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咱淮西武將要完蛋了?
閉上眼的這一刻,朱壽覺得自己要完蛋了。
可獃等了半晌,他竟發現,爺爺那碩大的鞋底,始終沒抽在自己的身上。
下意識地微微睜眼,他頓時愣住了。
只見朱元璋殺氣十足的目光,一下融化了,充滿了慈愛。
他長嘆一聲,捂住了心口,哽咽道:「壽兒啊,你這孩子,咋總是長不大呢?」
「打從你患了腦疾之後,便不愛讀書,喜歡胡鬧,別人怎麼笑話,咱一點也不在乎。」
「咱只求你一輩子平平安安的,才給你取了壽這個字。」
「別怪爺爺發這麼大的火,爺爺老了啊,沒幾年活頭了。」
「等咱百年之後,這家業你若再敗下去,往後該怎麼活呀……」
對於這個孫子,朱元璋的心裡滿是愧疚。
這一刻,他不是洪武皇帝,只是一個望孫成龍、風足殘年的老人。一秒記住:m.jhssd.com
孫子薨了,他把一切歸結於是自己的疏忽,才讓朱壽在棺中憋出了腦疾。
他是個勤儉節約,甚至極度厭惡豪奢的皇帝。
之所以違背本心,在宮外置下這麼大的家業,任由朱壽胡鬧,也是怕孫子再出現什麼閃失。
可見他對朱壽的寵溺了。
而朱壽看著朱元璋那花白的鬚髮,也是於心不忍,很是愧疚地道:「爺爺,孫兒我……」
話剛開口,朱元璋瞬間瞪大了眼睛,驚疑極了。
一旁的老方也驚訝不已,道:「少爺,您又叫爺爺了,是不是……」
朱壽氣的一翻白眼,心裡恨不得把這老東西撕了。
叫爺爺怎麼了,他就是本少爺的爺爺啊!
可轉念一想,罷了,懶得跟這個老東西一般見識了。
他只得狠下心,對朱元璋哼聲道:「老頭子,少扯沒用的,這頓揍,你到底打是不打?」
朱元璋擺了擺手,笑呵呵道:「不打,不打了,誰叫你是咱的心頭肉呢。」
「這地,賣就賣了吧,咱不心疼了。」
藍玉兩人看著這一幕,內心已經翻江倒海了。
陛下兒孫眾多,可若不是馬皇后親生,陛下向來是冷冰冰的,毫無親近之意。
而朝中的大臣,見了陛下,也是畏他如畏虎,如履薄冰。
這世上,沒人能像眼前的朱壽這般,跟陛下相處的如此隨意,甚至連太子朱標都差了幾分。
說出去誰敢信?
朱壽,到底是什麼來頭……
這個時候,朱壽覺得有必要挽回自己的一點形象了。
如若不然,爺爺遲早會被自己氣死。
於是,他便開口道:「老頭子,你不用愁孫兒會敗光了家業。」
「孫兒屯糧,是要等糧價上漲,撈一筆大的!」
朱元璋先是一愣,接著失笑道:「壽兒好志氣!可別怪爺爺打擊你,今年是大豐之年,應天府的糧價是只跌不漲的!」
朱壽笑了一下,道:「孫兒昨日夜觀天象,看出再過幾日,河南府便要遭了黃河水災。」
「到時候,土地顆粒無收,這糧價豈有不漲之理?」
聽了這話,管家老方面色古怪。
少爺昨夜便早早的睡下了,鼾聲如雷,那來的時間夜觀天象?
而朱元璋此時的眼神,流露著迷茫、錯愕、不敢置信。
啥?
河南府要遭了黃河水災?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他乃大明皇帝,可到目前為止,戶部也沒上過關於河南府的摺子啊!
朱元璋一臉不信,還以為自己發火嚇著了大孫子,面上不禁帶上了幾分擔憂。
「壽兒,你咋還胡咧咧上了,可別嚇爺爺啊!」
朱壽長嘆一聲,道:「老頭子,孫兒雖然一天天弔兒郎當的,可從未誆騙過你吧?」
見孫子說的煞有其事,朱元璋心下一沉!
