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舒明煙和慕俞沉抵達蔗縣時,剛好是午飯時間。
蔗縣坐落在煙雨江南,環山繞水,許多人以捕魚為生。
這裡原本沒什麼外地人,是個幽靜淳樸如世外桃源的所在。
最近幾年,逐漸有人發現這裡的景緻,各種圖片視頻傳到網上,前來賞景的遊客們才漸漸多了些。
舒明煙坐在副駕上,側目往外面看。
沿街的兩側是寬寬的河面,有漂亮的遊船從半弧形的石橋下面鑽出來,船夫打著漿,船隻在平靜的水面蕩漾起瀲灧的波。
很久才回來一次,但每次身處其境,她還是有種久違的親切感。
舒明煙扭頭對慕俞沉道:「城裡好吃的比較多,一會兒去了下面的鎮上飯館就少了,不然咱們吃過午飯再走?」
舒明煙的家在蔗縣底下的小鎮,還得再往前走,且比較落後。
慕俞沉嗯了聲,朝前面看了眼:「那邊有個牛蛙店,你不是想吃這個?」
提到牛蛙,舒明煙神色稍怔,硬著頭皮點頭:「那就這個吧。」
慕俞沉找地方停了車,兩人一起走進那家牛蛙店。
正是飯點,裡面生意紅火,大堂擺著一張張餐桌,坐了不少人,有些鬧哄哄的。
服務員迎上來時,慕俞沉擰了下眉,問:「有雅間嗎?」
服務員看他器宇不凡,不像好伺候的主,忙熱情地將人請上二樓:「我們店的雅間一般都是需要提前預定的,因為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上有雨,颱風也要過境,距離遠的客人預訂之後沒有到店,剛好有空餘的雅間出來。」
推開一間包廂的門,裡面是古色古香的木質裝修,收拾的乾淨整潔,牆上掛著水墨畫,增添幾分雅緻。
桌椅在落地窗前,坐下后能看到外面一條寬闊的遊河,以及河邊上紅牆綠瓦的古建築,景色雅緻怡人。
點過餐后,服務生離開,包廂內只剩下舒明煙和慕俞沉兩個。
舒明煙注意到牆上掛著的一幅畫,眸光微動,起身走過去,湊近了細細打量。
慕俞沉把玩著水杯,見她看了挺久,便問:「喜歡這幅畫?」
舒明煙搖搖頭,給慕俞沉介紹:「賀老先生的《花鳥宴》,我是挺喜歡的,不過這幅畫是贗品,而且看起來就很假。我去年暑假閑著沒事,也臨摹過一幅,比他這個逼真多了。」
談到字畫,她的眼睛里總是格外有神,眉飛色舞的,像換了個人。
慕俞沉指腹摩挲著水杯的杯壁,忽而挺想問問她:「你以前總把自己關在屋裡學琴棋書畫,是真心喜歡,還是因為老爺子喜歡?」
舒明煙學了太多東西,她是沒有童年的,而且那時候,慕俞沉沒覺得她學那些東西很快樂。
她只有在老爺子誇她的時候,才會露出真正開心的笑。
慕俞沉的問題令舒明煙錯愕兩秒,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想了想還是說實話:「我最初是因為沒有安全感,害怕哪天老爺子不喜歡我了,再把我送去別人家,又要重新適應。」
停頓兩秒,她又笑,「不過後來積累的多了,求知慾也越來越強,慢慢就真的愛上了。其實這些書法丹青仔細研究起來,還是很有魅力的,它能讓人的心安靜下來,也能看淡很多俗事。」
慕俞沉原本聽得有點動容,聽到後面這句,他抬眼:「小小年紀,想看淡什麼俗事?你先前想和慕知衍擁有喪偶式婚姻,就是從這裡看淡的?」
舒明煙:「……」
聊得好好的,怎麼又扯到這上面去,她那主要是被慕知衍哄騙了好嘛。
慕俞沉也沒一直揪著這事不放,喝了口水,又問她:「現在呢,還怕慕家把你送走嗎?」
舒明煙聞聲抬起頭:「你不是說結了婚以後不離婚嗎?那我能去哪?」
她居然先想到這個,慕俞沉莫名感到愉悅,嘴角上勾:「腦子轉的還挺快。」
舒明煙還兀自想著他的問題:「我都成年了,能自力更生,真離婚了,其實一個人也能過挺好。」
慕俞沉眉心輕皺,給她倒水:「少說話吧,潤潤嗓子。」
舒明煙捧著水杯小抿一口,看向外面紋絲不動的樹梢:「暴風雨來臨之前,河面果然格外平靜,咱們一會兒得快點吃,去鎮上拜祭我爸媽,來回兩個小時夠了,時間上應該能趕得及去機場。」
慕俞沉指腹摩挲著手裡的白瓷茶盞,眼皮一掀,見她掰著手指在算時間,小臉格外認真。
舒明煙又有點懊惱地道:「昨晚上我應該看看天氣預報的,這兩天事太多,什麼都給忘了。」
他嘴角牽扯一下,轉頭望向窗外的云:「別惱了,且看天意。」
見他一臉閑適,半點沒有著急,舒明煙還挺詫異的。
她都怕耽擱回劇組的行程,慕俞沉不擔心影響明天的安排嗎?
