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回想起那時的輝煌,李嘉和黯然神傷。
她原本可以很快樂,都是她這軟弱的性子給她帶來災禍。如果不是來臨水縣,她這會兒定是業績第一了,修成正道的速度一定比這條路子快,她當初可真是被豬油蒙了心。
她越懊惱,懷德心情越愉悅,其實他並不糾結那鋤頭是真是假,他只是喜歡給她添堵而已。
「那把鋤頭,確實為大禹帝君所用,只是由於供貨量太大,掌司把它溶了,分成了很多小一些的鋤頭,但絕對沒有偷工減料。」
懷德哦了一聲:「倒也說得過去。」
李嘉和猛點頭,望著他的視線多了幾分期待:「帝君,那您剛才說的?」
「回去時記得提醒本君。」
要的就是他這句話,李嘉和很是狗腿的笑了一下,「帝君,還有一件事,我想徵求一下您的意見。」
懷德問:「公事還是私事?」
李嘉和:「?」
他倆能有什麼私事?
她笑得勉強:「公事。眼下縣衙已分文不剩,若不……」
方才走路還虎虎生風的懷德忽然撫了一下太陽穴:「不知怎麼的,自從那會兒因為去救你挨了打后,我這頭有些疼。」
李嘉和抿唇。那是救她嗎?他那明明是送人頭去了好嗎?
「我們眼下,沒有錢買葯了,若不……」
「頭疼死了。」懷德這會扶著手邊的樹,微弓了身子,確是一派痛苦之相。
李嘉和忙過去扶人,試探的道:「其實下界時,我身上還帶了些值錢東西。」
剛才疼得好像要就地去世的懷德忽然站直了,「明日本君帶你去隔壁鎮子趕集吧,你還年輕,一定沒見過人間的集市有多熱鬧,既然下來一趟,你當不要錯過這些美景。」
你看你看!她就知道他是裝的。
「可是那些東西,前幾日都給您買了饅頭,所以,我們必須想辦法賺錢了。」
一說起饅頭,李嘉和的心都在淌血,他一頓就要吃八個饅頭,這怎麼供得起?
懷德見裝不下去,只好面對現實,「說吧,需要本君做什麼?」
李嘉和把自己的計劃與他說了一遍。
「此地百姓頑固不化,需從孩子下手方有一線生機。」
懷德聽罷,道:「此法不可行,孩子心智尚未成熟,今日受你誘惑,日後便會受他人誘惑。」
李嘉和確實沒想到這一點,聽完他的見解,也覺得此法確實有些卑鄙,他平時看著雖然無恥了些,但三觀卻還是正的,教她刮目相看。
兩人話音剛落,忽然聽身後傳來一聲清脆響聲,回頭一瞧,只見一棵需五人合抱的樹后,露出一片衣角。
懷德面色漸冷。
「出來。」
好一會兒,那邊磨磨蹭蹭露出一個小腦袋,李嘉和一看,與懷德介紹。
「這是王六麻子家的兒子,王六麻子是臨水縣的主心骨。」
她剛說完,就見懷德笑得眼睛都彎成了一輪月牙,他朝小孩子招招手:「你來,哥哥帶你去抓猛獸。」
李嘉和無語。
所以他的誘惑就不是誘惑了?她還是太年輕,剛才有關於他的結論下早了。
這小孩大名叫王睿之,據說是王柳氏花重金請人取的,想來也是對他的前途有所寄望。
王睿之不敢過去,只是站在原地,說話時牙還漏著風:「什麼是猛獸?」
懷德說:「老虎你可曾見過?」
懷德的原身就是白虎,李嘉和曾聽靈霧提起過,上古時期,他何其威風,所經之處皆地動山搖。據說那時他還是嚴謹的性子,不苟言笑,後面為什麼變成這樣,眾人皆不得而知,只有魔界一老祖宗與後輩聊天時提起過一嘴,大意說是與上古時期魔神一戰相關,可那些事實在久遠,根本追溯不到。
李嘉和冷眼在一邊聽著他騙小孩。
「你若與我交朋友,我便日日帶你上山抓猛獸,你爹可能都沒抓過猛獸,如此一來,你便強過你爹,你就是臨水縣真正的強者。」
太卷了太卷了。
王睿之眼中閃著瘋狂的心動,「什麼是「強者」?」
懷德得意地理了理領口:「「強者」就是有絕對話語權的人,你說的規矩就是規矩。」
王睿之向前走了兩步:「我也能成為強者?」
懷德給予肯定,「只要你與我交朋友,你就可以。」
王睿之猶猶豫豫向兩人走了過來。
李嘉和嘆氣,也行,這計劃也算是達成了。
懷德帶著王睿之上了後山,只是凡間的後山哪裡有猛獸?眼下懷德也沒有法力,捏不出什麼變身術,最後幾個人在山上瘋跑了好些時候,只獵到了一頭還不及手臂長的略有些蠢笨的小野豬。
王睿之抱著被五花大綁的野豬,依然興緻高漲:「縣令大人,這也算是猛獸了吧?我是不是也是強者了?」
懷德點頭,向他豎起大拇指。
來自天道的肯定。
「你這強者當之無愧!」
後來,強者他爹來了。
王六麻子帶著一眾親友,舉著火把來尋人了。
「你爹來了。」
懷德忙把野豬朝他肩頭上一甩,「你快走吧,記住,今日千萬別說你與我們待在一起,不然下次我不會再帶你來獵猛獸了。」
王睿之一臉驕傲的應下,扛著小野豬下了山。
李嘉和和懷德躲在一邊,瞧見強者他爹發現他之後,一把把強者拽過去就是一頓毒打,壓根沒有給強者留證明自己的機會。
王睿之哭得稀里嘩啦,還不忘跟他爹喊:「我現在是強者了,我的規矩就是規矩。」
緊接著哭聲更高了。
身邊傳來一聲嘆息,溫溫熱熱的,就灑在李嘉和額前,她一僵,微微偏了視線,這才發覺自己離他過於近了,正要不動聲色向旁邊挪一下,就見身邊人率先站了起來。
「走吧小草,再抓些東西回去賣錢。」
剛才抓野豬,李嘉和已經累極了,這會兒實在走不動,她問懷德:「帝君,您能不能回去求……」
她倏然閉嘴,堂堂帝君辦事怎麼能用上「求」這個字眼呢?太貶低人了,她從容改了口。
「您能不能回去命令上面那些道君大人對我們稍微施以援手?」
「好,我明日便去讓他們把你我替換回去。」
帝君他每逢十五是可以回到天上處理一日公務的。
「那可使不得啊帝君。」李嘉和大驚,這無疑是挑戰天君的權威,是要出大事的。
「那你想怎麼辦?」
想起來人間界之前的日子,李嘉和靈光一現,「我想獲得在凡間開啟紛繁鏡的許可權,我可將密音術置換回去。」
李嘉和想,她在這直播賣賣貨,若是那幫道君瞧上了什麼東西,自己來取,將報酬兌成凡間的銀子,這樣她們不就有錢了嗎?
