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破解死局(二合一大章)
(註:非常抱歉,從本章起,文中所有關於「揚州」的字樣修改為「洪州」,前文也做了調整,是作者取名時偷懶考慮不周,絕無任何內涵揚州的意思!「洪州」為古代地名,不代指現代任何地區!)
眾人這時候才完全聽出來,這位刺史大人其實根本不是在酒後胡言!
他腦子清醒得很,只是仗著自己的身份高,對陸笑兮口無擇言,肆意調戲!
聶瑤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這黃刺史當著她的面就調戲陸笑兮,儼然是沒有把她當正經夫人看的。等成了親,更不知道是會是什麼待遇。
宋彧面色一沉:「能不能分到一杯羹,嘴皮子動過才知道,現在說那些烏七八糟的,為時未免尚早!」
黃刺史也不以為意:「行,那你們先去試試吧,不行再來求助本官也可。」
他沒有留下聶瑤暫住的意思,聶瑤也一刻也不想和黃刺史待在一起,便和陸笑兮他們一道回去了。
「這黃刺史好生不要臉!」聶瑤難得的跟陸笑兮同一戰線,一上馬車就對黃刺史破口大罵,「也不知道平時這般調戲過多少小娘子!」
陸笑兮倒沒有很生氣,心平氣和的分析:「我仔細想想,他也未必旨在調戲我,他很清楚我們陸家在洪州沒有討到好處,需得有求於他,找我們要其他好處也未可知。」
要是只是要銀子,倒也不算是難事。
「總之不可掉以輕心。」宋彧在一旁道,「事情具體怎麼樣,我們得找張叔了解情況。」
張叔是最早一批帶隊到洪州來經商的領頭人,年紀不算大,也就三十齣頭,是陸笑兮當初親自挑的人選。
這次他來洪州,不光生意有虧,門店關了大半,腿都給人打斷了,只能卧床休息,見到陸笑兮的時候愧疚不已,一眼看上去像老了十歲。
「小的對不住小娘子的信任,還勞煩小娘子親自跑這一趟,小的於心有愧啊……」
「張叔別這麼說。」陸笑兮安慰,內心也很自責,「讓你獨自帶隊闖外鄉,是我決策有誤。你且告訴我,過來這裡都發生了什麼,事情是怎麼演變成今天這一步的。」
原來張叔最初帶隊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
這裡經濟繁華,競爭卻沒有京城激烈,張叔的鋪子很快就能立足,而且漲勢喜人,一開始的投入很快就得到回報,還能小有利潤。
這一切都跟賬簿上對得上。
「後來發生了什麼?」陸笑兮問。
「後來我們逐漸做大,有一家叫做「錢家商會」的組織找到我們,說他們是洪州這裡最大的商會,邀請我們加入,但是每個月要上交近六成的利潤作為會費。」張叔道。
「六成?!這不是搶劫?」陸笑兮皺眉。
張叔點頭:「不錯,我們自然是婉拒了,說是要先向京城那邊請示,對方當時沒說什麼,也很客氣的走了。」
「結果沒過幾天,我們的不少鋪子都出了問題。」
「先是肉鋪,有人來鬧,說是吃了我們賣的肉回去上吐下瀉……可我們賣的明明都是當天現殺的新鮮肉,怎麼可能有問題。還有布料店,說在我們這買回去的布料做成衣服穿了身上發癢,這我們從京城運過來的上好布料,又沒生蟲又沒受潮,發哪門子的癢……他們聚起來,把我們店也砸了,貨也毀了……」
宋彧突然插話:「他們可帶了人證來了?是否有請大夫檢驗,看到底是不是肉和布料的問題?」
「最毛骨悚然的地方就在這了。」張叔說到這裡眼淚都快落下來,「他們帶了人證,我們也去醫館請了大夫,可這些大夫都說,確實是我們肉和布料的問題!」
陸笑兮聞言一陣背脊發涼:「張叔的意思是,這些大夫也全部被收買了?」
「正是。」張叔道,「我們一開始也不信,找遍了全洪州的醫館,結果醫館要麼不接我們的活兒,要麼就一口咬定是我們貨品的問題。整個洪州,整個啊!」
「後來我們也嘗試找了一些洪州城外的大夫,那些大夫一聽說是洪州城裡的商業糾紛,就都不肯接,說得罪不起,得罪不起!」
陸笑兮和宋彧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幾分嚴肅。
「看來整個洪州城都在這錢家商會的管控當中了。」陸笑兮道。
而且這和普通的商業糾紛還真不一樣。
須知醫者仁心,連醫館都能買通、脅迫,背後的推手不可謂不恐怖。
「不錯,而且這和那黃刺史也絕對脫不開干係。」宋彧道,「只有官商勾結,官府縱容,才有可能發展到如今離譜的地步。」
也難怪那黃刺史的衙門如此輝煌氣派。
再後來,一天夜黑風高,他們派人打斷了張叔的腿,逃之夭夭,沒有留下證據。
報了案,官府也遲遲沒有動靜。
再此之後,張叔卧病不起,陸家人群龍無首,也折騰不起什麼風浪來了。
……
聽完這番話,幾人一時都沉默了。
眼前的處境太過困難,幾乎是無法可解。
張叔和汪叔都想打道回府,回京城去,但不敢明說,畢竟此行是陸小娘子的主意,提了可能會惹她生氣。
但其實,陸笑兮的心裡也打起了退堂鼓。
六成的會費是決計不可能交的,交了等於整個陸家給商會打白工,日後陸家在洪州也沒有立足之地。
求救官府?黃刺史,更是絕無可能。
只是現在退回京城,等將來天下大亂的時候,他們陸家又該退往哪裡呢?
