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種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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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江冬人的臉色變了幾次,乾脆扔下一句「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轉身離開了這裡。
神代以知想去追,但被降谷零拉住了。
降谷零微微搖了搖頭,低聲說道:「現在不行。」
「但是……」
神代以知的眼睛盯著東江冬人離開的背影,是降谷零完全沒見過的眼神,讓他有些心慌。
「等結束之後我陪你去找他,可以嗎?」降谷零握著他的手,試圖將自己的想法傳遞給以知。
雖然神代以知此時表現出來的狀態,像是不管不顧什麼都聽不進去,但降谷零的存在畢竟是特殊的,以知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點了點頭。
直到這時候,降谷零才有種「以知他果然是那種人」的實感。
神代以知頻率很微弱地點了下頭,轉身回到了之前的地方,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中。
警察勘察完現場,也派人來詢問第一發現人,過來詢問他們的是伊達航,伊達航臉上掛著微笑走過來,然而在看到以知的表情時微微一怔。
看到臉上表情過於冷淡的以知,伊達航內心的親近天平不自覺地朝著許久未見的降谷零那邊偏斜。
降谷零微微垂下眼,做完微表情后抬起頭,伊達航顯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本還想稍微說點什麼別的,也變得公事公辦起來。
降谷零自己也是警校出身,對於這套流程不能再熟悉,以出奇高的效率結束了問詢,以知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句話,沉著臉,像是在思考什麼可怕的事情。
以知不是會讓人產生親切感的外貌,面無表情的時候更是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感,很容易引起特定人群的興趣。
比如想要讓他露出別的表情的人,或者想被他用這樣的表情訓斥的人。
那邊的東江和輝就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他似乎還沒放棄讓以知演戲的想法,礙於這邊警察太多才沒過來。
降谷零隻覺得更擔憂了。
原本打算留到案件結束,但現在還是提前離開比較好,降谷零和伊達航表示了離開的想法,沒受到什麼阻礙,就可以走了。
以知從見到東江冬人後就沒有再說過話,降谷零也覺得自己最好不要和他搭話比較好,只是之前的計劃也要打亂了。
可以去的能保證安全的地方——
神代以知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降谷零塞了一雙筷子,面前擺好了簡單的家常菜。
看起來都非常美味,和他印象中的廚房殺手降谷零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誒?」他說道。
「誒。」
「誒誒?」
「誒誒。」降谷零見他似乎恢復了些,有些沒好氣地說道,「「誒」是什麼啊。」
「就是,我怎麼會在這裡?」雖然這樣說著,神代以知本能的用筷子往嘴裡放了一口米飯。
像是在確定他的狀態,降谷零盯著他的臉看了良久,才說道:「因為答應了要請你吃晚飯。」
「……這樣啊。」神代以知輕聲說道,像是接受了這個解釋,對降谷零露出了微笑,「多謝你了。」
——簡直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降谷零沒辦法接受這樣的答覆,將手中的碗放下來,發出在寧靜的夜晚中有些吵鬧的聲響,神代以知聽到這個聲音也抬起頭看向他,臉上露出了些許疑惑。
「你沒有要對我說的事情嗎。」降谷零說道。
「有的。」神代以知立刻做出了答覆。