他的時間,那可比自己值錢呢!
又或者人家境界比較高,任何時候都是這樣臨危不亂,處變不驚。
舒明煙這麼一想,頓時對他肅然起敬。
果然慕俞沉才是一家之主,這境界她就達不到。
不過以後跟他在一起久了,沒準自己也會被他感染到,遇到任何事都能泰然處之。
片刻的功夫,舒明煙已經在心上把他奉為未來人生路上的燈塔,十分恭敬地拿起水壺:「小叔叔,我再幫您倒點。」
她舉著水壺手臂伸過去,要幫他倒水。
慕俞沉眉心微蹙,把手邊的茶盞拿開:「你叫我什麼?」
舒明煙舉著水壺的手一頓。
慕俞沉把她手裡的水壺接過來,放回桌上,指指自己旁邊的位置:「你坐過來。」
舒明煙不知道他想幹嘛,還是聽話地從他對面起身,挪去他旁邊的位置上坐下,乖巧等著他的吩咐。
男人指骨分明的手輕挑起她的下頜,黝黑的雙瞳深不見底,細細審視著她溫婉的眉眼:「舒明煙。」
他俯首湊她近了些,那張利落英俊的臉近在咫尺,兩人的鼻尖幾乎要碰到一處,他沉聲道,「我要不對你做點什麼,你是不是記不住自己現在的身份?」
他說話間溫熱的氣息拂掃過臉頰,舒明煙瑟縮一下,瞳孔睜大了些,不自覺腦袋往後仰,想跟他保持點距離。
慕俞沉的一隻手順勢扣住她的後腦,讓她退無可退。
舒明煙原本覺得自己沒那麼怕他了,但兩人此刻距離這麼近,強烈的雄性氣息籠罩著她,無形中有股壓迫,她又沒來由感到心慌。
左胸腔處,那顆不受控制的心臟肆意逃竄,像受驚的麋鹿在橫衝直撞。
她耳邊還回蕩著慕俞沉剛才的那句「做點什麼」。
這是飯店的包廂里,他想做點什麼???
舒明煙用力閉上眼,只能認慫:「我錯了,我記住了,我以後再也不叫小叔叔了。」
她只是喊了這麼多年太順口而已,沒過腦子就喊出來了。
望著她輕顫的睫毛,慕俞沉嘴角一勾:「再叫怎麼辦?」
「……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再叫錯的話——」見她依舊緊閉雙眼,慕俞沉眸中一絲邪念掠過,視線落在她的唇上,指腹輕湊過去,蜻蜓點水般觸碰她的唇瓣。
一觸即離,慕俞沉放開她:「坐回去吧。」
舒明煙睜開眼,怔怔地愣在原地。
好一會兒,她緩緩伸手去摸自己的唇。
慕俞沉剛才是……親她了嗎?
太快了,她都沒來得及反應。
她巴巴地看著自己,眸底盛滿了困惑和驚愕。
慕俞沉指腹捻了下,上面還有她唇瓣柔軟溫潤的體溫,瞧見她此刻的表情,男人抬眉:「怎麼了,我不能親?」
舒明煙:「……」
果然是親她了。
但是書上說,人的唇瓣是很柔軟的,接吻時最能感受其溫軟。
剛才她覺得慕俞沉的嘴唇好像沒她的軟,對比之下甚至還有點硬。
舒明煙做了個吞咽的動作,視線落在男人性感好看的唇形上。
莫非男人的唇是偏硬的?
