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星期一。

姜幼清憑藉強大賴床本領關掉四個鬧鐘后，開啟在遲到邊緣反覆橫跳的刺激早晨。景嫻一點都不趁人之危地獲得「女兒義務幫忙批改作業」特權。姜幼清忙到沒空吐槽親媽，姜嘉樹今兒一大早就開車出門，她也指望不上親爹。於是嘴裡叼一片麵包一邊拿手機叫車一邊往大路上走看能不能打到車。

這邊江一也剛出門。他有點小感冒，半夜爬起來吃藥，葯勁太大直接讓人熟睡到六點二十。司機把車開出去剛拐彎，看窗外的江一就瞧見了原地踱步的姜幼清。

正是換季，早晨天有點涼。她費勁嚼著麵包片，兩腮鼓得像倉鼠，拿著手機的指尖微微泛白。江一皺眉，忍不住「嘶」了一聲。

前排司機丁輝忙問道：「小少爺，怎麼了？」

車逐漸減速，他以為是忘帶東西，現在回去拿還來得及。

江一說：「掉頭，接個人。」

小少爺初來乍到，沒見有過和他很要好的同學，還要特意去接。丁輝聽話掉頭拐彎。姜幼清還在，江一拉下車窗，說：「上車。」

天降雷鋒。姜幼清眼睛睜大一瞬表示驚喜，心說今天的江一有點霸總。

而江一想著，我這裸眼視力真好，連人手指都看得一清二楚。

姜幼清顧不上打招呼，先低頭取消訂單，嘴裡嚼著的乾麵包卡在嗓子眼，她比劃著讓江一遞瓶水。誰料江一卻從包里拿出盒牛奶，還是溫的。

姜幼清微怔，捂著胃喝一大口，開口說：「叔叔早，江一早。」乖巧得宛如第一天上幼兒園。

丁輝悄無聲息觀察著後邊的動靜，見自家小少爺把唯一的早飯給了出去，跟姜幼清說聲「早」，問江一：「您今天沒吃早飯，要不要在附近便利店停一下？」

江一抬手看錶，說：「浪費時間，不用了。」

原本掉頭接姜幼清這段時間是足夠江一去便利店買點東西的，丁輝不再出聲。姜幼清聞言，把身後背著的書包拿下來放在身前膝蓋上，拉鏈拉開，低頭翻著那天在Mery買的抹茶蛋糕卷，開始報恩行為，說：「你吃這個吧。」

她早起胡亂裝了書包，點心壓在最下面，跟著搖搖晃晃，裡邊的奶油粘在透明蓋上，看著挺糙的。

姜幼清感受到江一停頓的視線，說：「牙縫裡省下來的，別嫌棄。」

江一挑眉，玩笑道：「捨得？」

還真有那麼一絲絲的不舍……姜幼清收回對點心的眷戀目光，搖頭，「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

江一接過，放好。糾正道：「你不是小氣，是護食。」

早自習時間是七點，倆人六點五十到校門口附近。前面有點堵車，於是就近下車步行過去。學生會守著校門抓遲到檢查儀容儀錶整頓校風，姜幼清腳步一滯，「壞了。」

江一比她走得快，回頭問：「怎麼了？」

「我沒帶校徽。」姜幼清有些急，「校徽在另一件校服外套上，洗的時候沒摘。」

本來是件小事，但這周有不知道哪兒空降來的領導蒞臨檢查，學生會把個人衣著要求算入集體分數里，簡單來說就是，她一時沒戴校徽，可能扣整個班級的分。

任何高中生攤上集體倆字心裡都會犯怵，更何況是姜幼清這種看著只會為班級爭光的學生。

「那也不能不進校門啊。」江一說：「走吧，我幫你跟學姐商量下。」

姜幼清有點不信，「你怎麼商量？」

江一淡淡道：「憑藉人格魅力。」

姜幼清：「……啊？」

臨近早自習，零星幾個學生步履匆匆往裡走。門口有穿制服打領帶的兩個學姐，一左一右站著，用眼睛把人上下打量個遍才讓過。旁邊門衛室有幾個弔兒郎當的學生，看樣子是被攔下等著班主任過來領的。

姜幼清和江一併肩走著，他先笑嘻嘻地打招呼，說：「顧柳學姐早，聞珊學姐早。」

聞珊問：「學弟，馬上打鈴了你還優哉游哉，不怕遲到？」

原來是認識，還挺熟的。姜幼清不著痕迹地稍微往江一身後躲了躲。

顧柳說：「別跟這兒和我們聊天了，趕緊進去。」說罷眼尖地看了看姜幼清，「同學，你沒戴校徽啊。」

「對，出來著急，忘帶了。」江一語氣親昵，替人承認錯誤，說：「我們下次絕對不犯。」

姜幼清活像個自閉症，只跟著點頭。

聞珊見狀笑出聲，調侃道：「小女朋友？不進我們學生會就是為了追她？」

姜幼清沉默，低頭看鞋尖，能躲過一劫就好，讓她當江一的誰都行。

「別問了。」顧柳也跟著笑，對江一說：「你這小沒良心的，學生會招你，你拐去廣播站。現在有事情倒是想起我們啦？」

「哪兒有。」江一說：「我當個編外人員，等學姐人手不夠的時候直接拉我就行。」

「行了行了。」顧柳說：「走吧，明天記得戴。」

二人一路無話，各自踩著上課鈴聲進班級。陸文瑤瞧見姜幼清手裡剩下的半盒牛奶，好奇問道：「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牛奶了？」

