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你是白澤
聚靈陣中,外界駁雜渾濁的靈氣被陣法提純轉化,變成一絲絲清澈的淺白色,在端坐於陣中的黑色長發之人周身浮動。
氤氳的靈氣歡叫著,爭先恐後的匯入陣中,它們如同擁有生命一般,化作一條條細小的靈蛇,往那盤膝而坐的人身體里鑽。
青岩道台空靈,神思清醒卻又恍惚,他隱約可以聽見血液和元力在經脈之中流淌的聲音,像極了潺潺的溪流,泠泠作響。
元力的溪流帶著一股清涼的意味,流經道台所處的泥丸宮中,讓青岩有些恍惚的神思瞬間清醒了不少,隨著元力的流動,緊接著又有不少支流的匯入,逐漸凝聚粗壯的元力淌過泥丸宮,往下鑽進了督脈之中,自齦交流向了會陰之位。
丹田之中的那粒金丹被一股粗壯的元力流衝撞,整個丹身一震,丹殼碎裂,留下內里一點明光,在丹田之中滴溜溜的轉了起來。
元力的水流源源不斷的湧入丹田,將一直以來安靜的下丹田填得滿滿的。
隨著明光的轉動,在丹田之中匯作一灘液態的濃厚元力形成了一個極大的漩渦,強力的旋轉將流入丹田的元力吸納住,匯入漩渦,盡皆被漩渦中央那點明光吞噬乾淨。
一波一波襲來的元力一點兒停滯的意思都沒有,明光被元力裹了厚厚的一層,體積增大了好幾圈。
已然由黃豆一般的金丹長到了拇指蓋大小,只是應該包裹著金丹的丹殼卻還未成形。
那一點明光的表面上還能清楚的感受到元力的波動,它停下了轉動,顯然已經吃飽了,看模樣還有點兒撐。
青岩丹田之中的漩渦逐漸停了下來。
可外界的靈氣卻還在不停的通過聚靈陣向他體內涌去。
丹田之中便有了元力凝成的水塘,水塘變成了湖泊,湖泊還在被灌注,隱隱有用元力將丹田填滿的意思。
青岩神識呆在泥丸宮中道台之前,凝神琢磨著養心訣第二重,也就是步入金丹之後的篇章,對丹田之中凝聚的元力汪洋視而不見。
他手中的法訣不停的變換,身外的靈氣也被抽取得愈發厲害。
丹田之中,金丹碎裂的丹殼被一直安靜躺在它旁邊的玉骨笛捲走,以極快的速度被煉化了融合在笛身上。
玉骨安靜的等著金丹吃飽,直到漩渦完全停止之後,他才開始試探的吸收起來。
他的胃口很大,不僅僅是作為器靈的他,還有燃燒了神魂與身軀,跟他的本體一同化作笛身的雪鳳,也很需要元力的滋養。
之前玉骨一直小心翼翼,在不讓金丹虧空的前提下撿金丹漏下的元力溫養自身,而青岩自踏入川彌以來便修鍊不勤,更是不可能出現金丹吃飽了,還剩下太多的元力給他的情況。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青岩突然這麼拚命的吸收靈氣,但對於玉骨來說,這是個極好的機會,讓他能夠撈到大便宜。
吸收了足夠元力的明光放任玉骨的動作,直到周圍空了一些,它不再被周圍洶湧的元力所困惱,元力翻滾的表面之上開始漸漸的凝結出一層薄薄的薄膜,將外圍吸附得不是那麼緊的元力包裹住。
過了不多久,那層薄膜漸漸的變厚變硬,終於不再暴露出內里雄渾的元力,結成了真正金丹的模樣。
玉骨見狀,終於放開手,大肆的鯨吞起丹田之中完全泛濫過剩的元力來。
青岩這一入定,便失去了對時間的知覺。
自然不知道自己修鍊的幾個月中造成了多大的動靜。
巫邢等了一天,準備去叫青岩參加第六日市集之中的拍賣。
神識一掃卻見他完全陷入那玄妙境地,便當機立斷的將周圍的禁制加固了好幾層,用戒指里的靈石重新堆出了一個大型的聚靈陣,以供青岩修鍊所用。
