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梳妝過後,嘉和去到屋外,抬手招來行雲準備去無極島觀望觀望,若是那名為招容的小妖同懷德真是兩情相悅,她此番退親的舉動倒也算是識大體,畢竟她父神可是開天闢地以來的第一隻猞猁,被未婚夫劈腿所以主動退婚這點面子廣元君應當還是會給的。
她慢吞吞的站了上去,還未等立穩,便聽身後有人疾呼三聲留步。
回頭一瞧,來人竟是她的忘年交,愛好女扮男裝調戲洪荒境中女君們的仙君——妙儀。
不巧的是,她亦是懷德的發小,只是懷德從不承認罷了,當然,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仙族的公主,但她很討厭這個名號,向來不讓人如此稱呼她,頂天稱「妙儀殿下」。
「小猞猁,你此番是要去哪?」
妙儀氣喘吁吁的趕到嘉和身邊,一手插腰一手瘋狂的打著扇子,想來這一路都是拔足狂奔過來的,連行雲都忘了召喚,原本一張桃花粉面此時桃花開得倒有些過盛了。
「我?」
嘉和往前挪了挪,為她騰出些地方:「我自然是去積德行善的。」
妙儀又喘了幾口氣:「可是去無極島積德行善?若是的話,帶我一程,我同你順路,也要去瞧瞧懷懷那個老登西。」
話畢好像想起什麼一般,大睜著眼睛望著嘉和,劍眉微挑,面上難掩詫異:「你此番該不是去退親的吧?」
想來懷德的桃色緋聞已經鬧得人盡皆知。
依嘉和說,仙族的殿下們,屬妙儀最是聰穎,粗粗一想,便將自己此番要行的善事給想出來了。
「嘉和,這事得從長計議,你別看魔族現在老實,那頌桓心野著呢,眼下他是受了傷,暫時退居一隅,等傷養好了,十有八九會捲土重來。」
話至此,她頓了一下,看向嘉和的眼中多了幾分複雜之色,但又飛速藏好。
「你……你與懷德成親對於你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他雖說沒有心,但總不會對你做什麼不好之事,那個桃妖我覺得來得蹊蹺,我此番去先探探口風,你再做定奪也不遲,我是不信那個老登西會想不開與我搶女人的,此事必不簡單。」
妙儀的話說得遮遮掩掩,嘉和不想細究,但對於她這番話,平心而論嘉和也不是沒想過,她也時常安慰自己,像懷德那樣的人,天上地下都難尋了,她一隻小猞猁,若能配得如此夫君,光從外表來說,她也是血賺了。
這麼想想,退親倒也不急於一時。
「那便勞煩殿下去試探試探?」
畢竟不嫁懷德,也得嫁其他人,魔族少主頌桓雖說也是頂頂優秀,但神魔之間終究是跨了種族,不到萬不得已,她還是不想談異族戀。
一進無極島,嘉和直覺一股靈氣從四面八方壓來,最後被她呼吸吐納,融合進體內,在經歷最初的衝撞后,完全與她融為一體,使她神清氣爽。
但靈氣也不能過量汲取,物極必反,過多的靈氣若不能被元神及時吸納,修為反倒會被消磨殆盡。
可是懷德卻可以,看吧,他就是這麼一個變態的人。
「一會你且尋個隱蔽處聽著,要不,你隨便變成個什麼,我帶你過去。」
妙儀壓低聲音,極為典型的要做虧心事的表現。
嘉和點頭算是應下,將自己變成一隻翠色得獃頭小鳥停在她的肩上,隨她往島東面而去。
遙遙便見一位藍衣墨發男子仰面躺於高台之上,臉上搭著一本冊子,青絲一泄而下,鋪散開來,好似已與同天地化為一體,無墨自成畫,遙遙若高山之獨立。
妙儀肩上的小呆鳥腳一滑,險些從她肩頭掉落。
嘉和一跳一跳,藏到妙儀的頸后。
沒有人知道,她那顆早已記不清淡泊寧靜了多久的心霎那之間有些慌亂了。
直至妙儀走到身前,都未見懷德將那冊子拿下。
「哎!」
妙儀對此見怪不怪,開口招呼了一聲。
聞聲,眼前人這才伸手將冊子挪開了些,略略抬起眼朝妙儀處瞧了過來,明明只是一瞥,可那眼神像是一把無形之刃,使人望而生畏。
他唇色淡薄,這會微微一抿,看著是面無表情,但偏能讓人感受到他的不痛快。
「懷懷,你可還記得你那未過門的妻子?」
洪荒境中都知道妙儀她是男人性子,說話做事都不愛拐彎抹角,這次同樣開門見山,聽得嘉和心一驚,據說他們原本就不對盤,為避免一會兒兩人吵起來拖自己下水,再三猶豫后,她決定暫時棲身於身後那片小樹林中。
果不其然,懷德像是沒聽見她的話,復又以書遮住臉,繼續在石椅上閉目養神。
妙儀臉皮厚,直接爬上高台,眼見最後一步人就坐穩了,剛才還在裝死的懷德忽然坐起身子,妙儀被嚇了一跳,手一滑直接摔回了下面。
懷德心情好的盪了下腿,聲音低沉問道:「幹什麼?」
兩人的對話方式屬實特別,聽得嘉和一愣一愣的,難不成他們官家子弟都較為青睞這種答非所問的溝通方式?
