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咒音起
那團黑影赫然是十數只蝙蝠,撲到姓孟的臉上,頓時炸開,撲稜稜四處亂飛,屋裡一眾傭人嚇得大聲尖叫。
我見姓孟的臉上竟然多了好幾條血痕,這蝙蝠倒是有些邪門。
「我他媽的!」姓孟的大聲怒吼,打開隨身木盒,取出一對手掌大小的黃銅碰鈴,雙手一合,碰鈴發出「鏘」的一聲響。
那些個在屋內亂飛的蝙蝠頓時撲稜稜摔了下來,眾傭人趕緊撲上去將其一一打死。
「哼,裝神弄鬼的玩意!」姓孟的一臉冷酷地將碰鈴收起。
我微微有些意外,沒想到這人還會咒音。
所謂的咒音,是我們行內的叫法,是念動咒語發出的奇音,例如佛教里「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也是咒音的一種。
不過這姓孟的,發動咒音的方法比較特別,是事先將咒語用秘法刻在一對黃銅碰鈴上,繼而以擊打碰鈴發出咒音,一舉將十數只蝙蝠震暈了下來。
賀九爺等人看到這神奇的一幕,不由得又是震驚又是佩服,紛紛讚嘆不已。
劉飛鶴謙虛了幾句,他幾個徒弟卻是臉上露出微笑,頗為得意。
「怎麼樣,我這手還行嗎?」姓孟的傲然朝我道。
我點頭認可:「嗯,碰鈴還行。」
這可不怪我毒舌啊,實話實說,要是他能不靠那對碰鈴就能發出咒音,那還值得一看。
「你……」姓孟的氣得臉色通紅。
我沒理他,徑自去看那些個被打下來的蝙蝠。
這時屋外的護衛突然齊聲驚叫:「怎麼回事?」
我隨著眾人出去,只見夜幕中居然起了大霧,而且那霧氣並不是常見的淡白色,是那種蒙蒙的灰黑色,向著別墅包圍了過來。
這場霧起得詭異,阿彪剛剛已經查過天氣,這一帶天氣晴好,並沒有大霧。
傭人們神色驚惶,低聲議論是不是有鬼作祟,被阿彪呵斥了一句,這才閉嘴。
然而沒過多久,就有一人突然大聲尖叫:「鬼……女鬼!」
「還胡說八道!」阿彪一巴掌抽了過去。
誰知更多的人驚叫了起來。
只見霧氣已經蔓延到距離別墅二十米開外,二十米以外的東西已經全然看不清。
在霧氣的邊緣,有幾棵棗樹,月光照下來,見樹旁立著個白乎乎的人影,一頭長發披肩,隱約是個女人。
我認出是個紙人,掩在這霧氣中,倒是頗為陰森嚇人。
劉飛鶴也高聲道:「大家別慌,是個紙人!」
話音剛落,霧氣中傳來幾聲凄厲的女子哭聲。
傭人們害怕地直哆嗦,說這哭聲他們聽過,經常在晚上出現。
賀九爺皺眉問:「這聲音我也曾聽到過,都是幻聽?」
劉飛鶴有些遲疑:「雖說鎖魂陣已經被破,但遊魂迴廊一時半會兒還瓦解不了,這亦真亦幻,委實有些難以分辨。」
我接了一句,說是真聲。
那姓孟的嗤的笑道:「你吹什麼牛,你知道分辨真幻音有多難嗎?」
我回:「連真幻音都辨不了,還是回家抱孩子去吧。」
把姓孟的氣得臉色發青。
賀九爺趕緊打圓場,問現在應該怎麼辦。
劉飛鶴擺擺手笑道:「九爺不必擔心,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就在屋裡以逸待勞,看對方究竟搗什麼鬼。」
賀九爺聽得連連點頭。
劉飛鶴又朝我拱了拱手:「陳小友,咱們商議一下對策,不過凡事最忌諱各自為陣,咱們還是要選出個主帥,一切聽從此人命令行事為好。」