姜幼清含糊其辭，「盛情難卻，早晨沒喝完，拿一路了。」

歷史課代表老早就在黑板寫完早自習的背誦內容，姜幼清心不在焉，回憶起在校門口那一幕，再拿起牛奶總覺得燙手。

一時之間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她反覆拿起放下好幾次，旁邊陸文瑤目光灼灼，小聲和半盒牛奶對話：「再看我！再看我就把你喝掉！」

姜幼清：「……」

陸文瑤可憐兮兮，「同桌，我餓。」

姜幼清推過去，說：「你喝吧。」

班主任慣例去開會，姜幼清把書放桌面上打掩護，拿出手機摸魚。

江一剛好發來消息：打算怎麼報答我？

姜幼清無語：沒見你這麼上趕著要回報的雷鋒。

江一很快回復道：誰說我是雷鋒了？我是江扒皮。

姜幼清回：早上報答完了，小蛋糕都給你了。

江一沒那麼好打發地說：報的恩不是一種。

姜幼清想炸毛：你怎麼這麼斤斤計較啊！

江一：你忘恩負義。

姜幼清：你強詞奪理！

江一：你以怨報德。

竟是開啟了一場成語比賽。

姜幼清呵呵兩聲，將戰局扭轉成一個循環，打出那一連串亘古不變只要先發制人就贏了不贏也能拖死對方的話：你無情無恥無理取鬧！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姜幼清勝利的笑容剛剛揚起，只見對話框彈出一條消息：嗯。

她嘴角很快耷拉下去，含恨捶腿，輸了。

江一：那就說好，先欠著吧。

姜幼清反問三連：欠你什麼了？誰和你說好了？我同意了嗎？

江一開始用激將法：又沒讓你摘月亮，怕什麼。

姜幼清豁出去，捨得一身剮敢把江一拉下馬，打字：怕你看上我。

江一發了個滿頭問號的表情包，緊接著說：不可能，放心。

姜幼清咬牙：好的。

下午第一節課，準備參加成人禮的五對候選主持人先把各自準備的主持詞給老師看過，再開始比賽。

抽籤決定順序，姜幼清和江一在倒數第二組。十分制的打分規則，從主持詞、主持水平以及配合程度三個方面打分，二人最終以二十五分的成績脫穎而出，一中成人禮的主持人就此敲定。

其餘四對回教室，姜幼清和江一留下聽老師的修改意見和現場點評。幾乎是一整個下午的時間過去，這件事才徹底結束。陳慕予站在會議室門口等著姜幼清吃晚飯，看見一同出來的江一，點點頭就算打了招呼。

高一的學生沒有晚課五點直接放學，因此學校並不硬性要求高二高三晚飯也必須在食堂吃。姜幼清陳慕予在一群背書包放學的學弟學妹中間手拉手走著，後者從一開始就怏怏不樂，姜幼清趁排隊等奶茶的功夫問道：「怎麼了？」

「因為分擔區打掃衛生的事情，和我們班男生吵架了。」陳慕予趴在吧台上，嘆口氣，說：「我把上學期的安排稍微改了改，學校後身那片樹林面積太大，分給女生根本打掃不完。結果馬茂他們就帶頭說我偏心。」

姜幼清摸摸陳慕予頭髮，說：「估計就一時發牢騷吧，你要不然男女混合分成一組，這樣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我覺得就是針對我。」陳慕予看了姜幼清一眼，神情委屈，「從江一轉學開始，我就沒有一天順風順水過。上次自習課同桌問我留什麼作業，陳彪路過說我帶頭說話，還讓我向江一學習，人家成績那麼好都安安靜靜。而且，自從班主任提重選班委以後，我們班男生就越來越不安分了。三天兩頭找茬，好煩。」

姜幼清拿好兩杯奶茶，插進吸管遞給她，陳慕予喝一口，又懷疑地皺起眉，「你說，該不會是江一授意的吧？」

「沒有吧。」姜幼清也跟著皺了皺眉，問道：「江一這麼想當班長？」

「他想不想當班長我不知道，明裡暗裡覺得我能力不行是真的。」

「也不是沖著你來。」姜幼清安撫道：「他只是自戀。」

「有什麼區別啊！」陳慕予有點生氣，說道：「覺得他自己宇宙第一厲害和覺得我不行這不是同義句轉換嗎？」

姜幼清：？好像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的樣子。

她沒再出聲，不至於為幫江一說兩句話再給好友惹毛，畢竟朋友就是要無條件支持對方。這倆人都性格強勢，既然這麼碰上肯定是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姜幼清決定非必要時刻不攤這趟渾水，雖然她和江一也算不上關係多好，但就是不至於。

姜幼清收了滿腹心思，和陳慕予走去街角吃麻辣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