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爭吵

第三十六章:爭吵

沈顏回倏地從床上坐起來,她喘著粗氣,平復著自己砰砰的心跳。

她又做夢了,這兩天,她時常做夢。

中秋晚宴那天,她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寢宮,便直接暈了過去,醒了以後,也猶如中了邪一般,時常嘔吐,動不動便昏迷。

只要昏迷,便會做夢,夢裡或是重複那天德妃撞柱的情景,或是浮現周子越看她的眼神,這次甚至夢到自己成了德妃,被人當眾捉女干,被所有人拋棄,被人指指點點。

沈顏回屈起腿來,縮成一團,雙手捂著自己的頭,大腦一片混亂。

這時,一雙手溫柔地拉住了自己的手,將她的手從頭上拽下來,握進自己手裡。

沈顏回抬頭去看,看到了皇上擔憂的雙眼。

沈顏回迴避了他的眼神,淡淡地問道:「顧景白和淑妃沒事吧。」

皇上因為她迴避的眼神皺了皺眉:「顧景白將淑妃送回了乘鸞殿,兩人都沒事。」

沈顏迴向他解釋:「淑妃那天誤中了情毒,當時情況緊急,又沒有其他在場人,只能讓顧景白將淑妃送回去,還請皇上不要誤會了淑妃。」

皇上愣了愣:「沒什麼好誤會的,朕不在意。」

哪知,就是這句話,卻突然惹怒了沈顏回。

她終於正眼看向皇上,只是目光中卻盛滿了怒火:「皇上不在意?淑妃娘娘被一個男子送回了寢宮,你不在意,德妃娘娘和別的男人苟且,你也不在意,那你在意什麼?只在意你的皇位嗎?」

皇上目光沉沉地看著她:「你想說什麼?」

「永安王一個堂堂王爺,怎麼會不知道含元殿後殿,是各妃嬪休憩換衣的地方?又怎麼會不認識德妃?就算是他不知道,可他醉醺醺走了這一路,竟然沒有一個侍衛出來阻攔,若不是皇上授意,我實在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皇上看著她,沉默半晌,嘆了口氣,他就知道,以她的聰明才智,不可能看不出來。

於是他坦然承認:「是,是朕授意的,從你剛剛走出大殿的那一刻開始,朕便派暮雲跟在你身後,一是為了保護你,二是將計就計,順著德妃的計劃,除掉朕的心腹大患。」

「也就是說,昨天即使你沒有給德妃下毒,朕也會那麼做的,這是朕要除掉永安王,最關鍵的一步,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德妃不是你害死的。」

沈顏回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皇上,她知道,皇上這麼說,是為了讓她寬心,她本來應該感到熨帖,但此刻,心裡卻一片冰涼。

「所以,皇上對於德妃的死,沒有任何感覺嗎?你知道德妃生前做過那種事,是沒有資格進入皇陵的,更不會有任何的追封,而攝政王昨天的態度已經表明,他家的祖墳里也不可能讓德妃進去,所以生前風光無兩的人,死後便只能曝屍荒野。」

「不管怎麼說,德妃都是皇上,迄今為止寵幸過的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皇上為了自己的大業,如此利用她,讓她落到這般境地,心裡就一點觸動也沒有嗎?」

皇上聽她聲聲控訴,皺了皺眉,也是動了氣:「那你可還記得,德妃想對你做的事情,我知道你聰明,不會讓自己落入和她一樣的境地,可若是只按你的做法,讓德妃受盡情毒的折磨,你敢說她日後不會對你的仇恨加倍?這豈不是為自己埋下隱患?」

「既要做大事,便不能心慈手軟,優柔寡斷,更何況,朕根本就沒有……」

沈顏回突然冷靜地開口:「那是不是有一天,皇上也會這般利用我呢?」

皇上停下了自己想說的話,愣愣地看著沈顏回,而後,面上漸漸浮現出怒意,他從床邊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沈顏回。

「你覺得,我會對你做同樣的事?」

沈顏回苦笑一聲:「誰知道呢?一夜夫妻百日恩,皇上連有過一夜夫妻之恩的德妃娘娘都能毫不留情地犧牲掉,況且臣妾還與皇上沒有半分恩情呢。」

皇上靜了半晌,突然陰狠地一笑,他將沈顏回撲倒在床上,一手抓住沈顏回的兩隻手腕,用自己的腿將她掙扎的雙腿壓制住,湊近了沈顏回的臉,冷冷地說道:

「你既然擔心這個,那朕可以與你有許多恩情。」

說完,便驀然低頭,封住了沈顏回的唇。

沈顏回頓時瞪大了眼睛,她拚命掙扎著,偏頭躲開了皇上的吻。

她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心裡慌亂,說出的話便有些口不擇言:「別碰我,離我遠點!」