妙儀又死皮賴臉爬上去,這次懷德沒再理她。
「眼下頌桓養傷,魔族正是六神無主之時,你怎麼不乘勝追擊?」她聲音捎帶了几絲不解:「幾萬年前使你二人兩敗俱傷那戰,果然是你受傷更重吧?是不是傷到了腦袋。」
懷德這才慢條斯理理了理腰間玉帶,一雙筆直的長腿在空中有規律的盪了起來,面色依舊淡漠:「放屁。」
妙儀怒了,唾沫橫飛:「你現在不出兵威懾就是放虎歸山,他稱病不出一定是在想法為魔族的定境盤鑄魂,一旦鑄成,魔族將堅不可摧,到那時……」
一直望天的懷德忽然微微垂眼向她看去,妙儀即將出口的話硬是被她憋了回去。
懷德說:「他得不到最後一件法器。」
「你又如何能確定?這都快火燒屁股了,你不想辦法,還有心情同那不知從什麼勞什子地方來的小妖廝混到一起?你的道白修了嗎?」
她憋得險些窒息。
原來今日她來,並非順路,而是特意來問懷德為何不對魔族趕盡殺絕的?
「我聽說頌桓這幾日頻繁出入妖族,你那個死桃妖說不定就是他的人。」
妙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只是懷德看起來並沒有與她共情。
她又說:「實不相瞞,嘉和今日欲上廣元君那退親,你倒是說說你是個什麼想法?你們雖無情分,但人家好歹等了你那麼久,你現在弄出來個死桃妖,這忒讓人氣憤,要我說她退親也是明智之舉,起碼魔族忠誠,一生只有一位伴侶,嘉和即便死了也是魔族功臣,總比在你這受氣要好,如此這般倒能成全一段好姻緣。」
嘉和聽得雲里霧裡,為什麼她嫁給魔族能成魔族功臣?她又為何會死?
以妙儀那粗.大的神經能如此聲情並茂的同懷德探討一番,已是難為壞了她。只是那魔族的什麼頌桓若是聽見她如此胡謅八扯,指不定會有什麼想法,撕爛了她的嘴也說不定。
為保全她性命,嘉和扯著脖子叫了兩聲,提醒她莫要太過口若懸河。
果不其然,得到她的警示之後,妙儀收斂不少,話題一轉:「下月初六便是廣元君的壽辰,估摸著那時他會將你與嘉和的婚事提上日程。」
懷德顧自托起一旁的白釉瓷杯,確實,此次的壽辰不過是個幌子,要將聯姻這事落實才是父君的本意。
「說完了嗎?」
他突然自高台躍下,飄飄然落於地上,而後步履輕快朝嘉和藏身的地方走去。
「所以你跟那個死桃妖到底是什麼關係?你到底是要那個死桃妖還是要嘉和?換我我肯定是選嘉和的我跟你說,嘉和多美啊,又純又欲,比那個低俗的桃妖好一萬倍。」
妙儀眼下只想要個肯定答案為嘉和寬寬心,讓她可別一個不高興真嫁去了魔族,到那時,所有事都將無事於補。
「與卿何干。」
說話間,懷德已經來到了嘉和面前,繽紛落英之下,一襲藍衣尤為文雅。
嘉和一時忘了自己只是一隻獃頭鳥,心一緊,慌亂之下欲逃,無奈這樹枝繁葉茂,還不等展翅便被藤蔓纏住了雙腳,她撲棱了半晌翅膀亦未逃脫了,只得認命的被他從樹上摘了下來,好像採摘人蔘果那樣。
在認出來懷德手裡那鳥之後,妙儀的眼睛都直了。
「呵呵呵,這鳥怎麼獃頭獃腦的。」她面色頓時慘白,說著就要去搶他手裡的鳥,「怪討喜的,不如讓我帶走吧,我最近也想養些文雅的靈寵。」
懷德面上復又轉回淡漠。
「正巧我這幾日無趣得很,抓只鳥來做伴。」
妙儀皺眉:「十幾萬年你都不孤單,這會兒就孤單了?再說這鳥一瞧就不太聰明,說不定會讓你更孤單,不如讓它跟了我,我與它還挺有緣的。」
「我舊傷未愈你應當是知道的,這鳥雖然笨,但是只靈鳥,必要的時候烤了它打打牙祭也是極好的。」
嘉和的心瞬時沉了下去。
他簡直是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