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最後一次
宋彧強制性的收回心神,朝阿彌指的位置望過去,發現陸笑兮這個粗心蛋果然把自己剛背來的包袱忘在了這裡。
現在人已經走遠了,只能明日去書院再還給她了。
包袱此時是攤開的,可以看到裡面剩餘的東西。
有用剩餘的麵粉,兩顆被厚布緊緊包裹的雞蛋,一小瓶油鹽……還有,一封信?
對,宋彧沒有看錯,裡面確實是一封信。
信的信封上什麼也沒有寫,看不出收信人是誰。
話是這麼說,可……
阿彌不知從哪冒出來,一把把信抽出,遞到宋彧面前:「公子,這是陸娘子給您留的信啊,快拆開來看看吧。」
「胡說。」宋彧當即否定,「這上面沒署名,未必是給我的。」
他把信收入袖子:「明日我將信還到她手中便是。」
「哎呀公子。」阿彌一臉恨鐵不成鋼,「這包袱里都是給您準備的東西,信不是給您的還能給小的的?還能是給二公子的?」
「夠了,下去吧。」宋彧被他吵得腦仁疼,「今晚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再出現。」
他望著手中的信,心中泛起幾抹糾結。
這封信是給誰的,有眼睛的人一看便知。可沒有她親口確認,擅自拆開這封信真的沒問題嗎?
是,他承認,他迫切的想打開這封信。
他想看信里的陸笑兮是如何對他訴誦衷腸,想看裡面綿綿的情意和捋不清的少女心思。
是,儘管他不願接受這份情,但還是罪惡可恥的想要知道對方的心意,想要從裡面汲取他眷戀不舍的暖意和快慰。
何其卑劣。
明明都決定不接受了,還盼著對方能給予些許恩賜,來慰藉他這顆枯萎的心。
要不……就這最後一次吧?
宋彧握著這封鼓鼓的信,心裡這麼想著。
就這最後一次,往後和陸笑兮有關的一切,全部從他的世界里切離。
……
宋彧去尋了一把小刀,坐回到書桌前,輕而細緻的刮開陸笑兮信的封口處,保證不留下一絲痕迹。
心猛烈的跳動,他打開信封,從裡面抽出了一沓厚厚的信紙……
等等,這信紙厚不是因為它張數多,而是被摺疊成這個厚度的。
信封里從始至終只有一張紙!
只是這張紙比較大,疊起來顯得特別鼓。
正在宋彧疑惑她為什麼要用大紙寫信時,就見裡面空蕩蕩的,只有正中間寫了幾個大字。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信我哦!」
除此以外,別無二字。
宋彧:「……」
這小娘子,分明就是故意的!
……
第二天,華林書院。
宋彧照例去的早早的,想趁著早上人少,把那封信交還到陸笑兮手上。
可沒想到一貫同他一樣早來的陸笑兮今日遲遲未到,一直到上課時間,也沒見到人影。
等到姜先生來了才告訴他們,因為不參加科考,也不想打擾到其他考生,從今日起,陸笑兮就不再來書院上課了。
也就是說,她從書院畢業了。
學生們發出一陣陣哀嚎。
每天有貌美養眼的小娘子「伴讀」,還常有新鮮的點心,他們美滋滋還來不及,怎麼會被打擾?
宋彧更是心底一驚。
她不來了,難道和昨晚他話說得太過生硬有關?
她不來了,明明應該正中他的下懷,兩人一刀兩斷?為何反而心底還有隱隱擔憂?