皇上的目光暗沉,聲音沙啞:「你就這般厭惡我的觸碰?還是說,你厭惡的,是我這個人?」

沈顏回臉撇向一邊,閉口不語,她沒有厭惡皇上,也對他的觸碰沒有抵觸,只是,絕不是現在,不是在這種情況下。

然而皇上卻誤會了她的意思,他用空著的一隻手,強行掰過沈顏回的臉,聲音冰冷地道:「你厭惡朕也晚了,是你自願踏入這漩渦,是你主動進入朕的世界,現在想要逃?想也別想!」

說完,便再次吻上了沈顏回的唇。

若說剛才的吻,還帶著一絲小心翼翼地試探,那這次,便是直接的攻城掠地。

他強行撬開沈顏回的唇齒,舌頭長驅直入,完完全全掠奪了沈顏回的呼吸。

沈顏回用盡全力掙扎,卻絲毫躲不過皇上的壓制。

她突然意識到,面前這人,早已不是她剛入宮時,那個頹廢窩囊的皇上了。

而讓他變成這樣,自己至少有一半的功勞。

可是,她想要的,是一個為國為民的皇上,而不是一個冷血冷情的帝王。

沈顏回停下掙扎,任由皇上的吻,順著嘴角,吻到下巴,又輾轉來到頸間,吮著她修長的脖頸。

她突然冷冷地出聲:「皇上想要的,是一個出謀劃策的謀士,還是只想要一具冰冷的屍首?」

皇上停下動作,抬頭看向沈顏回。

沈顏回眼裡沒有一絲迷亂,反而十分清醒,她手心拿著一根發簪,抵在自己的頸間,發簪尖尖的頭已經扎進皮膚里,一滴血珠滲出,在白皙的皮膚上,分外惹眼。

皇上狂亂的眼神逐漸平靜下來,仔細看去,眼底深處浮現出幾分悲痛之色。

他靜靜地看了沈顏回良久,終是翻身站起,拂袖離開了。

沈顏回撐著床坐起身,看著手中粘血的簪子,閉上了眼睛。

檀香靜悄悄地走進來,手中拿著一個小小的藥罐,靠近沈顏回,慢慢地將手中的藥膏,塗抹在沈顏回的傷處。

沈顏回沒有睜眼,也沒有制止。

塗完以後,檀香輕聲勸道:「主子又何必跟皇上置氣?皇上處在這個位置,自然有他的難處。」

「我又何嘗不知?」沈顏回靜靜地開口,「只是一個人若長期處在殺戮之中,心中沒有一個能讓他在乎的人,那遲早會磨掉他最後一絲善念,一個這樣的帝王,不會是百姓之福的。」

檀香不再出聲。

沈顏回問道:「那天身上有香味的宮女,找到了嗎?」

檀香搖頭:「沒有,那人彷彿突然出現,又突然失蹤了一般,奴婢找遍了整個皇宮,都沒找到人。」

沈顏回皺緊了眉頭。

檀香問道:「主子,可是有不妥?」

「我只是覺得奇怪,如果那天的計策,真的是德妃一人所為,那她為何要多此一舉,在我和顧景白的酒中下藥呢?」

「她之前下的葯,是十分普通的***,有心人一查就可以查出來,而後來下的情毒,卻十分高級,不僅需要三種條件才能觸發,而且觸發以後無影無蹤,連太醫也查不出來。」

「有這麼好用的葯,為何還要用普通的葯,徒留把柄呢?」

檀香思考了一陣,恍然道:「除非……」

「除非,有另一波人,在暗處悄悄地幫助德妃。」沈顏回替她把話說完。

「難道是攝政王?」檀香猜測道。

沈顏回搖了搖頭:「看攝政王那天的表現,不像是知道這種情毒的存在,應當不是他。」

「那就只剩一個人……」

興慶宮內。

太后照舊倚在小榻上看書,旁邊的蘭溪一邊幫她剝橘子,一邊道:「沒想到,沈昭儀此人深藏不露,竟然會武功,倒是讓她逃過一劫。」

本來太后的計劃,是派人先殺了沈顏回,然後用情毒陷害德妃,再將刺殺的事栽贓給攝政王,一石三鳥。

只是卻沒想到,竟然在沈顏回這裡出了變數,不過好在順利除掉了德妃,也讓攝政王一家,徹底恨上了沈顏回,不算是白忙活一場。

太后冷笑:「這個沈顏回,倒真是哀家小瞧了她,竟然連自己的家人都不知道她會武功的事,能隱瞞這麼久,也算是個人才。」

「若不是她非要和哀家作對,哀家倒是很想與她一同合作。」

蘭溪不由得猜測:「那這沈顏回,到底背後依靠的是誰?進宮來,到底有什麼目的呢?」

太後用保養得當的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哀家也很想知道,不過不用著急,用不了多久,她自己就會露出馬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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妝點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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