「我有一計。」宋彧突然道,「雖然未必能直接逆轉現下的形勢,但或許能找一個跟他們平等談判的機會。」
「什麼計謀?」陸笑兮忙問。
宋彧一一說了,眾人都覺得可行,便趕緊布置了下去。
……
第二天上午,陸氏肉鋪重新開業了。
本來陸氏肉鋪物美價廉,生意頗好,上次出事以後名聲大跌,客人也少了一大堆。
邊上的錢氏、趙氏肉鋪排起了長隊,陸氏肉鋪還門可羅雀。
只有少數趕時間的客人挑著撿著,買了一些最新鮮的回去。
到了第二天,麻煩果然又來了。
兩個昨天來買肉的客人今天被家人攙扶著過來,又是臉色慘白,又是乾嘔不斷,看著甚是駭人。
「陸氏肉鋪!你們怎麼回事,又賣不新鮮的肉!」
「我們家人吃了你們的肉又病了,已經請洪州醫館的大夫看了,就是你們的原因!」
有的人喊著,還拿石頭砸他們的門店。
圍觀眾人也議論紛紛。
「這陸氏肉鋪怎麼又開張了,前陣子不是還吃病過幾個人嗎?」
「就是啊,聽說吃還死了一個。」
「啊?還死了?那咱快別買了。」
越傳越離譜。
陸笑兮慢悠悠的從鋪子里晃蕩出來,大聲道:「是誰說吃了我們的肉生病了的?出來我看看。」
眾人沒想到店家會讓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片子出來解決問題,都好奇的讓出一條路。
「就是他們!」
「看看這臉色,哎喲,苦膽都要吐出來了。」
陸笑兮一看這些人還真不是裝的,暗自冷笑,感嘆他們還真挺下血本。
「醫館診斷的大夫呢?確定是吃了我們家的肉才吐的嗎?」她問。
這時人群里站出兩個提著醫藥箱的年輕大夫:「我們就是診斷的大夫,這幾個人確實是吃了不幹凈的肉食才會嘔吐的。」
「確定嗎?」陸笑兮問。
「確定。」那年輕大夫斬釘截鐵的回答。
「不會是吃了別家的肉吧?」陸笑兮又特意追問了一句。
「天地良心!」一旁又有人道,「我們昨日就賣了你們一家的肉,沒買過旁家的!」
「有你這句話就好!」陸笑兮突然笑道,「我們陸氏肉鋪這兩日賣的肉,都是一大清早從錢氏肉鋪里買來的。你們說我家的肉有問題,該說是他們家的肉有問題吧?!」
一片嘩然。
很快有人道:「不可能啊,你們家的肉比錢氏肉鋪賣的還便宜呢,你高買低賣,做慈善啊?」
「我不高買低賣,鍋扣到頭上還不知道是誰下的手。」陸笑兮從懷中取出一張字條。
「諸位請看,這是昨天清晨我們陸家去隔壁錢家購買肉塊的收據,不曾有假!」
底下又有人嚷嚷:「那是不是你們肉儲存有問題啊?」
陸笑兮笑:「我們統共就賣了二十多斤肉,搬回來還沒放熱就被買走了,哪門子儲存問題?」
她掃視四周:「那麼到底是錢家的肉有問題,還是這幾個所謂的「病人」有問題,諸位自行判斷吧!」..
圍觀眾人又都議論起來。
錢家的肉大傢伙兒天天都在買,貴是貴點,從來沒吃出過事。
那就是說,這幾個人是栽贓誣陷?因為不知道肉是錢家的,故意栽贓給陸家?
那這可是大事啊,要進衙門打官司的!
