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死了！

"

他嗎？"

韻雲眼光移向憤怒狂抓的楊子俊，臉上也浮出少有的柔sè，輕問自己道。"

為何我會放了他？"

為何？韻雲陷入沉沉迷惘里，逐漸神sè哀傷，剪水的雙眸緩緩閉合。天空這刻也被她傷感的情緒渲染，暗了下來。"

你本善良，何必這樣執著！該放下了！"

老嫗意味深長道。"

什麼放下，放不下？聽不懂，到底怎麼回事？"

楊子俊伸手在臉上抓了下，又在背後抓了下，好像身上隨處都有瘙癢感。他邊撓邊"

嘰，嘰，嘰"

詢問。韻雲睜開雙眼，原本的愁容一掃而光，黛眉橫豎，冰冷表情，望而生畏，她哂笑道:"

你不是死了嗎？按理說你該入冥界投胎轉生，為何偏偏成了孤魂野鬼到我的聖地遊盪？"

老嫗輕笑地搖了搖頭，問道:"

聖地嗎？"

難道不是？"

女子冷笑，右手白紗向天空一揮，頓時天空出現一幅影像，裡面的人或老或幼，彼此嘻吸打鬧，和睦團結，笑聲朗朗從影像中傳出，回蕩在整個世界里。暗下的天幕透出的那種沉悶的壓抑感也在這笑聲中消失，天空里又飛出成群結隊的大雁排成"

人"

字飛過，青油油草地不知從何處又跑出幾隻白兔，安靜啃食青草。這裡一切是那麼祥和！韻雲把袖袍一收，半空的影像也神奇般地消失，她看著老嫗，神sè不悅，薄怒道:"

怎樣？我的世界就是這樣與世無爭，清閑zìyóu，你快跟我說，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老嫗依舊搖頭不止，嘆道:"

我陽世中為贖罪，自願挖去雙眼恨它不能看到你的凄苦，弄聾自己恨它聽不得忠言jǐng告，你的苦訴而弄得你如今這般模樣，我受盡人世悲歡離合，病魔折磨，心中執念難消，願望未了，如何進得了六道，入得了……輪迴，獲得……新生，我甘願做孤魂，從此消失。只是為了讓韻雲姑娘你能夠得道超生，不要再害無辜xìng命。"

韻雲不以為意，諷刺道:"

做人沒見你有什麼覺悟，死了卻來假裝高潔，我不需要你來教育我，因為你不配！"

老嫗聽到韻雲言語如此無禮惡劣，依舊沒出言反駁，相反羞愧之意越來越重，她低下頭，慢慢俯下虛幻的身體，跪下。她的魂魄如薄紗被風吹動，扭曲了五官，扭曲形體，卻始終扭曲不了她磕在地上的乾枯稻草頭。老嫗帶著深深愧疚和哀求，嘶啞了聲音，道:"

韻雲這一輩子我第一次給人磕頭，我只求求你放過那些無辜受累的人，他們也有親人，也有家，你這樣對他們，難道你就沒有錯了嗎？我知道你憤懣不平，知道你怨氣難消，可有多少清白人也還有妻兒，父母。難道你就不想積點yīn德讓你的家人能夠投個好人家……"

夠了，我不需要你喋喋不休的在這教育我，你該走了！"

韻雲像是被戳到痛處，怒聲截道。然後她向前一步跨去，右手袖紗一揮頓時有紅光閃過，接下來便突兀發現跪在地上的老嫗被紅光籠罩后，全身瑟瑟發抖，虛幻的身體變得像層霧氣隨時可能消散。她面sè痛苦，卻堅持跪在地上磕頭！"

你過分了！"

楊子俊怒叫道，顯然不可能是這句人話而是猴語，"

嘰，嘰！"

他自然能看出從韻雲袖紗里噴出的紅光顯然不是善茬，對鬼魂傷害很大。"

小兄弟，不怨她，不怨她！"

老嫗在紅光中掙扎，費力抬起頭艱難撐開笑臉，就這樣一直看著對面的韻雲，斷斷續續道:"

如果這樣……能讓你好……受，你儘管動手吧！"

