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消逝
德妃其實早就在弟弟幫她披上衣服的一瞬間,便清醒了過來。
只是,越是清醒,她便越是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剛才做了什麼?
她是攝政王的女兒,皇上的德妃,竟然和一個王爺,做了這般苟且之事,而且被這麼多人捉女干在床。
她臉色煞白,把頭埋在衣服里,不敢看皇上的臉色,不敢看父親的臉色,只是餘光瞥見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她便恨不得當場死去。
她的眼前一片空白,腦子嗡嗡作響,她拚命地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在做夢,夢醒了,這些人都會消失。
直到永樂王指著她控訴,她的眼睛才開始逐漸聚焦。
永樂王的話,她能反駁嗎?
當然不能,剛才雖然她一直處於意識模糊的狀態,但自己做了什麼事,她都十分清楚。
永樂王進來的時候,她確實是渾身燥熱,衣衫半解的狀態。
可是她為什麼會這樣?她又為什麼會在這裡?
對了!她本來是來捉女乾的,捉的明明是沈顏回和顧景白,為什麼到頭來被捉女乾的人變成了自己?
一定是沈顏回!沒錯,一定是她!
她終於恢復了神智,攢起了些力量,她縮在弟弟的懷裡,顫顫巍巍地舉起手指,指向沈顏回。
「我……被人……下了葯,是她!是她!」
於是,眾人的目光又轉向了沈顏回。
周子越聽了,看向沈顏回的眼神越發凌厲,他沉聲問道:「沈昭儀,從宴會一開始,便不見了你的蹤影,敢問你去了何處?」
沈顏回以極快的速度調整好自己的狀態,雖然她也沒想到會造成這種局面,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她必須要把自己給摘出來。
於是她面不改色地回道:「本宮方才去廚房催菜了,現在剛剛要回來換衣服,便遇上了這種事,雖然我也很痛心,但是德妃娘娘,話不能亂說,我的確是剛剛到的這裡。」
周子越眯了眯眼:「催菜需要這麼長時間嗎?從御膳房到這裡,統共用不了一柱香的時間,可是你已經消失了至少有半個時辰了。」
「哦?是嗎?周公子對本宮還真是關注的很呢。」沈顏回隨口調笑了一句,只是這句話落在尋常人的耳朵里,便不是這麼回事了。
宴會上常常有人進進出出,若不是特別關注,誰會在意一個人在宴會上消失了多長時間呢?
沈顏回此話一出,周子越便有了覬覦後宮妃嬪之嫌。然而周子越現在顧不上這些,他只咬緊一件事不放:「所以,沈昭儀能不能解釋,這半個時辰,你到底去了何處?」
沈顏回微笑著道:「本宮剛剛確實是去催菜了,只是快要回來的時候,突然想起還有一件事忘了囑咐,所以又返回了御膳房,御膳房的廚子都可以為本宮作證。」
「哦,還有,本宮剛剛從御膳房回來,身上還有些味道,如果不相信的話,周公子可以來聞一下。」
「你——」
周子越被她說得啞然,若是他現在真的過去聞,結合她剛剛所說的話,那自己便真的像是覬覦後宮嬪妃了。
這時,攝政王突然開口:「有沒有下藥,派人來查一下就是了,若是真的有人在背後里搞這種上不了檯面的陰謀,本王自然不會姑息。」
攝政王面上還算沉穩,只是暗暗握緊的手,暴露了他此刻的憤怒。
皇上似乎被這些人七嘴八舌擾得頭痛,開口喚道:「來人!去找顧太醫。」
沈顏回心中一緊,顧景白也不知道帶著淑妃去了哪裡,若是兩人沒有藏好,被人發現了,那今天晚上可就真熱鬧了。
可是她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任何擔憂之色,反而像是鬆了一口氣。
周子越看到她的表情,驀然開口道:「慢著,皇上可還記得,方才玉蘭闖進大殿的時候,明明說的是沈昭儀和顧太醫兩人私通,現在兩人雖然沒有做什麼,但想必私下裡交情是不錯的,若是顧太醫想要幫別人隱瞞,那在坐的各位不通醫術,也絕對發現不了。
皇上改口道:「那就去找別的太醫來吧!」
沈顏回心裡鬆了一口氣,但面上卻皺了皺眉,看向周子越,周子越也眯著眼睛看著她。
趁著這個時間,永安王和德妃也連忙穿上了衣服,衣服雖然已經皺皺巴巴,不堪入目,但好歹能遮一遮羞。
不一會兒,太醫便來了,看到屋裡混亂的場景,太醫連頭也不敢抬,弓著身子走近德妃,為她把起了脈。
把脈的過程中,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不一會兒,太醫放開了德妃的手腕,避開德妃祈盼的眼神,對著皇上躬身道:「回稟皇上,德妃娘娘的體內,並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