「醫館的人呢?到底怎麼說啊?」
「就是!這幾個病人到底是不是吃了肉導致的,給句話唄,若是真的,我們以後就不買錢家商鋪的肉了!」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矛頭又指向了醫館和錢家肉鋪。
正吵鬧間,一個年輕大夫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站出來,硬著頭皮罵那幾個病人:「好啊你們幾個,居然吃催吐散來誤導我們醫館,好栽贓誣陷陸氏肉鋪!」
催吐散,顧名思義,就是吃了可以催吐的葯,多用於解毒,沒毒也能吐。
年輕大夫這樣一說,大家就都懂了。
有的罵大夫醫術不精的,有的同情陸氏肉鋪的,但大多數,還是對這幾個騙子人人喊打!
一時間,陸氏肉鋪的口碑強上了一大截。
……
接下來的幾天,陸笑兮依舊開門賣豬肉,有時賣隔壁幾家的,有時賣自己的,穿插著來,沒有規律,讓人防不勝防。
他們人多,一大清晨喬裝打扮了去隔壁買肉,根本認不出來。
這樣確實花錢,但那又怎麼樣呢,陸家別的不多,就是錢多,壓根不在乎砸這一點兩點。
……
年邁的蘇大夫結束了一天的問診,收拾藥箱回家。
他離開醫館,看到周遭嘈雜的商鋪和人群,無聲的嘆了口氣。
走到轉角處,看到一抹翠色的裙擺閃過,再抬頭,一名十五六歲的妙齡娘子正站在他面前。
正是陸笑兮。
「蘇大夫,可否借一步說話?」她笑著問。
「不好意思,不方便。」蘇大夫毫不猶豫的搖頭拒絕,甚至沒有去問對方為什麼知道他的身份。
陸笑兮單刀直入:「蘇大夫也看不慣這些行為吧,醫者仁心,卻用來害人……晚輩想請蘇大夫聯手,一起懲治掃除這些沒有醫德的惡人。」
蘇大夫名叫蘇向笛,聽說是全洪州城醫術最高超的老大夫。
陸笑兮心知光靠小聰明可以解決賣肉的問題,卻解決不了根本。
要想徹底擦乾淨別人給陸氏商鋪抹上的黑點,她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替她作證。
所以她尋上了蘇大夫。
蘇大夫卻是又嘆了口氣:「看不慣又如何,你斗得過他一時,鬥不過他一世。我幫了你,你到時一走了之,遭到報復的可是老朽我啊。」
陸笑兮坦然點點頭。
她自然也考慮到這一點:「我自然不會讓大夫您白忙活。您有什麼願望,提什麼要求,只要是晚輩能力範圍內的,都為您做到。」
她頓了頓:「聽您的口音,不是洪州本地人吧?若有家人想要團聚,晚輩可以替您把人接過來。」
陸笑兮來之前就打聽過了,蘇大夫不是本地人,是中年時期來洪州定居的,一個人獨居到現在。
越是在客鄉一人飄搖多年的,越是會想念家人。
果然蘇大夫停住腳步,半晌才道:「聽小娘子的口音,是從京城來的?」
「是,京城陸家。」陸笑兮道。
只見蘇大夫面露猶豫,撥弄著看了看他蒼白的發,低聲道。
「我若幫小娘子這一次,可否請小娘子此行結束后帶我回京城?」
「當然沒問題!」陸笑兮欣喜的答應下來,「原來蘇大夫是京城人,可是想回去見見家人?」
蘇大夫搖搖頭:「我早已沒有家人了,此行回去是為了旁的事,你就不要多問了,沒有好處。」
「沒問題,成交。」陸笑兮也不是個喜歡打聽人隱私的人。和自己無關的事,不知道反而更好。
就這樣,蘇大夫成了陸氏商鋪的坐席大夫。
他就擺一張案幾坐在陸家商鋪門前,任有誰說自己吃肉吃壞了,穿衣裳不舒服了,都送到蘇大夫面前來,由他親自問診。
他說沒有問題的,沒人再敢說有問題。
就這樣,陸家商鋪的肉鋪、米鋪、布料鋪子都陸續重新開張。
物美價廉、童叟無欺,很快在洪州的市場上佔據一定的根基。
張叔、汪叔都很興奮,汪叔每天起早貪黑的忙,張叔更是恨不得拄著拐杖出來當監工。
但陸笑兮卻依舊不樂觀。
「一個污點清除了,下一個很快就會來。」她在房中對宋彧道,「錢家商會能在洪州城屹立不倒這麼多年,用的法子定然層出不窮。他們定然還會繼續對付我們。」
宋彧卻沉思道:「我倒不覺得他們會立刻對付我們。」
「笑兮,你知道你們和洪州城其他的商家最大的差別在哪裡嗎?」
陸笑兮一愣:「在哪裡?」
「在於你們是陸家。」宋彧道,「陸家有底氣、有根本跟錢家商會談,你們不是會被大魚吃掉的小魚,而是和大魚共存於同一片河域的另一條大魚。」
話音剛落,汪叔急匆匆的跑進來,手上攢著一封被捏皺了的信。
「陸娘子,錢家商社送信來了,請您明天中午在醉花樓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