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她強忍著疼痛,大呼三聲:「使不得。」
隨著她話音落,疼痛感銳減,她緩緩放鬆,最後終於能喘一口氣。
回過神來的她跟系統發誓:「我絕對不會走捷徑,我一定踏踏實實上天。」
懷德原本坐得鬆鬆垮垮,在聽到她回答的一瞬間,難得正經了神色。
他坐直身子,第一次認真看她。
暗沉的夜色中,看過來的那一雙眼睛像是兩顆閃爍的星星,忙活了一整日,她青絲微亂,有一綹貼在了白皙的臉頰,衣服上更是沾滿了油漬。
懷德覺得她本該是狼狽的,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她那擲地有聲的話語,被夜風一吹,打著旋的入了他的耳,竟帶著坦然之勢。
他回神,又恢復了平日里的樣子,只是語氣中少了幾分逗弄,他問她:「怎麼個踏實法?」
李嘉和覺得他今晚上的話未免有些多,是撐出聊天的慾望來了?
她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目前來說,把臨水縣治理好便可以了。」
「怎麼治?靠本君與你還有屋裡睡覺那個廢物?還是靠你賣牛肉?」
認真說話的懷德,身上的威壓不自覺瀰漫,李嘉和下意識站直了身子,這感覺就像是被校長拎到辦公室,面對面談心似的。
「我想動員大家來衙門幫忙……烤串,然後再給予他們相應的報酬,只是衙門一直是赤字,賬簿今日剛剛有了點起色……」
人多力量大,全縣人加起來,一天怎麼也得串出幾千串來,李嘉和已經開始做夢了。
懷德不置可否,只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記得叫上屋裡那個廢物。」
第二天天不亮,李嘉和就爬起來打水給兩位大佬洗漱。等她出門的時候,看見星瀾正坐在小石桌前寫著什麼。湊過去一看,只見他面前鋪著他那快碎成了破布條的床單,他此時正拿著燒火棍,一邊沾著灶坑裡的灰一邊在上面吃力地寫著字。
聽到有人靠近,他猛地回頭,看見李嘉和之後,原本驚恐地神情頓時變得委屈。
「等你有錢了記得給我買個新床單!」
原來,大清早懷德就出門晨練去了,順便把豬圈裡的星瀾叫了起來,告訴他等自己回來之後,要看到面向全縣招烤串和串串師傅的告示。
寫告示自然是沒問題,問題是這衙門哪裡有紙來讓他寫?懷德那屋他不敢進,李嘉和的房間他不方便進,而且她的房間極有可能跟他的差不多破,他無頭蒼蠅似的轉了一早上,思來想去,只能貢獻出自己的床單。
李嘉和覺得星瀾真是太慘了,她也很想不通為什麼他要來千里送人頭,只為了顯示禮輕情意重?
「大人,您在朝里是什麼官啊?」
星瀾斜眼睨著她:「太史令。」
說完,都省去了李嘉和問他官職大小的環節,緊接著嚷嚷道:「怎麼了?你瞧不起我?太史令怎麼了?」
看得出,他的官職確實不高就是了。
「大人,您別激動,我只是想著,若您在朝中說得上話的話,是否可以把這裡的情況通稟給女帝?」
星瀾這才哼了一聲:「你以為這裡為何會一直如此?是有心之人不願讓這好起來。」
星瀾說,這個縣雖然破,卻也已有幾百年的歷史,在他還未得道之前,便聽人說過這裡。
臨水縣是歷任大官小官升職的墊腳石,來此處之人背後關係盤根錯節,這裡天高皇帝遠,縣令赴任后,在這裝裝樣子,再向朝廷虛報自己治理有方,裡應外合后,便可陞官離開,堂而皇之把爛攤子留給繼任縣令,反正臨水縣名聲在外,人們又缺乏自我判斷,聽說此地不好,便沒有人願意與這的百姓扯上關係,臨水縣消息越發閉塞,百姓又窮,連去都城告狀的盤纏都湊不齊。
據說這裡也曾出了個狠人,硬是徒步走去了都城,只是這一去再也沒有過消息,恐怕是凶多吉少。
這也使得此處的縣令一任一任,謊言越來越離譜,傳到懷德這一任,臨水縣已經變成了一個深坑,如果懷德把這坑填上,之前的那些荒唐事必然會傳到女帝耳中,屆時在這個位置上坐過的人,都會受牽連,所以朝廷才會抹殺一切有關臨水縣的消息,讓它一直以「世外桃源」的形態,存在於朝廷中。
李嘉和忽然回想起到這以來,懷德的種種消極行為,難不成他早便知道了這裡的情況,所以才甩手不管?他也準備像之前那些狗官一樣毫不作為?
