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終於到了分別時
在無雙鎮耽誤了兩日,沈盟主終於決定啟程了。
為了避開銜月宗的人,她還特意起了個大早。
誰知她剛出房門就碰上了同樣起了個大早的孟宗主,孟臨宵帶著頌月吟風正好行至她的門口。
她雖面上強自鎮定,但心裡早就已經咆哮出聲:怎麼會這麼巧!
「孟,孟宗主……」
她微笑。
「沈盟主。」後者同樣回給她一個還算善意的微笑。
沈玉凝道:「出門?」
男人點頭:「啟程,沈盟主也是?」
「對……」她拍了拍背著的包裹,十分洒脫道:「早點走,省的曬太陽……」
「嗯……」孟棠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早點走,早點到下一個驛站。」
「是……」
沈玉凝舔了舔嘴唇,又乾咳到:「那,一起?」
「好。」
在對方說那個好字的時候她已經想用頭撞牆了,她為什麼會提出一起走這個建議呢!
是嫌自己還還不夠尷尬嗎?
不過看孟棠的行為舉止好像真的已經不記得那晚發生了什麼,那就好……
尷尬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知道你尷尬!
「哈哈哈!」她做了個請的手勢:「宗主請!小包子呢?」
「在馬車上,還在睡覺。」
「要不怎麼說是小孩呢,天大地大不如睡覺最大!」
「嗯……」
孟棠又看她一眼,乾咳一聲垂首下樓。
其實他也想問一句,沈盟主你莫不也是小孩?那麼大的事居然也能轉頭就忘?
不過忘了也好,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盟主請。」
「宗主請!」
二人為下個樓梯還推辭了一番,結果卻又同時撞在一起,又同時退後一步。
最後還是沈玉凝架不住這男人的執拗,只得先一步下樓,瞧著腳步還挺沉重,走兩步還要回頭看一眼某宗主,給予一個關懷的微笑。
某宗主則回以一笑。
但當二人各自收回目光后,臉上的笑容卻又同時消失。
而圍觀了全程的吟風頌月難得賞給白禹一個目光:你家盟主怎麼回事?
白禹:我還想問你家宗主怎麼回事好嗎!
作為當事人的倆人:啥事兒沒有!反正他都忘了!
於是,沈玉凝的腳步輕快了許多,一下樓就向掌柜打招呼:「這麼早呢大掌柜!」
「呦!您幾位要走了?」
「走了!這幾日……」
沈玉凝的笑又僵了一僵,指指櫃檯后的匾額,嘴角微抽:「敢問,這是什麼?」
「您說這個啊!」大掌柜興奮介紹道:「[盟主指名行走江湖專用客棧]!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沈玉凝:「您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是跟著這位仁兄來的……」
她指指孟棠,後者忍俊不禁,轉身便出了客棧,讓吟風結賬。
「盟主有所不知,咱們無雙鎮大人物來的少,您是獨一份!不過咱們這小人物來的多啊!您瞧,這走南闖北的客商要是在這住一晚,等回了家鄉,跟媳婦孩子一吹牛,說自己住過盟主住的店!不得讓人羨慕死!那虛榮心!可太滿足了吧!」
沈玉凝指指他:「你可真會做生意!」
也罷,雁過拔毛,她人過留名,沒什麼不好。
跟白禹出門騎上小二牽過來的馬,再看銜月宗那浩浩蕩蕩的隊伍,沈盟主又受到一萬點傷害。
「駕!」
孟宗主策馬上前,看向她道:「看來要同路。」
「對!」
可不得同路嗎,出無雙鎮只有這一條大路。
於是,沈盟主和孟宗主騎馬走在前頭,眾人浩浩蕩蕩跟在後頭。
也得虧天色尚早,天邊只泛出層層魚肚白的顏色,小鎮上只有早起的小攤正支在路邊,並無多少百姓,也免過一場圍觀。
看到那熟悉的『天下第一豆花攤』,沈玉凝默默擋住了半張臉,唯恐被那專心點豆花的老闆認出來。
也不知以後還有沒有機會來這裡吃豆花了,說句良心話,那豆花和包子可真不錯!
待出了無雙鎮,眾人沿著唯一一條官道北上,除了期間秦剛烈在馬車裡問什麼時辰了,這偌大一個隊伍竟然沒一個說話的。
白禹還有些納悶自家盟主平時是個話癆這會兒怎麼安靜了?
沈玉凝心道,敢不安靜嗎,你有沒有想過某人念念不忘的亡妻也是個話癆?
簡直十分危險!
偷看一眼孟棠,沈玉凝在他眼神轉過來的時候又趕緊避開他的目光。
兩人就這麼心思各異的行了大半日,終於,前方出現了一條岔路口,沈玉凝險些激動的哭出聲來。
而孟棠也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太好了,終於可以分開了!
「唉……」沈玉凝嘆了口氣,說了出門以來的第一句話:「原本還想和孟宗主多同行一段時間,路上有個伴,也能聊聊天,解解悶,沒想到分別來的這麼快!還真有點捨不得!」
白禹:所以您一路上沉默不語是因為在用眼神跟孟宗主聊天?還有你這滿臉的笑容,完全沒看出捨不得啊!