可即便如此,在永平郡這等靈氣駁雜稀缺的地方,憑藉聚靈陣也依舊不夠,靈石雖然可以用,但青岩尚不知道該如何萃取其中精華、摒棄糟粕,在不知道這種手法的時候隨意取用靈石,對以後的修鍊沒有好處。
直到大半個永平郡的靈氣被抽取一空,一躍登上了金丹中期的青岩才睜開眼,看了周圍已然被聚靈陣的運轉榨乾了靈氣的靈石,眨了眨眼。
好在呆在永平郡之中的修者大多都參加完市集之後便離開了,否則青岩這種將資源全然霸佔住的行徑,肯定是被要修者們一同聲討的。
連帶著幫他做這一切的巫邢一塊兒,也要被那些修者吹鬍子瞪眼的指責。
當然是在他醒過來之後。
不論是道修還是魔修,都清楚的知道這種玄境可遇不可求,除非是極大的仇恨,否則誰也不會去打斷別人進入這樣的心境。
誰知道這人能夠通過這境界往上邁幾步,出竅初期一步登上分神的例子也不是沒有,誰打斷了別人這種境界,絕對是要被對方追殺至天涯海角的。
換誰誰都不樂意干這種缺德事。
在隔壁房間內感覺到青岩動靜的巫邢,將手中東方景明傳遞迴來的消息信紙捏碎了,起身向青岩的房間走去。
青岩對推門而入的巫邢視而不見,闔上眼又運轉了幾個大周天,適應鞏固了一陣,才又睜開眼向巫邢看去。
巫邢掃了青岩一眼,挑挑眉,「金丹中期?」
「……大概。」青岩對這些等級層次並不是太過了解,只知道體內金丹大了許多,可養心訣第二重之後的幾頁他還尚未讀透。
巫邢看他,感覺對方聊天的興緻似乎不高,便抿了抿唇沒再說什麼,只是沉默的將還盤膝坐在地上的人拉起來,道:「走吧,你一入定便是四個月,如今距離萬花試煉之地開啟,不過二十天罷了。」
青岩一愣,連忙借著巫邢的力站起來,問道:「還趕得及嗎?」
巫邢笑了笑,「有我,自然是可以的。」
青岩聞言鬆了口氣,這才想起之前庄歡之前的信件來,便道:「可有辦法掩蓋我身上的氣運?」
巫邢一愣,眉頭微微皺了皺,搖頭。
「庄歡說,即便是你,也敵不過莊家。」青岩道,有些擔憂的看向巫邢。
萬花試煉他是真的想去,但若是會讓自己陷入危險還連累他人,延後一次也無不可。
至少百年之後他修為肯定會提升不少,到時候也安全些。
「那封信上還寫了什麼?」巫邢問。
這幾個月東方景明傳出來的消息極少,他甚至根本沒有機會接近莊家藏書閣中的密閣,而不巧,巫邢想知道的東西,都在那密閣之中存著。
青岩卻是一頓,眼一眯,道:「你知道那封信?」
魔尊大人轉頭看向青岩:「恩。」
青岩微微上揚的嘴角拉平了,偏頭看著鑽進來的黑豹沉默不語。
巫邢自知失言,微微一頓,道:「你很介意這個?」
「我只是覺得……」青岩一攤手,倒是坦然得很:「你們什麼都知道,而我卻對我該知道的東西一無所知,甚至包括與我自己相關的事情。」
巫邢應了一聲,說不出是敷衍還是什麼。
青岩笑笑,也同樣不再作聲。
黑豹化作大雕,張開翅膀高聲鳴叫,背上馱著兩人,自客棧窗口飛出,直衝雲霄。
坐在大雕背上,兩人絲毫不受高空凜冽的風與寒冷的侵擾。
只見巫邢拿出筆來,上邊已經沾了硃砂的紅色,他寫了幾字,停筆,將符紙燒了,才抬頭看向青岩,道:「想知道什麼?」
青岩一愣,抬頭看著端坐在一邊的巫邢,一時沒緩過神來。
巫邢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有些事,的確是知道了才好。」