可是他可是天道啊。
她出神的工夫,星瀾已經歪歪扭扭寫好了告示,李嘉和出去打水,兩人順路,乾脆結伴而行,挨揍的話也好分攤痛苦。
兩人出門的時候,正趕上村民們收拾妥當去後山的園子種地,諸位一看見這倆人鬼鬼祟祟的,臉上都不帶好氣。
眾目睽睽之下,星瀾哆哆嗦嗦把破布條釘在了牆上,還沒等離開,腦後刮來一陣風,他下意識抱頭,瞥見王六麻子大步流星走過來,一把把布條扯了下去,順手扔給他媳婦,「家裡正好沒柴火了,你就用這個生火吧。」
星瀾:「……」
他轉頭去看李嘉和,後者急忙抬頭看天,避免與他有視線接觸。
人生嘛,就是這麼起起落落落落落落的,懷德帝君在這還不是一樣挨打。
張貼告示一事,顯然行不通,這些人連上面的內容都沒看就撕掉不說,最主要的原因是星瀾實在沒有床單了。
兩個人只能回去老老實實串牛肉串,李嘉和算了算,到晚上怎麼也能串出來幾百串。
懷德回來的時候,星瀾正吮著自己被樹枝扎出血的掌心。
「告示貼了嗎?」他問星瀾。
後者點頭,說話時明顯底氣不足:「就是沒什麼用,他們瞧都未瞧,直接撕了。」
懷德一副「爸爸就知道」的神情,他抬頭望了眼天:「無妨,過幾日水君晉陞考核,他們總會來求到本君的。你二人收拾一下,先隨本君去滄海縣,串串這種事晚些回來再做。」
昨日他一回來便念叨著掌握了財富密碼,要去滄海縣賺錢。李嘉和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他能有什麼生財之道,不過左右她也要去買點東西,就當是旅遊了。
懷德的性子一直是風風火火說干就干,上一秒說要走,沒一會兒幾人已經出了縣大門。
走了大約半個時辰,星瀾就開始喊累。
「帝君,滄海縣離這可不近啊,怎麼也要走上兩個時辰,您沒準備馬車嗎?」
一提到馬,李嘉和胸口就發悶。
懷德望著星瀾的眼神變得高深起來:「你這具身體走得應該比本君與小草快吧?」
嚴格來說,星瀾此時屬於下凡,他的靈力未被完全封禁。在懷德的眼裡,他就是一匹活生生的馬。
為了避免自己被騎的命運,星瀾乖乖閉了嘴,全程沒敢再說一個字。
快到正午,他們終於徒步到了滄海縣。懷德沒急著讓李嘉和去買東西,進了城之後,只見他輕車熟路朝北邊的方向走去,另外兩人不明所以跟著,直到走到一處橋洞邊上。
懷德很是自然地抄手蹲下,緊接著開始大幅度上下抖著手,跟抽筋似的,把李嘉和和星瀾看呆了。
懷德抖了半天,見這兩人還在原地站著,頓時不樂意起來,「你們兩個在幹什麼?快些過來蹲著。」
他這次回天上,特別留意了一下臨水縣隔壁的滄海縣,發現這的生活比臨水縣富裕多了,哪怕當街要飯,要到的錢都比臨水縣全縣百姓加起來的錢多,所以他昨日也效仿叫花子,來滄海縣要飯了。
原本還因為技術不嫻熟而心生忐忑,來蹲了一會兒后,發現此處果然遍地生金沒有教他失望,他甚至連工具都沒拿,畢竟實在買不起碗,他只是抄著袖子在石橋下一蹲,過往行人就會給他扔點錢,昨日那半頭牛的錢就是這麼來的。
李嘉和和星瀾面面相覷,最後迫於懷德的Yin.威,星瀾豁出去般蹲在了他邊上開始小幅度抖著手。
懷德見狀,臉色有些冷,他說「你這手是配相的?抖得動作大一些,你這樣誰會知道你是做什麼的?」
星瀾不敢忤逆他,只好配合得把手上下搖的像是揮動著一面旗幟,只是那頭都快鑽到了地縫裡。
這這這,成何體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