「正是,」這銜月宗主也點頭說道:「還沒來得及向盟主請教一下武學心得,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就此別過。」
吟風:所以,走了半天都沒請教的武學心得到底多麼難以啟齒?
沈玉凝面色沉重:「宗主說的好啊!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待到七月,沈某在西域鳳歸城恭候宗主!」
「好!」
「孟宗主一路保重!」
孟棠策馬,向右邊那條岔路而行。
沈玉凝趕緊調轉馬頭向左走,趁著分別的氣氛剛剛好,趕緊走!頭都不要回一下!
白禹提醒道:「那個,盟主,您走錯路了。」
沈玉凝奇怪:「還有別的路?」
白禹指指右邊的路:「我們也走這條路。」
沈玉凝:「……」
孟臨宵:「……」
於是,沈盟主再次加入到了這條沉默的隊伍。
孟棠坦然道:「我對此地不熟,原來往老君河和西域去的竟是同一條路。」
沈玉凝乾笑:「我也不熟,都怪白禹,事先沒說清楚。」
白禹委屈道:「非是屬下不說,實在是屬下沒插上話,您二位告別的實在太快了!屬下都沒反應過來!」
廢話,你要是莫名其妙和別人親一口恐怕告別的更快!
沈玉凝鬱卒,又陷入沉默。
眾人走了半天也有些累了,找了個還算開闊的地方吃飯飲馬重新休整。
小包子一路上時不時的從馬車裡探頭去看沈玉凝,這會兒終於找到機會跟她玩,一下車就坐到了她身邊。
沈玉凝悄悄從包裹里拿出吃剩的雲片糕,小包子一邊暗自端著架子一邊悄悄吃上一口,還要時時刻刻注意躲避他爹的目光,簡直十分忙碌。
「你爹出門一趟帶這麼多人?」沈玉凝大概估算了一下,不算留在無垢山莊的紅狐仙兒等人,這裡能看到的少說三五十,還不算暗中跟著的。
小包子搖頭:「爹就帶了幾個人,這些人是我帶來的。」
「……」
銜月宗少主了不起哦!出門還前呼後擁的!
武林盟盟主很受傷,順便看了一眼自己僅有的一個護衛,說是護衛,更像個祖宗!
白禹剛從吟風手中騙了個肉餅正吃的高興,冷不丁感受到自家盟主要殺人的目光,只能一咬牙給她掰了一半!
「叔叔教我武功吧,你不是說成為天下第一會讓爹爹喜歡嗎?」
小包子一臉期待的看她。
沈玉凝擺擺手道:「不管什麼武功都不是一日而就,要先打好基礎,從最基本的身法姿勢練起,還要學吐納吞息,以備內力積蓄。」
小包子瞧著有點遺憾:「好像要學很多東西。」
「那是……」
「可我現在只學了無傷拳法和渡河輕功,上陽劍法也只練到了第三層。」
「……」沈玉凝顫聲說道:「那,那你還差得遠嘛!」
小包子卻興奮起身道:「那我要更努力,到時候叔叔一定要教我!還要教我如何像你一樣隱藏自己的內力!」
「好……」
於是沈玉凝更加迫切的想和銜月宗的隊伍分開了……
眾人休整完畢正要出發,卻見一群流民正沿著官道向他們來的方向走。
這群人衣衫襤褸,看到富貴人家的馬車停在這裡紛紛上前乞討。
男女老少都有,不盡相同,唯一相同的是,她們身上或多或少沾著血漬,各個都像餓了多日一般。
孟棠示意底下人給這些人拿些吃的東西,眾人又感恩戴德的跪下磕頭。
沈玉凝有些奇怪:「你們可是從哪裡逃難過來的?」
人群中的一位老者說道:「我們從東海一路逃過來的,東海郡守反了,朝廷出兵圍剿,兩廂打了半年,毀了我們的宅子土地,我們就徹底成了流民……」
這話勾起了眾人的傷心事,也都跟著揩淚,人群中的女人還發出更咽的哭聲。
「原來你們是東海郡的流民,我知道這事。」
沈玉凝難得嚴肅一回,孟棠忍不住看向她道:「你知道?」
「嗯,東海郡守著港口,十分富饒,郡中也是兵強馬壯。那郡守時常將自己比作西北王,還曾多次去過武林盟,想說服我爹帶領武林盟投靠東海郡,但被我爹拒絕了。我爹說,他想做第二個西北王,但沒想到他動作這麼快。」
「都是這天殺的西北王害的!」那老者說著又義憤填膺的拍著地面道:「若非當年西北王造反得成!這天下哪來那麼多叛軍!他倒好!說是推翻暴君為民請命!結果還不是守著西北自立為王!過自己的逍遙日子!哪在乎老百姓的死活!有了一個西北王,人人都想當第二個西北王,這天下不亂才怪!」
「是啊,以前的日子雖也不好過,但起碼有間安身立命的房子,如今流離失所,淪為乞丐,又該哪兒說理去!」
眾人啼哭不休,孟棠卻冷下臉來:「那你們現在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