巫邢向來不興「不告訴你是為了保護你」這一套,他知道被人蒙在鼓裡的感覺有多難受,尤其是事情與自己相關的時候。
這種被隱瞞的心思埋久了肯定會成為隱患,會導致彼此關係的疏離是肯定的,更甚至演變成心魔也有可能。
將一切隱患掐死在搖籃里,這才是巫邢做得最為乾脆利落的事情。
「你知道我什麼?」青岩問,「東方景明知道很多,你問出了什麼?」
這次,巫邢卻是搖了搖頭,道:「關於你,沒有太多。」
他的確也想從東方景明嘴裡多挖出一點關於青岩的事情來,但是無可奈何的是,東方景明是真的不知道更多青岩的事情。
頂多能將白澤相關的傳聞數出個一二三來。
「我聽著。」青岩道,壓下心中莫名的躁動,做出傾聽的模樣。
「我知道,你是白澤。」巫邢道,他緊盯著青岩的表情,道:「『達於萬物之情,可問天下鬼神之事』的白澤。」
青岩覺得巫邢又在調皮了。
巫邢看著青岩擺出不信的模樣,笑了笑,道:「你看到那海底宮殿中出來的魚,都能數出那些名字,你能看到玉骨的回憶,你能察覺到周圍人對你是否抱有惡意,你還能……瞧見誰都看不到的龍氣。」
青岩緊緊地抿著唇。
「崇光的那位開國國君,還借了你的勢,寄魂降神跑了出來。」
雖然跑不了多遠。
青岩張了張嘴,卻半晌沒說出個字來。
巫邢又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聊表安撫。
凜冽的風嗚嗚的刮著,黑豹化作的大雕如同一隻利箭撕裂雲層,發出尖銳的破空聲。
它看起來似乎比他背上的兩個人更急。
終於,青岩好不容易緩過神來,抬頭看著巫邢,開口卻是道:「酒店掌柜的孩子,說是被人做成傀儡了,你應知曉此事。」
巫邢笑而不語。
青岩被他看得低下頭,手心被汗浸濕了,黏黏膩膩的有些難受。
巫邢見他這般局促的模樣,將視線轉開,問:「你答應了崇光要救他,可有什麼辦法?」
青岩怔愣了一瞬,整了整心思,答道:「自然是將那些分食崇光氣運的宗派打斷腿。」
魔尊大人被這話說得一愣。
這話說得輕巧,但意思不就是要將川彌的如今的秩序推倒,重新建立一個新的么?
青岩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對於他一下子從人變成了神獸這件事,他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但他卻知道,若真是如此,崇光的現在,說不定就是他的未來。
「還是……得先變強。」他道。
在這時候,事實才如此殘酷的告訴他,沒有足夠的實力與修為,即便是想自由的行走在外,也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那些宗派……」巫邢頓了頓,看向青岩此時的模樣,卻是不做聲了。
莊家很懂得收攏人心。
就像草原上第一個發現了食物的螞蟻,它搬不動吃不動,隨時還要面臨食蟻獸的威脅,所以它招朋引伴,將那巨大的食物瓜分了,自己吃飽順便拉來了別人墊背,還得到了整個蟻群的感激。
等青岩順著藤切掉了那些生長不良的劣瓜之後,摸到了莊家這隻大瓜……巫邢眯了眯眼。
他覺得,到時候肯定要有好戲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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