韻雲冰肌被紅光映襯有些猙獰，她五指彎曲把紅光收攏對準老嫗的天靈準備一掌拍去……雙眼開始閉合的老嫗想安詳地受死，只是等待了良久，發現自己並未魂飛魄散，睜眼一瞧，身前站了毛茸茸的猴子，擋住所有！韻雲正要下去的手掌滯在半空，沒有動作，她神sè動容，隨即又恢復冰冷，毫無感情道:"

你躲開，我不想傷你！"

嘰，嘰，嘰。"

楊子俊猴眼一瞪，反手想抓住霜雪晧腕，可這一抓，內心波濤洶湧，翻滾不休，驚愕看著對面出塵女子。"

你！？"

當然從他嘴裡出來的驚疑自然還是嘰嘰聲。女子輕哼聲，趁楊子俊心神恍惚之際，攏著紅光的手掌饒過正前方的猴子，猛然拍在老嫗的天靈蓋上。老嫗痛苦地掙扎，虛幻的身影突兀升起血紅的火焰然後焚盡她的身體，沒有細灰，沒有肉身燒焦的怪味，魂魄散去。"

我即使入不了六道輪迴，我只求你快快放下吧！"

最後一縷魂在韻雲口中的"

聖地"

殘破的瞬間只有這句來自內心最誠懇地乞求，漾在輕風裡，無力滄桑。"

你！"

楊子俊回頭一看，紅霧中那蒼老的容顏最後在苦笑中徹底消散在了整個世界。猴臉漲紅，拳頭緊握，陡然轉過身去，五彩奇光從溜圓的雙眼衝出。陽世贖罪魂不入幽冥，遺憾悔恨魄遊盪詭境。可憐老身魂飛魄散，找不回泯滅善心。頓時，天空破來一道口子，隨著眼瞳五彩光芒出現傾泄漫天黑光，斑斑光點像細雨飄散，來一場淅淅瀝瀝的黑雨，讓整個世界蒙上黑暗，蒙上yīn霾。楊子俊的猴眼鮮血順著臉頰毛髮一滴滴向外溢出，他冷笑，完全不在乎只是任由讓雙眼被血液浸染。或許，當眼中充斥著鮮血，才可以讓他把整個世界看得更加血腥，沒有同情……五道奇光化作光柱衝天而去，彷彿要破了天，因為它遮住了光明，給了太多黑暗！韻雲變得躊躇不安，皺眉看向不遠處發狂的楊子俊，心裡突然一涼。她仰望天空，漫天灑下的黑雨，白紗飄舞，她就如黑雨中盛開的百合，聖潔高雅。"

不妙，他這個笨蛋，為了個老婆子至於這麼不要命，笨蛋！"

韻雲怒哼，看著滿臉淋漓鮮血，瘋子舉動的楊子俊，心裡一軟，揮袖間白光閃爍，包裹地上五彩光芒的源頭，蠕動兩下便突兀消失在原地不知所蹤。當楊子俊從這詭異的方寸世界里離開，韻雲這才鬆了口氣。天空中破來的口子慢慢合攏起來，黑雨無聲無息落入大地，所有一切又重歸平靜。青草地，氣芬新！祥和，安謐……韻雲腳尖一點，飄在空中，她隨意瞟了眼曾經他倔強站在那裡，瘋狂執著自己的善良。古井無波的心境泛起漣漪，她美眸凝望片刻，緊接著身影晃動兩下便消失在原地。一處敞開的大院外，朱紅sè大門上篆刻兩個古樸大氣的字"

趙家"

，門前寬敞的大路上，還是剛剛那幾個孩子在不亦樂乎地撿石子。她微微一笑，提步走去，道:"

小傢伙們，你們玩的開不開心？"

眾小孩一窩蜂圍著韻雲，團團亂轉，嬉鬧玩耍，那天真無邪的笑容總讓人心頭暖暖。小山摸蹭光亮的小腦袋，嫩聲道:"

姐姐，你帶我去找小猴子。"

小猴子？"

韻雲失神，抬起玉手，怔怔看著，不知不覺眼前浮現那雙猴手想抓住她，可抓住卻是一片虛幻。她慘然一笑，內心的苦澀誰才能懂？沒錯，她已經死了，很早以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