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種方法
002
那位被偷東西的女性跑出去找了巡警,這場小意外也算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想到剛才發生的事情,神代以知憂愁地嘆了口氣。
事到如今也只能解釋成他入戲太深,看到違法犯罪下意識就沖了上去,反應過來才追悔莫及。
——我怎麼就管不住我這雙手呢!
神代以知低著頭,額發遮住了他的眼睛。
站在一旁的降谷零沒辦法直接的看出他的心情。但作為幼馴染,他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哄對方開心的辦法,但他現在並不應該和警察身份的神代以知有太多交集。
沒錯,這樣就好。
降谷零神情複雜地看著拉開便利店門正要走的青年,對方最後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很快垂下眼眸關上了門。
這個畫面和多年前的某段記憶重合了。能看出相似輪廓的小少年,臉上貼了幾塊紗布,手腕上也纏了不少,頭髮上凝結的水滴緩緩落在了地板上。
他穿著和自己相同的校服,外套被不知道什麼人劃了一道,面無表情地站在教室門口,冷漠地轉身離去。
「無聊。」
「安室、安室?」
少年清冷的聲音被便利店店員呼喚他名字的聲音替代,安室透抬起頭,幾乎是立刻地他掛上了得體的微笑,說道:「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不,是我該說抱歉才對,讓你多留了這麼久。我今天真是太倒霉了,騎車過來的時候刮到了一輛轎車,幸虧有保險……說起來店裡剛剛有巡警過來吧?又有扒手?最近可真是不太平。」店員一邊將圍裙系好,和降谷零交接了工作。
降谷零今天遇見神代以知絕對是個意外,他知道以知在這附近活動,所以通過公安的途徑要了對方的工作表,小心的避開了。只是今天同事打電話拜託他替會兒班,沒想到這就遇見了。
「我的運氣比較好,正好遇見了一位警察先生。」降谷零收回了視線,他早在答應上峰去組織之時,就已經做好了和以往的朋友斷聯的準備。
此時的心情很惆悵,可還沒到痛苦的地步。而且幸好遇到的是以知,雖然這麼說有些失敗,但如果是神代以知,他是不會追究他們在做什麼的。
畢竟認識多年,降谷零對神代以知的了解還是很全面的。
神代以知沒打算讓降谷零承認自己的身份。按照他的猜測,降谷零現在應該在東京附近的某個違法組織擔任卧底,便利店店員是他的假身份。
他們同是東大畢業的職業組,沒道理他現在是警視廳之光,而降谷零隻能在附近的便利店打工。
啟動了汽車,神代以知有些羨慕降谷零。
他也想去黑/道卧底。
卧底多好啊,不用天天待在警局,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至少能離各種各樣的警察遠一點。
當初畢業的時候他願意去刑事部,就是看中了當刑警不需要穿警服,搜查二課又是專責智慧型罪案,不需要天天跑現場,看起來還算是清閑。
沒想到搜查二課一點都不清閑(雖然比隔壁負責嚴重案件的搜查一課好點),他每天忙得團團轉。
另外就是警服,確實不需要穿,但他每天都能看到一堆警察,完全沒有區別。
他看到警服就發憷,那玩意從發下來到現在一直都掛在他衣櫃的最裡層沒動過。
等紅綠燈的時候,神代以知又掏出了手機看了一眼,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下周就可以拿到新的警察證了,這個升職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他真的好痛苦。
當初考試的時候,就應該少寫幾道題的,誰知道他會進警局啊。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對於警察來說,下班時間來電話就代表又要義務加班了。
嘆了口氣,但對於工作神代以知一向很認真,即使周圍並沒有其他人,他露出了專業的表情,沒有絲毫的厭煩。
神代以知從口袋裡掏出藍牙耳機扣上,啟動車輛的同時接通了電話:「我是神代。我在回去的路上,需要我現在回警視廳嗎?」
電話那端沒有立刻應答,僅僅有細微的電流聲。
「你好?」
神代以知下意識地詢問了一句,忽然明白了什麼,他張了張嘴,「啊」了一聲。
『是不是警察做久了,忘了自己是什麼人。』
電話中傳來了低沉的男聲,纏繞在耳邊帶了一絲威脅的意味,讓人遍體生寒:
『薩澤拉克。』
神代以知的臉色變了幾變,最終停留在一個十分乖巧的表情:「GIN哥。」
*
神代以知將車就近停下,打了個車去了約定的地點。
他在這些地方一向謹慎,車上有行車記錄儀,如果刪掉一部分記錄會很顯眼,所以乾脆不開。
坐在計程車上,看著飛速向後退的街景,神代以知覺得此刻是他近幾個月以來最快樂的時候,甚至還想哼個歌。
終於來了!是任務吧!