難道,此事真的會發生?
他神色立刻緊張了,再聯想起之前孫子對朱標的判斷,不禁道:「壽兒,你上次說,太子朱標他……「
朱壽點了點頭,道:「幾月之後,朱標就要薨了。」
噗通!
廳堂之中,瞬間響起一道倒地聲。
順勢看了過去,正是藍玉滿面驚駭的癱坐在了地上。
朱壽下意識問:「怎麼了這是?」
既然是跟了爺爺多年的護院,那肯定就是心腹了,還是要關心一下的。
此時,藍玉心神巨震!
咱的侄女婿要薨了?
正要開口詢問,抬頭卻見著朱元璋一個冰冷的眼神,投了過來。
他頓時心領神會,忙道:「回少爺,小的站了太久,腿有點麻了。」
朱壽恍然點了點頭,道:「腿麻啊,那坐下說便是了。」
說完,又對朱元璋鄭重地道:「老頭子,河南府的事,孫兒絕不是無地放矢。」
「等屯的糧賺了一筆大的,咱爺孫倆就趕緊收拾東西跑路!」
噗通!
廳堂中又是一道倒地聲響起!
正是馮勝。
眼看著朱壽疑惑的目光投了過來,他也趕緊回道:「少爺,不好意思,小的也腿麻了。」
兩位國公的心中,震驚極了。
先在陛下面前說太子要死,又忽悠陛下跟自己跑路……
此等大逆不道之罪,凌遲處死都是輕了!
這位皇孫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朱元璋狠狠瞪了藍玉二人一眼,隨即道:「大孫啊,爺爺還有一個問題,想問問你。」
「老頭子,你有話直說便是了。」
「咱沒想明白,就算太子朱標薨了,當今的皇帝朱元璋,也不會大開殺戒吧?」
朱壽笑了一下,道:「老頭子,這你就不懂了。」
「一旦朱標薨了,儲君之位,一定會落在他嫡子的頭上。」
「可立了皇太孫,就會造成主少國疑,武將彪悍的格局!」
「朱元璋是一個雄才大略的皇帝,還護犢子,為了不給子孫招禍,你說,他會不會砍了所有淮西集團武將的腦袋?」
朱元璋一陣默然。
孫子這一番話,說到他的心坎上了。
要是真的把江山交到皇孫的手上,以他的性格,絕對會把朝中的驕兵悍將剷除個乾淨。
而藍玉聽了這話,頓時渾身一震!
尤其見到朱元璋陷入了沉思,他更是心神大亂,忙道:「少爺,就算是立皇太孫,陛下也不至於清洗淮西武將吧?」
「要知道,淮西的武將乃是太子朱標的鐵杆。」
「他們既然能支持朱標,自然也能支持朱標的兒子當皇帝啊!」
朱壽搖了搖頭,道:「話是說的沒錯,可你們忽略了一個大問題!」
「太子朱標,乃是開平王常遇春的女婿,而身為淮西武將之首的藍玉,是常遇春妻子的弟弟。」
「也就是說,藍玉這幫淮西武將,只會擁戴常氏所生的皇孫當皇帝!」
「可偏偏,皇長孫朱雄英八歲就薨了,次孫朱允熥又是生性木訥,壓根不是當皇帝的料子!」
「這樣一來,朱元璋就只能立側妃呂氏所生的朱允炆為皇太孫了!「
說到這,朱壽看了一眼藍玉,笑著問出了一個問題。
「如果你是涼國公藍玉,你會擁立一個根本不是自己血親的朱允炆,當皇帝嗎?」
這話一出,藍玉臉色大變,瞳孔緊縮!
他兩腿無力,登時從椅子上滑落,倒在了地上。
哐當!
一旁的馮勝也面無血色,嚇得如爛泥一般癱坐於地。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全都升起一個恐懼而又可怕的念頭。
淮西一眾武將的好日子……
這就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