懷德看著有些抗拒,「你又要出賣我的肉體獲利?」
李嘉和緊緊咬著腮幫子,她實在想請天君為她做主,當時的知情人都知道,那次不是她直播他洗澡,而是她在直播得時候,他自己闖進來的好嗎?她當時被封直播間的事她還沒怪他呢!
但她身微言輕,而且眼前人又不是講理的,她只能選擇息事寧人。
「嘉和惶恐。」
她低頭賠罪。
懷德問她:「是嗎?有多惶恐?」
李嘉和:「……」
反正,就是很惶恐就是了。
或許是剛才那隻小野豬的嚎叫聲太過慘烈,以至於李嘉和陪著懷德瘋跑了另外半邊山,都沒再發現其它物種出沒。
直到半夜時分,懷德終於放棄尋找。李嘉和蹲在一邊欲哭無淚,她覺得這波虧了,那兩個饅頭帶來的能量早已被消耗掉,這會兒她餓得前胸貼後背,連呼氣都捨不得。
而懷德拗了個造型靠在枯木邊上,無論何時他都會保持儀態,可以,這很懷德。
李嘉和帶死不活的望著他,等他指示。
他這會兒不知道在回味著什麼,瞧起來美滋滋的,偶爾咂一下舌,時不時又一臉寵溺的搖一下頭。
約有半炷香,他終於動了動嘴皮子:「本君這該死的魅力。」
李嘉和:「?」
恕她不理解他此話之意。
「臨水山定然是靈山無疑了,此處的小畜生大約都修成了小精怪,被本君瀟洒個儻的外表折服了,所以羞於見本君。」
李嘉和:「???」
難道他就沒想過是他現在變得很菜所以捕不到嗎?
下山的時候,李嘉和餓得直打晃兒,懷德也是趔趔趄趄,走了沒一會兒,他或許是覺得無聊,稍微等了她幾步,一副要與她聊天的樣子。
「本君之前聽友人講過一個笑話,長夜漫漫,要不說與你聽聽?」
這個開頭屬於是令人猝不及防了,李嘉和微笑著點頭,難不成她有拒絕的餘地嗎?
「從前,有一個黃口小兒。」
李嘉和:「……」
這詞可不興這麼用啊帝君。
「他問他父親,「爹,你說這世界上真的有鬼嗎?」,他父親說「傻孩子,當然沒有」,那黃口小兒說「我還是有些怕。」,他父親大掌一揮,安慰他說「別胡思亂想,時間不早了,快把我的腦袋還給我,回自己的棺材睡去吧」。」
周圍更安靜了,李嘉和聽完,一時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她只是覺得眼睛有些干,眨了幾下一抬頭,正對上懷德望過來的視線。
他問她:「不好笑?」
李嘉和趕忙配合得乾笑幾聲:「這也太好笑了,他們父子二人不就是鬼嗎?哈哈哈!笑死人了。」
懷德撇了撇嘴:「果然你跟六界眾生不一樣,我們都不覺得好笑。」
李嘉和的笑僵在嘴角,所以呢?不好笑講出來做什麼?
沒一會兒,他又說:「到你了。」
李嘉和最後一聲笑更在喉間,噎得她眼冒金星,太尼瑪難為草了,她當人的時候也沒聽誰講過什麼冷笑話啊!但懷德一直瞧著她,似乎不準備放過她。她只好絞盡腦汁想著靈霧老祖宗曾經給她講過的笑話,最後總算是想起一條。當時靈霧說起時,笑得前仰後合。
李嘉和:「從前,有一隻酸酪走在日光下,走著走著,它說「我腿好酸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說完了之後,山上連風都不颳了。她咬著嘴唇,一張臉紅得像是能擰出血。
懷德倒是很給面子的笑了一聲,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自己的鼓勵,他說:「講得不錯,下次別講了。」
李嘉和:……
她發誓,以後就算天王老子來,她也不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