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新婚之夜出變故
劉嬌嬌是在孟臨宵的懷裡死的,不過那日,死的應該是他!
那是他和妻子一同回劉家為祖母祝壽的日子,二人本該一同出發,他卻要務纏身而讓嬌嬌先走一步。
富貴人家的車馬描金貼銀,僕從侍衛迤邐同行。
他沒想過會出事,但變故卻是在那時發生。
當他趕到的時候,隨扈馬車的侍衛婢女已盡數喪命,妻子懷抱幼子被兇手追擊。
他趕來之時正看到兇手一掌打在妻子的后心,而她抱著辰安踉踉蹌蹌的跌入他的懷中,直到將孩子交到他的手上方嘔出一口血來。
那一幕,他恐怕窮盡一生也無法忘懷!
他忘不了妻子那雙泣血的眼底滿是深深的不舍,也忘不了她因那掌重擊而露出的痛苦神色。
他的妻子想要喚他,卻在張口的瞬間吐出大口的鮮血,嗚咽的同時身體抖如篩糠。
無法言語的她最後只能將他顫抖的大掌覆在孩子的身上,似是想將孩子託付於他,又似是想告訴他為了孩子,不要隨我而去。
他歇斯底里的祈求,求上天不要帶走他的妻子。
但一切已遲,他最終只能看著愛妻在他懷中逐漸沒了溫度。
那個被他捧在掌心呵護多年,魂牽夢縈,做夢都在想著等她長大要去娶回家門的嬌嬌,卻也終是因他喪命。
起先,他只是心痛的無法自拔,後來,這種疼痛遍布全身。
人都說,痛極了的時候不如一死了之,但他痛極了的時候卻並不想死。
他只會覺得這些疼痛遠不及嬌嬌臨死之前所受痛楚的十之一二,最好再十倍百倍的讓他嘗過,方能讓他刻骨銘心!
哪怕將他凌遲,哪怕五馬分屍,讓他嘗遍十八層地獄業火煎焚,他只有一願,那就是把嬌嬌還回來!
還給他……
「你回來了嗎?」
他魔怔一般撫上畫中人的容顏,卻又不知在問誰:「我知道你會回來,我知道你不會離開我……」
畫中女子身著窄袖小衣,鬢綰素銀的簪子,舉著一柄雜耍藝人的大刀,笑的眉眼彎彎。
明明和嬌嬌那樣大相徑庭的一個人,卻又有著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
這張臉已經讓他刻入心肺,就算將來死去飲了孟婆忘湯他都不可會忘記!
嬌嬌回來了,不管上天用何種方式,終是把他的嬌嬌還回來了!
一定是的!一定是這樣!
孟臨宵從未想此刻這般堅信,他的嬌嬌,一定被上蒼還回來了!
他用力閉上眼睛,若是有人此時進到房內,定會被銜月宗主嚇一跳。
恐怕就連跟他時間最久的吟風頌月也沒見過他如此失態。
「宗主。」
房門被敲響,男人隱下情緒,慢慢將手上的畫像折了起來。
「何事?」
「無垢山莊前面有變!」
吟風話音剛落房門便被從裡面打開,他剛抬頭看了一眼宗主便又垂下眸子。
宗主在房裡做了什麼?怎麼眼眶都是紅的?
「去看看。」
「是!」
出了翠雲樓便能明顯感覺到無垢山莊的嘈雜和混亂,入夜後的無垢山莊因為舉辦少莊主的婚事而處處紅燈高懸。
但此時再紅的燈籠也比不過後院一處突然衝天而起的火光,孟棠擰眉,縱身一躍,踩著牆頭檐角直奔那著火的方向,吟風頌月也緊隨其後。
尚未到那著火地方便見一女子身著紅衣從火海中奔逃出來,跌跌撞撞躍上房頂,在那女子身後又有一身著黑衣的男子緊追不捨。
就在這時,從斜處刺來一柄長劍,格擋了黑衣人的動作,黑衣人也不戀戰,往另一個方向逃去!
手握長劍的白禹趕緊扶住那紅衣女子:「白姑娘,沒事吧?」
緊接著,身邊掠過一個迅疾的影子,直奔黑衣人而去。
那白飛飛倒在屋頂瓦礫之上,推著白禹道:「快去追他!《先帝遺冊》!」
白禹忙道:「你放心,孟宗主去了!」
言罷便抱著白飛飛從屋頂躍下,躲到一旁沒有著火的小院。
與此同時,無垢山莊的護衛小廝皆吵吵嚷嚷的提著水來救火,隱約還能聽到江不沉在對著大火高呼兒子的名字。
「咳咳咳!」白飛飛受了重傷,被煙火嗆的險些說不出話。
「出什麼事了?」沈玉凝也趕了過來,看白飛飛一眼又遠遠忘了一眼著火的方向。
只見那衝天的火光之上,銜月宗的孟臨宵正在與一黑衣人在半空纏鬥。
他那身錦繡白衣好像被火光度上了一層金邊,動作開闔間恍如金翅大鵬一般。
幾次交手,黑衣人已落下風,欲要逃走的同時卻被吟風頌月封鎖出路。
就在這時,那黑衣人竟徑直跳入火海之中。
就在眾人大驚失色的時候,只見銜月宗主也往那火海躍去。
沈玉凝眸光一緊,甚至還驚叫出聲:「孟棠!」
誰知那孟臨宵並非是真的要殉於火中,只見他跳下的同時一掌擊向黑衣人跳去的方向。
掌勢如風,掌力磅礴!
