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並不想娶我

春來憋了半天，才說：「也沒怎麼想，就是覺得是好兄弟的媳婦，想幫幫她，她也真不容易。」

關於小翠，之前黃小偉也聽春來說過。但他覺得小翠離他太過遙遠，搭不上任何關係，頂多算是戰友的鄰居，也就嘖嘖兩聲，說了一句，這是好女人。

現在黃小偉咂摸出味來了。可很明顯，他不僅懷念死去的好兄弟，也同情小翠，話語間還帶著無盡讚賞。這種讚賞，就可能會引發來自內心的喜歡。

的確，小翠是萬里挑一的好女人，人還長的漂亮。此時，在黃小偉腦海里，也勾勒出小翠的美麗。

「你是想替死去的兄弟承擔？」黃小偉問。

春來嘆口氣：「是想幫他們家，我現在這樣，想承擔，也承擔不起來啊。」

「那你可憐小翠遭遇，心裡疼？」黃小偉又問。

春來點點頭：「可憐，也有點心疼。」

黃小偉接著問。「那小翠長的丑，你還會這樣嗎？」

「這跟長相有什麼關係？主要是這裡。」說著，春來指了指自己心窩。

黃小偉點點頭：「行了，你小子陷進去了。」

「你說什麼？」春來愣愣地看著黃小偉：「什麼就陷進去了？」

「還他么給我裝！」黃小偉扭過頭來，盯著春來，堅定地說：「你想娶小翠。」

「別扯！」春來揮揮手，倒上酒，又猛喝一大口。

黃小偉呵呵笑了笑：「不信，你問問你自己。」

「問我自己？」春來很是不解。

黃小偉認真地說道：「不想娶人家，幹嘛喝酒？」

就是，若不想娶小翠，就直截了當說了，還找什麼借口？春來不由一驚。事實上，他總想起小翠的身影，但又從沒想過要娶小翠，至少沒認真想過。

黃小偉喝一口酒，才幽幽地說道：「關鍵是，人家想嫁給你。」

但人家已經提出來了，這個問題也就擺在了面前，不得不認真面對這件事了。可認真起來，春來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是啊，春來沒想過，小翠會把她當做擇偶標準，還真的請老支書當媒人，這麼好的女人，又不嫌棄自家窮，已很難得了。

黃小偉又低聲低聲說道：「你可能覺得小翠結過婚，娶了她，怕別人說閑話，自己心裡也不舒服。」

春來搖了搖頭。這的確是個問題，但不是什麼大問題。他是想過娶原裝的大姑娘，但他並不封建，也不怕世俗的眼光，只要兩人合適，結過婚，又有孩子，又怎麼了？

黃小偉已明白春來的心思，猛然喝一口酒，說道：「只要她真心對你好，這就是幸福。」

這話說的對嗎，春來還是微微搖了搖頭：「可我現在——」

黃小偉笑了：「還是覺得自己窮？」

春來點點頭：「不光窮，弟弟妹妹還都在上學，負擔還重。」

黃小偉又明白了春來，這傢伙是有責任心的人，想的比別人多那麼一層，他也擔心娶了小翠，讓她過苦日子。

「唉——」黃小偉低頭嘆口氣，拿出煙來，點燃，使勁抽了一口，卻又猛然抬頭：「你想多了，你家什麼情況，小翠能不知道？人家既然想嫁給你，就不在乎。」

的確是這樣，春來瞪大了眼睛。

黃小偉又抽了一口煙：「小翠是看中你這個人了，就是吃苦受累，她也開心。」

春來從黃小偉煙盒裡，拿出一支煙，也給自己點上，抽了一口，

嗆得流出了眼淚。

「不會抽就別抽，一根兩分錢呢！」黃小偉瞪了春來一眼，又罵道：「你小子拒絕了吳麗麗，我發現你就不正常，果真，就是他媽的不正常，喜歡上了一個寡婦！」

「你，不許說她寡婦！」春來也瞪起了眼。

黃小偉哈哈笑了：「看看，見色忘友的傢伙，承認自己喜歡人家了吧！」

春來使勁摸摸頭，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歡，反正就是那種想見不敢見，不見又想見的感覺。

