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仙女一樣的妹妹
「咳!」對著這張近在眼前的臉,沈玉凝又有些心猿意馬起來:「我引的是你兒子,不是你。」
「有什麼分別?」
當然有,起碼你兒子不會親我!
「我相信小包子心地善良,不會做出什麼有違江湖道義之事。」她抬手點了點某宗主的胸口,一字一句道:「就算身為金刀門門主也只會為金刀門謀取未來,而非為銜月宗踏平江南武林盟。」
孟宗主抓住她的手腕:「盟主多慮了,我早就說過,銜月宗對你們武林盟沒有絲毫興趣。」
沈玉凝伸了個懶腰,趁機抽出手:「那就好,一天一夜沒睡覺,累了,回去睡覺!」
言罷便大步向門外走去,誰知剛走到門口便被身後之人勾著腰帶拉了一把。
但聽『嘩啦啦』一陣碎響,屋檐上滑落數片瓦礫,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沈玉凝伏在某宗主懷中聽到咚咚咚的心跳聲,連忙和他拉開距離。
孟宗主卻好似無覺,出了門便看向房頂。
上頭修房子的銜月宗弟子看到來人嚇了一跳:「宗主,屬下一時失手……」
「下次失手記得掉刀子。」
「啊?」
銜月宗主大步離去,沈玉凝後頭反應了一會:「掉刀子?」
白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她赫然一驚:這銜月宗還沒稱霸武林呢,他就想謀殺盟主了?!
和白禹回了小院,二人也是真的累了,白禹將兩張條凳並在一起往上頭一躺就打起了呵欠:「盟主,快睡吧,咱們明日啟程?」
沈玉凝看他身高體長躺在窄窄的條凳上十分委屈,便提議道:「要不要到床上來?」
白禹二話不說,直接翻身坐起:「好啊!」
言罷還將人往裡頭擠了擠,沈玉凝炸毛:「我就客氣客氣!你還真來!」
白禹卻十分自覺:「你我之間哪還需要這些客套?再者說來,盟主在屬下的眼中從來都是男子,我們趕路的時候在林間夜宿不還頭靠著頭,胳膊挨著胳膊嗎!」
言罷還撞她一下,沈玉凝再次炸毛:「別碰我,不然把你趕下去!」
「哦……」
白禹可憐巴巴的和她拉開距離,沈玉凝扯了被褥悶頭就睡。
白禹扭頭看了一眼黑暗中的人影,低聲道:「盟主,盟主你睡了嗎?」
「睡了。」
白禹笑了笑:「不知怎麼回事,屬下突然不困了。」
「不困就去門口守著。」
白禹翻了個身面向她道:「屬下有時候一直在想,若是沈大哥遇到這些事情會怎麼做?」
暗夜沉寂,沒聽到沈玉凝的回答,白禹也有些不得勁:「盟主,是屬下失言了……」
「我哥若還活著,必沒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三年前的武林盟雖也在時局影響之下自顧不暇,但哥哥依舊奔走於大江南北為那些無法支撐的門派送去幫扶,或是籌集到的錢糧善款,或是為他們尋些別的活路。
若哥哥還在,金刀門必然不會像今日這般。
黑暗中,兩人同時嘆了口氣。
白禹略有些更咽:「沈大哥無愧武林盟主之名,這天下武林自稱大俠的數不勝數,但唯有沈大哥不負俠者之名!」
「我也只佩服我哥一個人!」沈玉凝捏著被角小聲嘟噥:「讓小包子做了金刀門門主……哥哥若是知曉肯定要說我胡鬧。」
「才不會呢,」白禹笑道:「沈大哥那麼疼你,哪捨得對你說一句重話,你做什麼他都會拍手叫好,不僅不會怪你,還會說,妹妹做什麼都是對的!」
黑暗中,沈玉凝也忍不住笑出了聲,又悄悄擦擦眼角的水潤。
「說起來,還是你提醒了我,」她又繼續說道:「我也在想,老門主一死金刀門就得解散,與其這樣還不如讓銜月宗接手。銜月宗財大氣粗,救個小小的金刀門自然不在話下,這對金刀門應該是最好的辦法。」
「不過屬下萬萬沒想到孟宗主居然也能答應。」
「我不是說了嗎,以後金刀門就是銜月宗在江南武林盟的據點了,他但凡有一絲一統江湖的野心都不會錯過這樣一個機會。」
白禹急了,連忙問道:「盟主真願意讓銜月宗一統江湖!我以為盟主只是說說。」
「我當然只是說說,這金刀門所處的位置交通不便,周圍還有多個武林大派虎視眈眈,而且上陽派離此也不過幾天的腳程。莫說銜月宗在老君河以北,就是整個銜月宗都搬到了金刀門也沒什麼好怕的。」
「盟主高啊,」白禹樂道:「況且明面上金刀門依舊在咱們江南地界,依舊歸屬武林盟,日後調用也方便。」
「調不調用無所謂,起碼將來銜月宗真想對武林盟發難的時候,咱們手上有個金刀門還能早些察覺。」
有些事急不得,在金刀門新弟子中安插信得過的人可比派人去銜月宗容易多了。
這就是她對金門主所說的三方獲益,就目前對他們而言,這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
至於以後的事情,等小包子長大了,那就是另一個江湖了。
