月不饒人。一行三人便帶著一把柴刀，三個長短不一影子向著沒有活路的枯山走去。懷揣屬於他們各自心中念頭，消失了他們的影子……*******再說那枯山鱷妖大喜過望，黑霧翻湧在一座大殿上顯出了身形。巨大的鱷嘴在兩耳根面穿行，他大袍一揮，招來小兵。"

大王，大王，有何事那麼開心？"

蟹頭小兵把腰壓的不能再低，這才溜轉著頭頂的兩個眼珠，奉承喜道。"

本大王依你所提之法，果然將那孩童吞入腹中，只等好好將他消化殆盡，我便得道升仙！到時少不了你的好處！"

枯山鱷妖滿意地拍了拍如今鼓起的肚腩，坐下拿起杏子向嘴裡輕輕一放，突然杏子還沒咀嚼，咕嚕下從那深入黑淵的食道里進去了。"

好吃，好吃，多來點！"

忽地，大殿上有少年聲傳出。"

什麼人，膽敢在本大王的殿內叫嘩！"

枯山鱷妖一拍供桌，怒目圓睜，厲聲道。"

大，大，大王，好像，好像，是你肚子里的聲音，你肚子里！"

蟹頭小兵步子連連退後，手指枯山鱷妖的肚皮，驚恐結巴道。"

什麼？！"

枯山鱷妖低頭看看翹起綠sè肚皮，不可置信地後退兩步，正好撞在身後的凳子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難不成他吃不得！"

吃得，吃得！"

肚子又有聲音傳出，"

就怕你覺得不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