「沒辦法，兄弟妻，不可欺。」春來又喝了一口酒。

黃小偉瞪起了眼睛：「你他么有病吧？大光已經死了，難道你眼睜睜看著這麼好的女人，嫁給別人？」

還真是，如果讓小翠嫁給別的男人，心裡竟然酸酸的感覺。春來木楞地看著黃小偉。其實吉慶吉祥也勸過他兩次，那也是好兄弟。

黃小偉端起酒杯：「啥也別說了，就這樣吧，趕緊掙錢，買拖拉機，回家娶小翠，哥們支持你。」

「關鍵是啥時候能買上拖拉機？」春來苦笑著說。

黃小偉眨了眨眼：「你知道你有多少錢了么？」

零賣雪糕的時候，收的都是二分五分，甚至一分錢的硬幣和紙幣，後來索性不數了，就把零錢和整錢分開來，放進柜子里。

今天黃小偉用軍用挎包裝上零錢，去銀行換回了整錢。黃小偉還替他全部數了一遍，四十多天時間，處去吃喝，春來掙了七百五十塊錢。

七百五塊錢了！這是讓人驚奇的數字，春來臉上終於露出笑容。他不是視財如命的人，但因為窮，他現在就是想掙錢，他也憑藉自己努力，掙到了。

等再多掙些錢，買了拖拉機，就可以娶小翠了——娶小翠？忽然蹦出的念頭，卻來自內心的想法，讓春來信了自己，也終於明白了，他真的想娶小翠，一半是想替她分擔，一半是真的喜歡。但還是因為自己窮，沒辦法承擔，所以在剛才之前，打心裡不敢娶小翠。

作為男人，就應該承擔更多，不能讓自己女人過苦日子。春來端起酒杯，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使勁吐出一口氣，好吧，干就完了，多掙錢，買拖拉機，娶小翠。

酒快喝完的時候，黃小偉通紅著臉，忽然問道：「讓你回去，你不回，你說現在小翠怎麼想？」

「不知道。」春來搖搖頭。現在已經有了七百五十塊錢，讓春來猛然看到了希望，接來下，必須更加努力，好早日買上拖拉機——

此時，在宋王閣大光的家中，小翠摟著熟睡的兒子，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她真的喜歡上了春來，正如大光所說，春來值得信賴和依賴。但小翠已經不把這些當成天意，因為春來就是值得喜歡。聽老支書說，春來爹娘很是同意這件事，還讓春林去城裡，把春來給叫回來。

「這事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老支書高興地說。

小翠聽了，臉色緋紅，很是害羞，又很不好意思，畢竟春來是未婚青年。

老支書走後，大光娘卻問小翠：「你真不怕春來家窮？」

本就不嫌貧愛富，就喜歡春來這個人，小翠搖搖頭：「我從小家裡就窮。」

大光娘說：「只要你不嫌棄就行，現在咱家不窮，可以幫春來。」

大光去世時，鄉里給了十八個月工資、喪葬費，還有補助，再加上大光留下的錢，一共三千兩百塊錢。這些錢本來都在大光娘手中。麥收之後，大光娘給了小翠一半，也就是一千六百塊錢。

沒想到，大光娘也支持自己和春來好，小翠感動的眼淚嘩嘩流：「如果和春來結婚，就拿出這一千六百塊錢，幫春來買拖拉機。」

如果小翠和春來成了，以後自己養老絕對沒問題，大光娘更豪爽：「那一千六百塊錢也給你。」

小翠感動的趴在大光娘肩上：「娘，放心，我一定孝順您！」

可沒想到，春來不回來。這讓敏感的小翠沒有絲毫懷疑，春來不想同意這門親事，但礙於兩家是好鄰居，又不便明說出來，只好推脫。

小翠很是傷心，但又仔細想想，自己是寡婦，而春來是血氣方剛的未婚青年，看不上自己，實屬正常。

人生無常，一步一步把自己推到如此境地。但自己沒有過錯，小翠咬咬牙，擦乾眼淚，大不了這輩子誰都不嫁，有兒子陪著她就行了。

誤解了春來，小翠還拿出大光遺像，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可能要讓你失望了，他並不想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