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竹槍
「
第三十五章
林淮安陡然睜開眼睛。
因為風寒高熱而布滿血絲的眼睛，此時竟有著一抹反常的光澤。
他舉目四望。
寨門混亂的廝殺……咆哮……寨牆上跌落的人體……山寨內茫然，恐懼，尖叫的婦人，哭喊的孩童……這一切畫面，好似跑馬燈一樣，在他的眼睛里跳躍。
擋不住的……
以東白寨現在的戰力，落敗只是時間問題。
要想死中求活，就得增加戰力，東白寨的人其實是比進攻的山賊多的，整個寨子有五六百號人，但是除了那一百多個主力山賊，剩下的都是沒見過血的，幾百個人，剛才就被一個山賊追著跑……
這樣的畫面，詭異又可笑，林淮安想起另一個時空歷史上的至暗時刻，類似的例子可謂比比皆是。
哪怕除掉幾乎沒什麼戰力的老弱，這幾百號人里，還是能拉出兩三百人來的，那些農民匠人，還有健壯的婦人，都是可堪用的。
只是要激發他們的血氣，發揮出他們戰力，很難很難……
林淮安緊握的手心全是汗。
他張開，合攏，腦子裡過濾著一切龐雜的信息，然後他看到了山寨一角大片的竹林，他心臟猛地一頓，然後他跳了起來，瘋狂的朝著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出去。
那些倉皇的農民，匠人，婦人，無頭螞蟻一樣亂竄，有的試圖往寨子深處跑。
林淮安衝到他們面前，大吼一聲：「給我站住！」
處於恐慌狀態的他們，驟然聽到兇狠的喝斥，下意識的停下腳步，林淮安死死的盯著他們，沒有給他們思考的時間。
「你們想不想活？」又一聲大吼。
人群面面相覷，有人對林淮安的年紀產生懷疑：「你個小娃……」
「給我閉嘴！」林淮安撿起地上一塊石頭，朝著發聲的人猛砸過去：「我他媽的再問你們一句，想不想活？不想活的趕緊滾，你們以為往寨子里跑就逃得掉？後面全是山崖，你們無處可逃，等他們殺進來，所有人都要死，看看你們身邊的人，你們有妻兒嗎？有朋友嗎？你想讓他們活下來嗎，想讓自己活下來嗎？」
「我們！想活！可……」
「夠了！想活的就跟我來，我給你們一條活路！」
林淮安斬釘截鐵的聲音，感染了一部分人，儘管他看起來瘦小，然而，在這種絕望時刻，即便只是一根救命稻草，人們也會拚命地去抓他。
林淮安深一腳淺一腳的往竹林跑，一部分人跟上他的腳步，更多的人盲從上來，這便是從眾心理，你不需要說服所有人，只要影響一部分人，形成一股勢頭，剩下的人便自然而然捲入其中。
看到這麼多人往一個方向跑，連遠處倉皇四散的人也下意識的往這邊逃來。
林淮安衝到竹林中，大聲道：「帶刀的人，全都把竹子砍下來，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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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事開啟，大家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利器防身，此時上百號人動作起來，砍得飛快，轉眼間便有上百根竹子倒下。
林淮安搶過一人手裡的柴刀，劈下了一段一丈多長的竹子，將柱子的一段削尖，竹尖下方留下了大量枝杈，只將葉子剔除。
「看到沒有！」林淮安將這根怪異的竹槍立起來：「所有人一起動手，跟我一樣把竹子削成這樣。它就是你們的活路，想要活命，就抓緊時間。」
儘管搞不清林淮安葫蘆里賣的什麼葯，當下人們還是加快動手削起竹子，這不是什麼難事，動作快的幾分鐘就完工了。
一根根竹槍出現在眾人手裡。
「跟我來！」
林淮安帶著數百號人，數百根竹槍，浩浩蕩蕩的來到寨門不遠處。
「全都圍成一圈，把小孩老人圍在中間！竹槍對外！」在林淮安的指揮下，眾人圍成了一個大圈，握著竹槍對著外面，裡面還有一圈人，握著沒有枝杈的竹槍。
林淮安拿著一桿竹槍，雙手向上斜握，像拼刺刀一樣，大吼一聲：「殺！」
左腳往前一步，竹槍刺出！
「所有人跟著我，聽我號令！殺！」
握著竹槍的一圈人，下意識的往前捅出。