我聽出他話中的意思,這是怕我等會兒不聽他命令搗亂,先用話擠兌住我。
「也好,那我當主帥怎麼樣?」我笑問。
那姓孟的哈的一聲,輕蔑道:「就你?你也配跟我師父相提並論?」
我不理他,只是笑嘻嘻地看著劉飛鶴。
劉飛鶴沉吟道:「本來讓小友當主帥也沒問題,只是今晚的事情錯綜複雜,頗為兇險……」
賀九爺從身後碰了一下我,低聲道:「小先生,劉大師畢竟經驗豐富,看在我面上,咱們不要內部起爭端。」
既然是事主要求,我一笑讓步,說那也成。
於是劉飛鶴開始調度人手,讓十二名護衛守在院中,阿彪在客廳守著賀九爺,其他傭人各忙各的,煮茶做點心,做好後勤。
至於我,被安排的任務和阿彪差不多,只負責保護賀九爺,其他事情無需我多管。
我樂得輕鬆,挑了塊糕點吃著,見劉飛鶴師徒幾人在那嘀嘀咕咕商議,晃到門口,發現那霧氣已經越來越近,已經距離這邊不到十米。
一具紙人立在霧氣處,若隱若現,鬼氣森森。
守在院里的護衛顯然都沒見過這種場面,臉色發白,都是面露恐懼之色。
這時,劉飛鶴師徒終於嘀咕完畢,五人來到院中。
賀家這棟祖宅佔地廣闊,光這院子就比普通人家的別墅要大上數倍。
劉飛鶴背著手,在院中轉了幾圈,然後選中了一處地方,他手下一名弟子立即開始往地下插小旗。
這旗子是那種巴掌大小、黃布織就的令旗,一般是在布陣時所用。
另外一個弟子捧出一個木盒打開,只見裡面整整齊齊擺放著一排白森森的釘子,大約寸許長。
此時賀九爺和阿彪也從屋裡出來,好奇問:「那是什麼?」
那姓孟的神秘一笑,道:「這是白骨釘!」說著,取了一枚骨釘在手。
賀九爺和阿彪是外行,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其實這哪是什麼白骨釘,只是雞骨釘而已。
真正的白骨釘,是要取人骨製成長釘,而且還要經過咒文雕刻,再加繁複的工序煉製,十分難得。
而雞骨釘,可以說是白骨釘的簡易版本。
雞是一種陽氣很強的生物,像雞血和雞骨,被取出一年後陽氣都不會消散。
民間有句老話,叫做「殺雞儆猴」,其實這句話最初就是從我們行內傳出的。
所謂的殺雞儆猴,並不是說讓猴子看到雞被殺而害怕,而是殺死雞,讓對陽氣十分敏感的猴子,感應到雞身上的陽氣突然劇烈波動,對其造成一種十分巨大的震懾!
我也沒去說破,只是在旁觀看。
那姓孟的將雞骨釘一枚一枚埋入土中,見我看得仔細,冷笑道:「看得懂么你?」
「不就是三陽伶仃陣。」我回了一句。
那姓孟的臉色一變,嘴唇動了動,似要說什麼,正在這時,前面的護衛突然起了騷動。
「過來了過來了!」
原來那霧氣已蔓延到了院門外,那具紙人更是越走越近,到此時她的面容已經可以看清,畫得精巧細緻,容顏清秀,果然又是賀家二小姐賀淺雪的樣貌。
只是這張臉配在紙人頭上,總覺得說不出的陰森。
賀九爺怒極:「誰去把她打掉,重賞!」
劉飛鶴忙道:「不可!」
但為時已晚,已有兩個護衛急於邀賞,掣出制式短棍,大喝一聲,撲了上去。
只見一陣濃霧翻滾,那二人頓時被吞沒,消失不見。
其他人連喊那二人名字,卻是半點迴音都沒有,四周寂靜無聲,只有那紙人立在那裡,微微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