「不可能!」德妃率先尖叫起來,她站起身來,就要撲過去,「你撒謊!你一定和沈顏回是一夥的!你們都要害我!」
周子越拚命地拉住她,不讓她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太醫慌亂地解釋道:「微臣……微臣都沒有見過沈昭儀,怎麼會和沈昭儀是一夥的,德妃娘娘確實沒有中過毒,即使是換別的太醫來,也是一樣的說法。」
永安王見此情景,連忙爬到皇上腳邊,再次哀求道:「皇上您看到了吧?德妃沒有中毒,她就是故意勾引我的,我是無辜的!」
「你閉嘴!」周子越一手拉著接近瘋狂的德妃,一手指著永安王,惡狠狠地說道。
「我為什麼要閉嘴!我說的都是實話,是她趁我喝醉,脫了衣服勾引我,這個不知羞恥的……」
永安王的話還未說完,便驀然睜大了眼睛,脖頸處噴射出一道鮮血。
他捂著喉嚨,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周子越,最後摔倒在了地上。
「啊——」眾人看到永安王的慘狀,以為攝政王一家終於要大開殺戒了,紛紛尖叫著往外跑去。
德妃見了血,也停下了歇斯底里的喊叫,癱坐在地上。
一片混亂之中,皇上穩穩地站在原地,低沉的聲音,一字一頓地響起:「周子越,你想造反不成?」
周子越一時氣血上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他竟然提刀殺了當今王爺!
但他桀驁的性格,使得他沒有絲毫的悔意,他扔了手中還在滴血的刀,跪下來對皇上道:「草民罪該萬死,只是永安王口出狂言,侮辱皇上的妃子,草民的胞姐,草民實在聽不下去,若皇上要定罪,草民任憑發落。」
皇上看著周子越,沒有說話。
攝政王見此,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像是下了什麼決定。
他朝著皇上跪下來,沉聲道:「陛下,德妃做出此等背德之事,實在是罪不容恕,臣也羞愧萬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是子越愛姐心切,一時衝動,闖下大禍,還望皇上能夠寬恕他。」
他不能一晚上折損自己兩個兒女,德妃已經無法再救,他只能想辦法保住自己的兒子。
只是話音一落,德妃和周子越便一起看向他,眼睛里均是不可思議和失望。
皇上這才緩緩開口:「周子越殺害當朝王爺,罪不容恕,但念其護姐心切,免除死罪,只是性情暴躁,不適合待在朝中,便罰他永世不得入仕為官。」
周子越聽到這,閉了閉眼睛,磕頭道:「謝主隆恩。」
「德妃周氏,禍亂宮闈,還妄圖嫁禍他人,罪孽深重,判處……死刑!」
皇上的聲音冰冷,面上的表情猶如死水,不帶一絲情感,更沒有一點猶豫。
德妃倏地抬頭看向皇上,看到他冰冷的眼神,驀然笑了。
這就是她的父親,這就是她的丈夫,一個在面臨自身利益的情況下,毫不猶豫地將她丟棄,一個完全不肯相信自己,眼睛也不眨的,便要處死她。
她這一輩子,究竟是為誰而活?活了這麼久,又有什麼意義?
倒不如就這麼痛痛快快的死去。
可惜現在就算死了,也還是要帶著這一副骯髒的身軀。
她抬眼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每個人看著她的眼神,都是充滿著鄙夷、嫌棄,或是冷漠。
突然,她的眼神定格在了沈顏回身上。
她的眼神該如何形容呢?是同情?是悲痛?還是感同身受的悲涼?
她突然想到,若是她之前的計策成功了,那現在坐在這裡,接受所有人嘲笑的,恐怕就是她了吧。
德妃突然就對自己之前的行為後悔了,她為什麼要針對沈顏回?為什麼非要置她於死地?
果然,善惡到頭終有報,自己這是被自己的行為反噬了嗎?
她看向沈顏回,迎著她的目光,嘴唇清啟,無聲地說了幾個字。
沈顏回微微睜大了眼睛,看著德妃義無反顧地沖著屋子裡的柱子撞去。
「砰」的一聲,血花四濺,德妃的身軀停頓了一瞬,接著滑落在地上。
鮮血從她的頭上源源不斷地冒出來,不一會兒,便流到了地上。
沈顏回感覺周圍的聲音都在離自己遠去,她看著周子越似乎是張嘴喊了一聲,接著飛奔過去,扶起德妃無力的身軀。
他無助地向四周喊著什麼,可是,周圍沒有一個人理他。
沈顏回閉上了眼睛,她的腦子裡,反覆重複著德妃最後對她說的那兩個字。
「保重。」
保重什麼?為什麼要保重?
沈顏回睜開眼睛的時候,便看到了周子越仇恨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她,彷彿下一秒,就要撲上來,將她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