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宋時蘊感覺到,有一道目光一直盯著自己,抬頭看過去,便對上一雙桃花眼。
謝如故對宋時蘊微微一笑。
宋時蘊眉梢微動,不動聲色地轉過頭去。
謝如故見此,無聲地一笑,心想,倒是個慣會騙人的小騙子。
宋時蘊沒在慈安堂久留,跟宋清遠告罪一聲,便走出了慈安堂。
但她前腳剛出來,後腳便有人追出來,攔住她。
「二妹妹且慢。」
宋時蘊轉過頭去,便見謝如故和宋思文、宋時柔三個人,全部追過來。
方才那一聲二妹妹,便是謝如故喚的。
謝如故徑直走到宋時蘊面前,桃花眼尾彎彎,眉眼帶笑,彷彿一個天生骨子裡帶風流的公子哥兒。
宋時蘊記憶中的謝如故不是這個樣子,她不由一愣,「世子有什麼吩咐?」
「吩咐談不上,只是方才見二妹妹如此厲害,便想請二妹妹,為我看看卦,算算命。」謝如故笑吟吟地望著宋時蘊,琥珀色的眼裡,卻帶著幾不可見的探究。
他當真是在宋時蘊身上,察覺到一絲熟悉的感覺。
並且這感覺,愈演愈烈。
宋時蘊聞言,望著謝如故,緩緩地一眨眼,瞬間淺笑開來,「世子何必來刁難我呢,您是天潢貴胄,命格之貴重,貴不可言,哪裡是我這個只學了點皮毛的小丫頭能看得了的?我真的累了,想要休息,世子爺若需要逗趣,去找別人便罷了。」
語畢,宋時蘊福了一禮,提步離開。
謝如故望著宋時蘊的背影,這次倒是沒有追上去。
方才那麼一瞬,他有些懷疑,自己的感覺是不是錯了。
他記憶中的那個小丫頭,最是喜歡裝成小大人,永遠一副死板守禮的模樣,好像從來和旁人都不親近,也不屑於和旁人親近。
只有在陛下面前,偶爾會冒出來孩子氣的一面,像是個活人。
對外人一向一板一眼,口齒遠沒有這麼伶俐。
可方才宋時蘊為老夫人看診時、抓鬼時的一舉一動,都像極了……
「如故兄。」
謝如故正想著,宋思文走過來,見他一直盯著宋時蘊的背影看,宋思文微微皺眉道:「如故兄本就是天機門的外門弟子,應當也會些術法才對,不需要二妹妹幫助吧?」
謝如故聞言,回過神來,彎了彎唇角,「思文兄高看我了,我只不過是個挂名弟子罷了,從小在京中,哪裡正兒八經的學過什麼。」
宋思文一想,好像也是。
方才他還以為,謝如故那麼糾纏宋時蘊,是……有別的意思。
現在看來,應當是自己想多了?
宋思文回想起宋時蘊方才的舉動,撓了撓臉皮,「如故兄,你覺得我這個二妹妹怎麼樣?她……之前跟我說的話,會是真的嗎?」
謝如故意味深長,「你說呢?」
宋思文心裡打了個突。
一旁,一直未開口的宋時柔,偷偷地看了看謝如故,心臟狂跳了一下,心情複雜。
宋時蘊從慈安堂內出來,徑直回到雅軒。
秋白和霜重,正守在門口,眼巴巴地等她回來。
方才她和宋清遠去得急,沒帶上兩個丫環。
瞧見她過來,秋白和霜重遠遠地就迎上去。
「二小姐回來了,一切都好?」
秋白拿出手上的大氅,披在宋時蘊身上。
宋時蘊淡淡地嗯了一聲,「已經沒事了。」
霜重跟在她身邊,往雅軒內走去,「那老夫人可還好?」
宋時蘊道:「慈安堂已經安靜下來。」
這意思,就是沒事了。
霜重和秋白交換個眼神。
她們也曾聽楊氏身邊的張媽媽說過,這位二小姐與眾不同。.