雄渾的內力瞬間便將熊熊大火撲滅,依稀還能聽到斷壁殘垣被他掌風劈裂的聲音。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焦黑的牆壁和木椽都呈現在眾人眼前,然而這火場之內卻並無黑衣人的身影。
孟臨宵收掌,翻身立於一旁的檐脊之上,如鶴立中宵,仙人下凡。
眾人一時看的有些呆怔。
然而,突然死灰復燃的大火再次將眾人喚醒,提著手上的水桶接二連三的向火海潑去。
孟臨宵自檐角之上飛身而下落在他們面前,火光映在他的面上使他情緒難辨。
沈玉凝剛要感慨一句會武功就是爽,便見重傷的白飛飛直接撲倒在孟臨宵的腳邊:「宗,宗主……屬下辦事不利……」
白禹愣了一愣,飛快扭頭看向沈玉凝。
沈玉凝用口型回復他:我說什麼來著……
孟宗主一手拉起地上的白飛飛,將人交到吟風頌月手上,又看向沈玉凝道:「沈盟主還真是會隔岸觀火,都不知道出手幫忙。」
「孟宗主準備的好戲還沒看完,本盟主哪敢擅自行動,原以為這黑衣人絕對不是孟宗主的對手,沒想到……嘖嘖,我懂,大意了!」
「《先帝遺冊》丟失,沈盟主竟然一點也不著急?」
沈玉凝又納悶道:「本盟主為何要急?那又不是我的東西,對了,是不是還沒告訴孟宗主,江嘯谷贏得武林大會,這《先帝遺冊》已歸他所有!」
沈玉凝話音剛落,就聽無垢山莊江不沉氣喘吁吁的跑過來道:「白飛飛!白飛飛!我兒子呢!我兒子去哪了啊!」
白飛飛穿著一身大紅的喜服,此刻被吟風攙著也是有氣無力。
「你,你不必找了,你兒子,已經,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江不沉聽聞雙腿一軟就歪倒在地,於是山莊內的一群人又都撲上來喊著莊主莊主!你可不能死啊!
很快,居住在無垢山莊的一眾武林人士也趕來幫忙,在大火撲滅之後,眾人從燒了一半的房中抬出一具熏黑的屍體。
火滅的及時,屍體沒有燒到多少,江嘯谷的容貌很容易辨認。
江不沉見狀已徹底暈死過去。
方才喊莊主不要死的只能繼續大喊,還是沈玉凝提醒他們,眾人才趕忙抬著莊主回去叫大夫。
而一眾武林人士也是唏噓不已,縱然白日里還對江嘯谷贏得武林大會頗有微詞,現在也都只剩下同情。
誰能想到意氣風發如他,本該雙喜臨門,此時卻慘死火海。
「不對啊,這江嘯谷不是被火燒死的!」
清凈派齊長門看過屍體道:「盟主,江嘯谷是被人殺死的!」
沈玉凝並不覺得意外,她看了一眼白飛飛,眾人立時會意,紛紛站到自家盟主身後,和銜月宗呈對立之勢。
「我早就說過這銜月宗不是好人!」說話的是獅吼山熊二,他依舊舉著那雙板斧,眼睛瞪的銅鈴一般!
「盟主!這銜月宗從一開始就不是來參加武林大會的!擺明是來找麻煩的!」
「什麼南北合併!什麼要娶我們盟主的妹妹!簡直胡說八道!我呸!」
「盟主,你可千萬不要把妹妹嫁給他!」
孟宗主擰眉看向說話之人,又將目光落在沈玉凝的面上。
沈玉凝嘆了口氣道:「你別聽他們胡說八道,我從來就沒打算把妹妹嫁給你。」
孟棠點頭:「沈盟主,還有諸位……」
他掃了一眼在場的眾人,多是那日在群英宴上見過的一些江湖遊俠。
這些人對他畏懼依舊,在看到目光掃過來的時候紛紛後退一步。
「今夜之事我銜月宗自會給盟主以及諸位英雄一個解釋。」
眾『英雄』瞬間挺直了背脊,顯然對這個稱呼十分滿意。
「那你解釋吧!」熊二甚至還收起了他的板斧,好好說話也不是不能聊。
要解釋顯然也不能在這裡解釋,隔壁才燒過一場大火,地上還躺著江嘯谷的屍體。
江不沉已經昏死過去,而幾位大派掌門以及江嘯谷的師父尚在天闕山下還未趕來。
待羅大海和幾位掌門趕來的時候眾人已經換到了無垢山莊的前廳,前廳不大,除了幾位掌門在內,其餘武林人士只能被關在門外聽牆腳。
以至於白禹想要開窗透透氣便見數個伸長的腦袋險些一頭栽進廳中,索性作罷,再將窗戶狠狠關上,簡直無情。
羅大海在內室驗過了徒弟的屍體,腳步虛浮的走了出來,一瞬間瞧著像是老了十幾歲。
眾人勸他節哀,但看得出來他對這個徒弟真的是報以厚望,其中悲慟不亞於江嘯谷的親爹江不沉。
「我見小谷身上的傷,似是被人捏斷喉管暴斃!」羅大海兇狠的目光落在白飛飛的身上。
沈玉凝則看向孟臨宵:「孟宗主,該來的都來了,你不解釋一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不是白飛飛吧?」
白飛飛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沈玉凝,慢慢抬手揭下自己的人|皮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