「慢了，出槍要快，帶點角度，不要平直握著，這樣手臂吃不住力！好，聽我號令！殺！」
呼！
一圈人刺出，帶起大片風聲。
還是不齊，不過林淮安不指望這麼短時間就能操練得令行禁止，那是天方夜譚。
「不錯，你們繼續練習，記住，等會有人衝過來，別害怕，你們身邊有那麼多兄弟，你們後背都是家人，只要往前刺殺，他們沖不進來。」
林淮安盡量簡單步驟，他不知道效果如何，也知道肯定會混亂，但除此外，別無他法！
沒有多久，一陣狂笑聲響起。
寨門處防線被沖開，一群山賊衝進來，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圈人，看到那圈裡男女老少都有，雖然一根根矗立的竹槍很古怪，但這些山賊正處於亢奮無比的狀態，嗷嗷叫著衝殺過來。
「所有人，槍尖向外！」林淮安聲嘶力竭的大吼，死死的盯著越沖越近的山賊。
因為握著竹槍，幾百個人圍在一起，雖然恐懼得心臟要跳出胸腔，但終於沒有一個人嚇得亂跑的。
距離越來越近，十米，五米——
「殺！」
一聲怒吼下，所有人的槍下意識的往前捅出。
山賊揮刀，用力往前劈來。
噗！噗！噗！
長達四五米的竹槍，捅進他們的身體，有的山賊奮力揮刀，但是刀刃被卡在了密集的竹枝上，那些四散的枝杈，干擾著他們的視線。
「看到沒有！這些山賊不過如此，一樣是人，刀砍上去見血，槍刺進去沒命！沒什麼可怕的，所有人都給我聽號令，收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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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安大聲鼓動著士氣。
看著一個個兇悍的山賊倒在槍下。
這些沒見過血的農民匠人，乃至婦人少年眼珠子里都透出幾分狠勁來，人就是如此，逼到了絕境下，其實能爆發出自己意想不到的力量。
一旦見過血，骨子裡的卑微怯懦就會被殘忍取代。
「殺！」
「殺！」
在林淮安的號令下，竹槍不斷的收回刺出，其實已經不整齊了，幾百個人，有人收槍，有人刺出，陣型也逐漸混亂，但他們面對也是一群無序的山賊。
衝進了東白寨后，這些山賊完全失去了號令，就像一批脫韁野馬，這幾百個人圍著的大圈是最大的目標。
女人都在裡面。
他們殺紅了眼，前赴後繼的衝上來。
長槍刺出，收回，帶起一蓬的鮮血。
四五米長的竹槍，讓山賊的武力根本發揮不出，他們揮刀的距離不夠，想要靠靈活滾進來，卻被竹槍上大片的枝杈阻擋，迎接他們的是裡面一圈人刺出的竹槍。
短短時間，在竹槍圈外已經倒下了二三十具屍體，受傷倒退的人更多。
輔公佑驚異的發現衝進山寨的山賊開始倒退。
之前寨門防線被沖開，他以為山寨完了，甚至有了帶著殘兵敗將突圍的打算，儘管那等於放棄了寨子里所有婦孺老幼，但世道便是如此，活著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萬萬想不到，山賊被一個怪異的竹槍圈擋下來了。
輔公佑眼睛一亮，看著勢頭被阻的山賊，他厲嘯一聲：「殺啊！我們的家小都在那裡，別讓他們殺進去。」
輔公佑帶著殘兵山賊殺上去，那竹槍圈裡，確實很多是他們的家小。
所以不用鼓動，便瘋狂殺去。
之前衝進來被竹槍圈擋下的山賊，被輔公佑帶的殘兵截斷了後路，形成了包夾之勢，兩寨山賊被不斷擠壓向了竹槍，妄圖側翼逃跑的被輔公佑帶的人追砍。
嘶吼，慘叫，怪異的竹槍上沾滿了鮮血和碎肉。
到了後來，林淮安讓體力耗盡的所有人抱著竹槍，頂在地上，被動的等著越來越多的人撞上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慘叫聲漸漸少了。
林淮安聽到，有人在放肆而狂亂的哭叫：「退了，他們退了，我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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