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數豆子
這時候，五舅舉著他纏了一圈又一圈的手指頭站了出來，「那什麼，這事兒是我的不對，我剛才在家打鐵呢，一個不小心，不光自個兒燙傷了，弄得淑予也遭殃，哎，是我的錯！」
五舅誠懇的樣子，以及手上的繃帶也不像是說謊，喬叔叔自然沒有多想，加上淑予的事兒還得拜託我小舅呢，所以沒有怪責五舅。
「我去診所拿點燙傷葯過來，應該沒啥問題。」喬叔嘆了口氣，轉身出了黎家。
五舅沖我眨眼睛，拍了拍胸脯，給自己點了個贊。
我……
吹牛這事兒，還得是五舅！
外婆走過來看了一眼昏迷的淑予，隨後對小舅說道：「你有幾分把握？這件事情，應該不簡單。」
小舅扶著外婆坐下，「不管有幾分把握，只能先試試看了。」
聽到這話，我不由緊張起來，手指摳著肉，追問道：「要是不成功怎麼辦？」
我可不想淑予永遠變成這副樣子！這跟小傑有什麼區別？別說我難以接受，喬叔叔一定會崩潰的！
小舅看到我緊張地面孔僵硬，便安慰我道：「別擔心，就算今晚失敗了，我也一定會找到辦法救淑予的。」
我點點頭，但心裡還是發慌。
倒不是不相信小舅說的，只不過，心裡總感覺哪裡不對勁，莫名其妙地心慌，不安。
——————晚上七點。
外婆因為偏頭痛的毛病犯了，我媽陪著早早休息下了。
五舅雖然手指頭疼，但又十分好奇，所以跟著我一塊兒湊熱鬧，美名其曰：搭把手，幫個忙。
小舅並不想我也參與進來，但拗不過我的堅持。
本來我就對淑予有著愧疚之情，所以今天這麼重要的時刻，我必須在場看著，心裡才能踏實！
喬叔叔早早就把淑予的東西拿來了。
一雙球鞋，一件粉色毛衣，一支經常用的毛球圓珠筆，還有個平日里經常用來喝水的藍色馬克杯。
而小舅準備的東西卻挺簡單的，只是幾炷香，幾張黃紙，一把黃豆，三滴雞冠血。
我問小舅，為什麼是雞冠血？
「公雞日出而鳴，是追日的動物，也就意味著是追陽而生，加上公雞好鬥，對於八字弱的淑予來說能夠鎮陰。」
「那這黃豆是幹什麼用的？」我好奇地指了指桌上的黃豆。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很快，距離設定的時間就要到了。
我跟喬叔叔一樣，緊張地不停摩挲手指。
七點二十八分一到，門窗全都關上，屋子裡只點燃了幾根蠟燭，隱隱還透著日落後的光亮。
小舅將一把香點上，插在香爐裡面。
接著捻了張黃紙，用雞冠血在上頭畫了道符咒，貼在了淑予的額頭上。
然後，小舅低聲喃喃，我聽不清楚究竟說了什麼。
緊接著，他就將那碗黃豆遞給了喬叔叔，另外又給了一個空碗。
「叔，你來跟著我念。」小舅從碗里拿了一粒黃豆，嘴裡跟著說一句，「喬淑予，快回來。一粒黃豆，就念這麼一句。」
「好，我知道了！」喬叔叔點點頭，十分認真地拿起一粒黃豆，嘴裡念道，「喬淑予，快回來。」
就這樣，一粒，一句，一粒，一句……
周圍靜悄悄的，只剩下喬叔叔數黃豆的聲音。
很快，一半的黃豆已經數完，而淑予卻沒有一丁點要醒過來的跡象。
我暗暗著急，可又幫不上什麼忙，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我很是懊惱。
不過，很快……我就察覺到周圍空氣的異樣。
陰冷的空氣從褲腳管竄上來，緊閉的門窗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不知道從哪兒竄進來的風，把蠟燭的火苗吹得東搖西晃，瀕臨熄滅。
五舅在一旁摸了摸手臂，嘀咕道：「怎麼突然這麼涼……」
不光是涼，屋子裡原本有的光亮也驟然暗了下去，就像是深夜的那種暗。
小舅默默地往我這邊挪了幾步，「小九娃，你往後一些。」
我聽話地往後退了兩步，吞了吞口水，喉嚨發緊。
「喬淑予，快回來，喬淑予，快回來……」喬叔叔應該也察覺到哪裡不對勁了，聲音有些發顫，但還是壓住自己內心的恐懼，一粒一粒地喊著。
就在黃豆馬上快要數完的時候，躺在床上的淑予突然坐了起來！
在燭火的照映下，淑予身體泛著異樣的紅色。
「我去！」五舅因為站得距離最近，硬生生被嚇得一陣哆嗦，暗罵了一句。
我也是嚇到了，因為淑予坐起來的速度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更像是原地彈起來一樣！
淑予兩眼緊閉著，額頭上貼著的那道黃符還在，但被莫名其妙的陰風一陣一陣吹起，露出淑予的大半張臉。
喬叔叔加快了數黃豆的速度，心裡想著趕緊把黃豆數完，喊完話，他女兒的魂魄就可以回來了！
「不對勁。」小舅突然說道，後背僵直了，做出防禦的架勢，「停下，別數……」
小舅的話還沒說完呢，坐在床上的淑予就猛然睜開了兩隻眼睛！
「啊——」我驚聲尖叫，嚇得兩隻手直哆嗦。
因為，我看到喬淑予的臉上出現了一個嬰孩的臉！
一張透著完全稚嫩，圓鼓鼓的嬰兒臉！
但是，它滿臉都是血紅的鮮血！
它的眼睛，更是鮮紅色的！沒有瞳孔！沒有瞳孔！
在聽到我的尖叫聲后，喬淑予突然也尖叫起來，但她的尖叫聲卻是嬰兒的嘶吼聲。
喬叔叔嚇得把手裡的碗打碎了，僅剩的幾粒黃豆灑在了地上。
五舅更是嚇得連連後退，靠在了牆壁上。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所有人都嚇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更多的是癱軟，不能動彈了。
大家都不明白，為什麼淑予會發出這種恐怖的聲音！怎麼會有孩子的聲音呢！
「淑予……我的淑予！」喬叔叔突然朝淑予沖了過去。
因為，淑予的兩隻眼睛里，突然流淌下了紅色的眼淚。
她大張著嘴，牙齒顆顆分明，舌頭鮮紅，彷彿上頭有一層血。
「別過去！」小舅大喊一聲，一把攔住了喬叔叔。
但喬叔叔以為淑予要出事，執意要過去，那股勁兒大得很。
「五哥，你抓住喬叔！」小舅喝道。
但五舅還呆愣在原地，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