想好的台詞和話術沒有用武之地,宋彧一時覺得很迷茫。
是他念書、處事從未有過的感覺。
……
沒人知道,此時的陸笑兮正在急急忙忙的梳洗打扮自己,準備去參加一場賞花宴。
昨夜她偷偷溜出去的時候,恰好談書萱來家裡找她,想邀請她去宴會,結果偷溜出門被抓個正著,回來后被母親教育到大半夜,早上睡到現在才起。
這會兒又要趕去賞花宴,手忙腳亂個不停。
其實這賞花宴她是沒什麼興趣去的。
以她的身份,根本參加不了京城貴家小姐的宴會,去了也是遭人調笑,再加上她們賞的花、品的茶也壓根不如陸家,不如不去。
但談書萱一心想去,想找人為伴,陸笑兮便也同意了。
再細問之下,才知道這賞花宴還有各家的公子同去,談書萱心心念念的祁子平正在其中,這下更是不得不去了。
好在她動作利索,沒讓談書萱的馬車等多久。
「謝謝你願意陪我走這一趟,笑兮。」其實談書萱也知道其他貴女看不上陸笑兮的身份,但她性子內向,不敢一個人去,實在是找不到人陪伴了。
「小事。」陸笑兮現在也不多在乎旁人的目光。
她內心在意的是,這次的賞花宴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彷彿上輩子壓根沒有參加過。
或者說,是真的沒有參加過。
她知道,這輩子她改變了很多事。
她去讀書、去經商、她調戲宋彧、她更加重視談書萱……做了很多和上輩子不一樣的改變,可能會引發更多的不同,改變很多人的命運和性格。
未來可能正在不斷偏離原來的軌道,很多事情她不能按原來的記憶去面對,對她來說可能會是新的挑戰。
但……
「祁府?祁子平辦的賞花宴?」陸笑兮看向馬車停靠的府邸,不能坐視不理了。
如果是祁子平辦的賞花宴,按上輩子性格的她,不可能不參加,即便是自己沒有資格,也會想辦法拖其他貴女參加。
不會像現在這樣完全沒有印象。
「是,他還給我家發了宴請函。」談書萱面露羞澀,「當然,京城裡不少姐姐們也都有。」
思來想去,陸笑兮還是準備下狠葯。
「書萱,你聽我說。」她把談書萱攔在祁府門口,低聲道,「我之前在班上聽鄭航講起過,祁子平在家養了個表妹,是他的心頭之愛,以後是要娶過門的,所以你……」
「哎呀,笑兮,你說什麼呢!」談書萱用手捂住臉,「我是什麼身份,祁公子是什麼身份,我怎麼可能妄想嫁給他嘛。」
陸笑兮一時語塞:「總之他不是良人就是了。」
談書萱默默的嘆口氣:「我知道啦。」
兩人踏進祁府。
一進這間陌生又熟悉的府邸,陸笑兮就覺得一陣陣的不適。
她上輩子曾在這裡度過人生當中最黑暗的數年,這裡的每一磚每一瓦,她都厭棄到了極致。
「笑兮……你沒事吧?」她的不適很快引起了談書萱的注意。
「沒事!」陸笑兮很快調整過來。
今日賞花的主題是香彩雀和松葉牡丹。
香彩雀小巧玲瓏、清麗雅緻;松葉牡丹繁華多色,綺麗繽紛,都是夏日難得的好花。
和預料中一樣,陸笑兮出現以後,在場的貴女們都被她的美貌驚嘆,紛紛打聽她是哪家的小娘子,可待打聽出她是陸首富家的獨女,又不願結交。
美貌被比下去不說,對自己在京城建立起的社交圈子也沒什麼幫助。
好在談書萱和陸笑兮都無所謂,他們二人一個是為了見心繫的貴公子,一個是為了防備隔壁「心繫的貴公子」。
「是公子們過來了!」也不知誰說了一句,在場的貴女們都放下手頭的事四處張望。
果然見東廂房的方向,一眾年輕的公子相攜而來,邊走邊說,談笑風生。
站在最中間,最顯眼的,就是京城第一公子,祁子平了。
「他真是太英俊了,心地好,還平易近人……」談書萱雙手交疊在胸前,一臉嚮往。
「他對哪個小娘子都那麼好,那就不叫好了,叫廣撒網。」陸笑兮不屑的吞了一大口酥餅,又喝了一大口茶。
祁家的點心和茶品質都不如陸府的,陸笑兮就當白水喝。
談書萱突然緊抓住她的手腕:「你快別吃了笑兮,祁公子他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