沒錯,大學畢業后考上了國家一級公務員,警校畢業后直接進入了東京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二課,被稱作警視廳之光,年僅二十三歲的神代以知,是個卧底。
只是和剛剛遇見的降谷零不同,他是由非法組織安插進警視廳的卧底。
十二歲的時候就繼承了父親的代號成為了組織的成員,黑二代的神代以知可以說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根正苗紅」。
從小就他知道自己是個罪犯預備役,對警察這類人頗有些敬而遠之,沒想到終有一天他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組織讓他進警視廳,肯定是希望他爬的越高越好,可他自己心裡又過不去這道坎。一邊擺爛不希望升職,有了工作又只能硬著頭皮做,最後居然成為了人人交口稱讚的天才刑警。
他進入警局快兩年了,這還是第一次收到任務聯絡,總算是能做點正事了!天天掃黑除惡,他都快忘了自己是個壞蛋了。
想到這裡,神代以知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計程車停在了某個夜場繁多的街區,神代以知將領帶解開塞進了口袋裡,將自己整理成符合這個場合的形象,自然地走了進去。
現在天還不算太黑,但是這條路上已經有醉鬼倒在路邊了。神代以知按捺住想要找巡警來把這些人收走的心情,面無表情地走了進去。
只是沒走兩步,又看到幾個男人拖著一個已經失去意識的女孩子往外面走。
他冷淡地從他們身邊經過。
「不要……」失去意識的女孩子模糊地說道。
「你們在做什麼。」神代以知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來到了他們面前。
這次和便利店裡不一樣,他不好暴露自己是警察。不過這幾個人都喝了酒,他一打三完全沒問題。
幾個男人本來就沒做好事,聽到這樣一聲嚇得四散而去,那個女孩子又被這樣丟在了地上。
神代以知盯著躺在地上沒意識的女孩子看了幾秒,抬手捏住了自己的鼻樑。
「多管閑事。」
神代以知無語了片刻,臉上重新掛上了營業性的微笑,撥通了自己搭檔沖田白野的電話:
「沖田警官,有件事……」
等了大概二十分鐘左右,神代以知終於看到了沖田白野的車,栗色頭髮的青年幫著他把不省人事的女孩子放到了汽車後座上,有些無奈地看著神代以知。
「你怎麼連出門都能遇到這種事?」
「抱歉,我待會有些事,只能拜託你了。」神代以知雙手合十,對他拜了拜,「這不是正好遇見了嘛,我也不能帶著她去約會。」
沖田白野拖著長聲「哦」了一聲,有些揶揄地用肩膀碰了碰他:「神代警官有女朋友的事情傳出去,有不少人要傷心了呢。」
「那還是要拜託白野君幫我保密了。」神代以知對他笑了笑,栗發青年微微一愣。
「我知道了,我先把她送回警局,神代警官好好約會。」沖田白野爽快地答應下來,沖他揮了揮手,「下次請我吃飯啊!」
送走了沖田白野,神代以知深吸了一口氣,朝著裡面跑了起來。
總算趕在了約定的時間到達了地點,一個不起眼的小酒吧,環境清幽,人也不算多。
神代以知坐在吧台前面,呼吸還沒有平復下來。他沖著酒保伸出了一隻手指:「一杯薩澤拉克。」
酒保臉色未變,微笑著指了指裡面的座位。有兩個人已經坐在了那裡,都是他認識的人,神代以知拽了拽襯衣的下擺,走了過去。
他自然地坐在了銀髮男子的對面,雙手搭在面前的桌子上支著自己的臉,笑著和對面的人打招呼:「晚上好。」
「你來晚了,薩澤拉克。」身材魁梧的男人戴了一副墨鏡,頗為不滿地指責道,「又不是時時要你過來……」
「我又不是時時都有空,警局的工作很忙的。」神代以知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我和你這種無業游民不一樣,伏特加。」
伏特加戴著墨鏡,神代以知確定他沖自己翻了個白眼。
「叩叩。」
琴酒的手指關節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神代以知和伏特加立刻都閉上了嘴。看到兩人的表現琴酒十分滿意,然後才看向神代以知:「你最近很忙嗎?」
還是琴酒式冷淡加上陰間濾鏡,聽起來像是威脅的話。神代以知倒是很熟悉了,他輕鬆且自信地回答道:「不忙。」
頓了頓,他有些遲疑地說道:「就是我好像又要升職了。」
「哇,那你可真厲害。」伏特加棒讀道,他幅度很大地從上到下掃視神代以知,「身為組織成員,在警局升職這麼快,立了不少功吧?」
「伏特加。」琴酒叫了他一聲,伏特加悻悻地閉上了嘴,琴酒皺著眉說道,「這是我的要求,他的位置越高,對組織越有利。」
伏特加低頭做受教狀,神代以知緩慢地把腳移過去,用力踩了他一腳。
「嗷——」
被琴酒瞪了一眼,神代以知立刻像個小學生一樣坐好。琴酒指了指身後,伏特加沖著神代以知哼了聲,轉身出去了。
本次的勝利者還是神代以知。
在心裡宣讀完畢后,神代以知看向琴酒,殷切地問道:「有事叫我做嗎,GIN哥。」
琴酒瞥了他一眼,神代以知露出了冷酷的表情,改口道:「琴酒。」
「有個人。」琴酒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擊著,「打算安排給你。」
神代以知向後靠在椅背上,興緻全無:「知道了,送過來吧。代號呢?」
「還沒有代號。」琴酒說道,「全權交給你負責,他是否能留下,也看你。主要是為了協助你。」
「大哥,他來了。」伏特加低聲說道,然後躲到了一旁,從他身後走過來一位身材修長的青年。
黑色的長發披在身後,戴了頂針織帽,墨綠色的眸子如同鷹隼般鋒利。
「諸星大。」
聽到他過於簡單的自我介紹,神代以知仰著頭看了他幾秒鐘,像是在評估他的水平,簡直就像是公職考試的面試官一樣。
對自己突然產生了這個想法感到疑惑,諸星大還是沉默地看著對面的青年。
樣貌很不錯,眼角下的兩顆滴淚痣是很重要的記憶點,只要見過就不可能忘記。
「別擔心。」神代以知終於開口了,他看著站在面前的諸星大,很有前輩風範地說道,「考試並不算難,我可以把我考公的筆記借給你。」
諸星大:「?」
他前面還聽得懂,就是說取得代號的考核,後面怎麼突然到考公上了?
諸星大有些懵地看向了琴酒,卻發現琴酒也愣住了。
「考什麼公?」
「國家公務員考試……你讓他跟著我,不是跟進警局嗎?」神代以知同樣疑惑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