黑暗中,白禹沉默良久,又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沈玉凝。
「盟主……」
沒有聽到回應,他微微抬起上半身向她看去,就著窗外不甚明亮的月光,他看到沈玉凝長睫緊閉,擁著被褥已沉入夢鄉。
那雙白日里明光璀璨的眸子一旦被遮上,她整個人便呈現出一股柔軟溫和的弧度。
也便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愈發覺得她像個女人,和真正的沈玉龍不同。
端詳片刻他又慢慢躺回自己的位置,夜色靜謐,他幾乎能聽到她清淺的呼吸。
白禹還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已意識到,在他以前的人生和今後的人生中,他都不可能再遇到會比沈玉凝更漂亮更矜嬌,甚至比她更光芒萬丈,神聖的叫人看上一眼就會忍不住臉紅的女子。
那日她坐在老盟主親手修的鞦韆上,晃起來的時候裙裾飛揚,細密但不繁冗的刺繡在夕陽下流光瀲灧。
她秀髮如雲,鬢簪步搖,一雙杏眸蓄著清澈的泉水,笑起來的時候唇珠微翹,貝齒生雪。
她整個人像個在發光的仙女,讓人目不能移。
沈玉龍在他背上拍了一把,才叫他恍惚還魂。
「妹妹,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白禹!」
鞦韆上的女孩便歪著頭看過來,他只覺得心頭怦然一跳。
隨即聽那女子喚道:「白禹哥哥?」
沈玉龍不樂意了,三兩步上前道:「叫白禹就行,除了我,不許叫別人哥哥!」
言罷便自她背後推了一把,仙女便真的飛了起來,灑落一地碎玉般的笑聲。
那日的風和雲都成了她的陪襯,都在為了配得上她而使出了渾身解數,包括沈玉龍。
「好玩嗎妹妹!」
「好玩呀!」
得到了妹妹的肯定,武林盟主頓時覺得充滿幹勁,再用力一推,隨著裙裾飛到天上,她發上那些精工卓著的金簪步搖便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她有一瞬間的驚慌,想伸手去撈整個人卻從鞦韆上飛了出去。
白禹本就一錯不錯的盯著她看,反應迅疾,一把將人接住。
抱在懷裡很輕,果然和仙女一樣。
她在他的懷裡還向地上伸手:「我的步搖掉了。」
沈玉龍撿起地上的東西晃了晃:「江湖兒女帶這些勞什子做什麼!跟別人打架的時候都是累贅!」
她認真想了想:「那就聽哥哥的吧,不要了!」
沈玉龍作勢要扔,白禹連忙說道:「大哥別啊!這些東西做工精細能賣不少錢呢,扔了多可惜!」
「能有多值錢?」沈玉龍對這些女人的東西從來都是一知半解:「值把鐵劍的錢嗎?」
白禹不無鄙夷道:「就你用的那把問穹劍,這些東西能換三把!」
沈玉龍著實嚇了一跳,他手上的這些小玩意這麼值錢?
趕忙歸攏歸攏:「妹妹,這些東西太值錢了,咱不能扔,你好好收著!」
不過這些東西最終還是沒能留住,大小姐心善,知道武林盟和各派度日艱難便把自己日常穿的用的都拿了出來,讓他換成了銀子。
最後,連自己最常戴的那隻喜鵲梅花簪也一咬牙給了出去。
那簪子做的十分精緻,數朵梅花都以金片打磨了花瓣,花蕊則是銀絲穿著細小的寶石,若細細去看還能發出細微的顫動。
喜鵲更不用說了,金銀絲線編著各色珠玉,惟妙惟肖十分動人。
沈玉龍問她:「這支簪子好看,從哪兒來的?」
沈玉凝認真想了想:「許是哪個親戚給的,記不得了。」
記不得的東西賣了也不心疼,可噹噹鋪的老闆給出一千兩的價格后,他白禹心疼了,也後悔了。
將簪子小心翼翼的收了,最後自掏腰包給了沈玉龍一千兩。
沈玉龍還嘖嘖稱奇,說那東西看著不起眼,不曾想這樣值錢。
他面色不改的表示是啊是啊,盟主又有扶貧資金了呢!
然而那支屬於沈玉凝的喜鵲梅花簪卻一直在他手上,他盼著將來有一日能將這簪子再戴在她的頭上,去又莫名懼怕著那天的到來。
暗夜中,沈玉凝轉了個身,腳碰了他一下又迅速收回。
白禹轉身看她,見她已經在里側縮成小小的一團又忍不住想笑。
明明在睡夢中都這樣警惕卻還是要讓他到床上來睡,也許她自己都未意識到,二人雖然看似相識多年,但卻從未真正敞開過彼此。
她會用層層暗器和機關包裹自己,給自己營造一種虛假的安全感。
也會和所有人保持恰到好處的距離,不要叫別人有其他的想法。
但唯獨對孟臨宵,那個銜月宗宗主。
說二人親近,但他們之間的相處更像是高手過招。
說二人生疏,那夜,她也確實安靜的在他懷中睡過一覺。
他趁著夜色向身邊的人伸出手去,指尖只觸碰到她柔軟的髮絲便迅速收回。
若此刻沈玉凝醒著,定能在他臉上看到前所未有的隱忍。
這和平日里那個與她嬉笑怒罵的白禹很是不同,像是他最珍視的銀子掉進了油鍋,他懊惱憤怒卻又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