果然是如此。
秋白覷著宋時蘊的神色,斟酌地說:「方才二小姐不在,夫人身邊的張媽媽來過,送了好些補品過來,也囑咐我們二人,要好好照顧小姐。」
秋白這話,便是跟宋時蘊打個招呼,她們倆已然知道宋時蘊會點特殊的本事。
宋時蘊瞥了她們倆一眼,「我這邊沒什麼難伺候的,少說話就是了。我累了,要休息,你們不必跟進來。」
秋白和霜重聞言,齊齊應了一聲是,留在門口。
宋時蘊徑直推開門走進去,一關上門,她便將收在拘魂符里的薛夫人,放了出來。
從拘魂符里出來,薛夫人便掉轉過頭,朝門口撲過去。
宋時蘊像是早有準備一樣,一張符啪的一下,搶先一步貼在門扉上。
下一秒,薛夫人便砰的一聲,重重地撞在上面。
沒有如她預期中那樣穿牆而過。
反而撞得她頭暈眼花,又砰的一聲,重重地砸在地上,半天緩不過勁兒來。
瞥她一眼,宋時蘊在桌邊坐下來,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不要徒勞了,你逃不掉的。與其再浪費力氣,倒不如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死的?一屍兩命的,從古至今不算少,但像你這樣,渾身煞氣這麼重的,倒是難見,你的死有冤情?」
薛夫人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做了鬼還會這麼疼,疼得她根本動彈不得。
直覺告訴她,一定是宋時蘊在門上那張符上,做了什麼手腳。
她咬牙切齒地看著宋時蘊。
如若不是實力不允許,她恨不得將宋時蘊生吞活剝,更別說配合宋時蘊了。
宋時蘊輕輕地呷了一口茶,漫不經心地道:「你已經是鬼了,若是再死,便是徹徹底底的魂飛魄散,既然堅持到這一步,必定不想就這麼消散在世間吧?若你好好配合,或許我還可以留你一條生路,為你申冤也說不定。」
薛夫人瞳孔一震,愕然地望著宋時蘊,似乎想問宋時蘊怎麼會有這麼好心。
宋時蘊看穿她的心思,扯了一下唇角,「你我無冤無仇,我若是早想要殺你,你現在還能好端端地在這裡呆著嗎?」
薛夫人愣了一秒,不得不承認,宋時蘊的話有些道理。
她抿了抿唇,道:「那你想知道什麼?」
宋時蘊淡聲:「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麼死的?」
薛夫人打量她片刻,見她認真,不像是拿她取樂,她深吸一口氣,苦笑一聲:「還能是怎麼死的?你不是都看出來了嗎?我是含冤而死的,準確地來說,我和我腹中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
宋時蘊把玩著茶盞的動作一頓,「誰?」
薛夫人知道她在問什麼,驀地握緊雙手,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個人名:「薛振!」
宋時蘊微微一皺眉,「薛振?」
薛振不是薛夫人的夫君嗎?
前世,她雖然不怎麼參與朝堂,但也聽說過,薛夫人的爹,是前任太子太傅柳大人,而薛振是柳太傅的門生。
看出來宋時蘊不相信,薛夫人冷笑道:「看吧,別說你們不相信了,在這之前我也不相信,可確實是他害死了我和我的孩子——」
說這話的時候,薛夫人身上的煞氣,蹭地一下增長不少。
宋時蘊神色一沉,道:「他為什麼要害你?」
柳太傅雖然已經年老致仕,但在朝堂上還是說得上話的,薛振為什麼要害柳太傅的獨女?
薛夫人聞言,雙目含恨,字字泣血。
「還能因為什麼?因為他就是一個人面獸心的騙子,因為他喜好孌童,卻被我發現!他怕我告訴我爹,怕我與他和離,毀了他的前程!」
宋時蘊不由有些驚訝,「這……」
薛夫人桀桀冷笑,說起薛振的罪孽,雙目通紅。
薛振是柳太傅的門生,當時柳太傅已經致仕,但畢竟是前太子太傅,各方面還是說得上話的。
薛振那時家境貧寒,是外地學子,柳太傅有心提拔,讓他住進自己的家裡。
彼時還是閨閣千金的薛夫人,在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相處之中,漸漸和薛振有了情愫。
薛振也爭氣,一舉高中,在柳太傅的幫襯下,很快在朝堂上站穩腳跟。
薛振和薛夫人的婚事,便也提到了日程上。
本是佳偶天成,一段佳話,薛振為了薛夫人,更是遣散了府上所有年輕丫環,只留下年輕的小廝伺候。
薛夫人本也以為,兩個人是兩情相悅真心實意。
婚後,她因身體不好,第三年才有身孕,為了穩固胎氣,薛振特意搬去書房住,唯恐打擾薛夫人休息。
薛夫人感動不已,孕後期,她特意做了一碗湯,送去書房,慰勞薛振。
誰承想,撞破薛振和孌童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