降谷零看著神代以知也將手中的筷子放下——還特地對齊了,並不是強迫症,而是從小到大養成的習慣。
小時候更明顯
一點,習慣和說話的語氣都和他們不太一樣,像是電視劇里的那種大少爺。後來和他們在一起久了,這樣的行為也被他掩飾下去,但偶爾還會露出一點。
「景光。」
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降谷零的心臟提了起來,他屏住呼吸看著神代以知,連原本想說什麼都忘記了。
「景光他大概沒事。」
嘆氣聲。
直到不自覺抓住了胸口的衣服,降谷零才意識到這聲嘆息是來源於他自己。
沒有問從哪裡得到的消息,也沒有再次確認,降谷零內心中被慶幸填滿了。也是直到這時候,他發現之前他一直對於諸伏景光的安危保持著十分悲觀的態度,但是現在終於好些了。
神代以知也終於不用再掩飾自己的開心了,降谷零是這世界上唯一能和他對這個消息感同身受的人。
降谷零也笑了起來,站起來問道:「要不要喝點酒?如果不用開車的話……今天你住我這裡?」
神代以知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我要回去。」
「那算了。」降谷零復又坐下來,「慶祝還是等到人齊再說。」
兩人都沒什麼吃飯說話的習慣,房間里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在沉默中結束了晚餐,神代以知要幫忙洗碗,降谷零覺得他這個狀態能站好就不錯了,於是拒絕了他。
最終兩人還是一起擠在了廚房,降谷零洗乾淨的盤子交給神代以知擦乾淨,看著對方有些搖搖欲墜的身形,最終決定碎掉幾個盤子就碎掉吧,盤子還能買新的,以知開心更重要。
「東江……」
降谷零剛提了一個名字,就看到神代以知的臉又掛了起來,一句話在舌尖回蕩了幾遍,最後還是咽了回去。
神代以知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其實也沒什麼。」
提起一般人對神代以知的第一印象,基本都是「長得很漂亮」這樣的答案。父母都是公認的美人,神代以知更是集合了父母的優點,就算是討厭他的人也沒辦法在這方面挑刺。
和父親比起來,沒有到電視劇里經常會出現的一個人同時扮演父子的相像程度,但氣質方面很相似,再有血緣關係的加成,如果是認識他父親的人,大概第一眼就能知道他們的關係。
在東江冬人提到與他長得很像的人時,神代以知第一反應就是他父親。
當年他回到家,親眼看到了去世的母親,並且在旁邊的信件中得知的父親去世的消息……種種原因下,他並沒有見到父親的最後一面。
東江冬人提到的那個人,要麼是別人假扮的,要麼根本就是在騙他。
不論哪個理由,都觸碰到了他的底線。
「只是有點生氣。」神代以知總結道,他對降谷零笑了笑,「現在已經沒事了。」
降谷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低低地應一聲。
「還要去找東谷嗎?」
在神代以知最憤怒的時候,降谷零用這樣的話安撫住了他,但現在幼馴染的理智回籠,降谷零也重新詢問了他這個問題。
「不去了。」神代以知搖了搖頭,遲疑了幾秒,說道,「我有另外的一個地方想去,你可以陪我一起嗎?」
啊。
降谷零看著幼馴染,說這話時,神代以知的眼睛看向了一旁,直到最後一句話才抬起頭來看他,配合那張漂亮的臉,簡直就像galga一樣。
嗯,沒錯,他也玩過那種遊戲。
「行。」他想也沒想就答應下來,但還是確認了一句,「不違反法律吧?」
本來只是為了緩解氣氛說的玩笑話,卻看到神代以知真的在思考,降谷零不禁緊張起來。
神代以知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笑了起來;「開玩笑
的。雖然是私宅,但是不會有這方面的糾紛。」
降谷零歪了歪腦袋,陷入了思考中。
……
在神代以知的指揮下,降谷零開著車到了一個十分偏僻的地方。
不該說偏僻,只是路上沒什麼人,而人少的原因是這裡的房子大……是個不比他們今天晚上去過的東江宅附近的別墅群小的高級住宅區。
甚至單論起來,從規格上比東江宅要高些,是人盡皆知的富人區,從幾個世紀前就是華族聚集的地方,讓人覺得這裡路邊的路燈都好像比東京街頭的要貴些。
「要私闖這裡的民宅嗎?」降谷零開著車,隨口問道,「要是被人報警就很丟人了,待會可要快點跑才行。」
神代以知沒有看他,靠在手臂上望著窗外的景色,似乎有些惆悵的感覺。
「沒關係,那裡已經沒人了。」
降谷零微微一愣,腦中有了幾分猜測,沒忍住地伸出手在幼馴染腦袋上摸了一把,看著對方因為頭髮亂掉而有些呆愣的表情:「走吧,我和你一起過去。」
將車停在了附近,兩人一起步行著朝著裡面走去,降谷零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他能猜出神代以知有些複雜的心情。
如果他猜得沒錯,他們要去的就是神代以知以前住過的地方。
降谷零對大少爺時期的神代以知了解不多,那時他們還沒這麼熟。只是隱隱約約聽說過以知家裡很有錢,但是有錢到什麼地步是不知道的,況且那個年紀,對金錢也沒什麼概念。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這些傳聞也就無所謂了。
果然流言不是空穴來風,住在這種地方,是大少爺沒錯。
心裡感慨,降谷零也有些好奇神代以知為什麼突然想要來這裡,至少他和神代以知認識的十幾年裡,神代以知從來沒提過這些事,如果連他和景光都不知道,那估計也沒人能知道了。
琴酒?呵。
總不至於以知和hiro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小秘密吧。
應該……沒有的吧。
他在回憶里搜索幼馴染們有沒有背著他進行的交易時,神代以知打開了大門。
進門就有種塵封已久的荒涼感,是個很大的房子沒錯,有著曾經也許十分漂亮的庭院,但如今已經是雜草叢生。
這是一間很典型的日式庭院,符合想象中所有對於古宅的想象,比如他們這個時間過來,在雜草叢生的庭院中步行,地上的石板磚都有些裂痕了,頗有種陰森的感覺。
穿過蜿蜒細長的迴廊,終於進入了主宅。神代以知在外面的時候就通上了電,順利的打開燈,裡面就沒有外面那麼恐怖了。
實際上,不僅不恐怖,看上去頗有些溫馨的意味,像是有人定期過來打掃,一些物品上只有薄薄的一層浮塵,並不算陳舊。
「我小時候經常會在這裡等爸爸回家。」神代以知拍了拍地上的一個蒲團,對降谷零說道。
降谷零的腦海中立刻就出現了幼時的以知坐在這上面的樣子。
以知他,真的很喜歡他爸爸啊。
降谷零沒說話,靜靜地跟著神代以知往裡面走,穿過主宅到了後面的院子,庭院里栽了一棵不少年歲的大樹,偵探都是雜學家,降谷零認出這是一種梅花,這棵樹也得有幾百年的歷史了。
「那個啊。」神代以知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是我出生的時候從別的地方移過來的,原本是櫻花樹,爸爸說不適合男孩子。」
降谷零不知道做什麼回應比較好,神代以知也沒想過要他的回答,輕聲說了句「走吧」,就率先朝裡面走了。
最終他們到達了一間稍微顯得有些狹窄的屋子,是個神龕,上面供奉著應該是以知父母的照片。
神代以
知雙手合十閉上了雙眼,降谷零站在他身後不遠處,雖然以知沒說什麼,他卻感覺到幼馴染身周散發出了一種落寞。
他垂下了眼,也正色起來,同樣雙手合十閉上了雙眼。
就當做和以知父母的第一次見面。
[我是降谷零,是以知一起長大的好朋友。我知道他在做一些很危險的事情,但是不要擔心,我一定會……]
「我們走吧。」
降谷零的話還沒說完,正在內心中對以知過世的父母許願,神代以知就叫了他,降谷零睜開眼睛的時候顯得有些迷茫,神代以知抿嘴笑了一下,伸手拉著他的袖子離開了這間祠堂。
降谷零被那個笑容迷惑地有些暈頭轉向,直到手中被塞了一把鏟子站在明顯看起來就是墓地的後山前,他才意識到了什麼。
「以知、」降谷零的眼中有著明顯的震撼,「這裡是……」
「我爸爸的墓地。」神代以知的手中同樣也拿了一把鏟子,將鏟子的尖尖立在土地里,單手扶著說道。
「……」
「???」
「這不好吧!」降谷零完全沒辦法掩飾內心中的波動,他握著手中的鏟子——反應過來是什麼之後直接扔到了一旁——對神代以知說道,「我、我覺得……」
他難得的有些詞窮。
「沒什麼不好的,我剛剛已經和爸爸道過歉了,他不會怪我的。」神代以知說道,他就站在那裡,在月光下顯得特別好看,「不過是為了驗證,是假的當然好,要是他還活著就更無所謂了。」
「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