理論和實踐之間,出入有點大啊。
想到初吻就在這麼意料之外的情況下貢獻了出去,舒明煙抿了下唇瓣,心情有點說不出的微妙。
「書上說,初吻是最難忘的,男女主角要在雙方都有準備的情況下,以情感為鋪墊,才能擦出最大的火花,構出浪漫的場景。」她心裡嘀咕著,不知怎麼就念叨出了聲。
聲音原本不大,但慕俞沉就坐在她旁邊,聽的一清二楚。
她的反應意料之外的可愛,慕俞沉笑了聲:「哪本書上教的?你那本《愛情美學》?」
「不是那本,是《愛情戲里,男女主角的情感遞進》。」語落,舒明煙徹底回過神來,及時收了音,一張臉在剎那間染上緋紅。
她迅速站起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低著頭不再說話。
慕俞沉睨她一眼,有些樂:「你還真是小書獃子,拿著書本學愛情,以後還是跟著我學吧。」
舒明煙瞬間抬起頭,眼底多了一絲希冀:「你會?」
慕俞沉眼眸微眯,似笑而非:「咱們倆練練,不就會了?」
舒明煙:「……」
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服務員進來上了菜離開。
慕俞沉沒有再逗她,給她夾菜:「快吃吧。」
舒明煙低頭咬了一口剁椒牛蛙,心裡詫異,剛才慕俞沉的語氣是在跟她開玩笑嗎?
他居然也會跟人玩笑,這些年每次回到慕家,他都是威嚴正直的形象,什麼時候跟人說過玩笑話,實在太新奇了。
舒明煙小心翼翼偷看他一眼,他慢條斯理地吃東西,眉宇舒展著,看起來心情很不錯。
察覺到對面的目光,慕俞沉眼瞼微抬:「小書呆,不好好吃東西,看我幹嘛?」
舒明煙:「……」
這一會兒功夫,她怎麼又多了個外號。
舒明煙把頭低下去,認真吃自己的,不敢再偷看他。
對面男人柔和的視線掃過來,外面的光順著玻璃鋪灑進來,將她精巧的半張臉映得通透,腮上浮現淺淡的粉色,顯得嬌憨可愛。
——
午飯後,舒明煙和慕俞沉兩人回蔗縣下面的小鎮。
路上經過一段崎嶇蜿蜒的山路,道路很窄,慕俞沉減緩車速。
彼此寂靜了一路,此時慕俞沉才打開話匣:「回鎮上就這一條路嗎?」
舒明煙嗯了聲:「蔗縣成為旅遊小城之後,好多鄉鎮也發展了起來,我們那邊還是老樣子,主要就是因為這條路。平時還好,一到雨天就比較危險。」
她視線移向窗外,眼神變得有些恍惚,「不用太趕時間,再慢一點吧。」
慕俞沉餘光朝旁邊的舒明煙看了眼。
聽說她父母就是因為車禍沒搶救回來,最後雙雙去世的,而車禍發生的地方離家很近,不會就是這裡吧?
慕俞沉又踩了點剎車,降低車速。
車廂內重新回歸安靜,誰也沒再開口。
舒明煙父母的墓建在小鎮東面的半山腰上,是一個墓園,鎮上大多數住戶的親人都葬在這邊。
車子停在大門口,舒明煙和慕俞沉徒步往裡面走。
她手裡捧著在山腳下花店買來的鮮花,慕俞沉手裡拎著保鮮食盒,裡面是舒家父母愛吃的點心,舒明煙親手做的。
停在爸媽的墓碑前,舒明煙放下鮮花,蹲下身來把食盒裡的貢品擺上去。
又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香燭和紙錢,慕俞沉屈膝蹲在她旁邊,給她幫忙。
舒明煙看著墓碑上的照片,點著三炷香拜了拜,插進去,跪下來磕了個頭:「爸媽,我來看你們了,還有……」
舒明煙介紹慕俞沉時,忽而頓住。
她湊到慕俞沉跟前,用一隻手半捂在他耳際,用極輕的聲音說:「咱們倆領證的理由,我爸媽在天之靈會不會已經知道了?我和你不是因為相愛結的婚,他們會不會怪我亂來?」
她幾乎用氣聲在說話,又貼的這樣近,慕俞沉感覺心上彷彿有隻小貓在撓。
他頓了下,學著她的動作,在她耳邊反問:「以前慕知衍跟你來的時候,你怎麼不怕你爸媽會怪你?」
舒明煙繼續貼過來,半捂著他耳朵,生怕自己的話被爸媽聽了去:「我和慕知衍的婚事是慕老爺子的意思,責任不全在我,而且我和他也沒正式訂過婚啊,他就算來了也只到墓園門口,沒進來過。咱們倆這不是領證了么,不一樣的。」
慕俞沉又再次湊她耳邊:「我們不是說好了,以後也不離婚,要好好過日子,你爸媽不會生氣的。」
靜謐的墓園中,微風過處,樹葉輕搖,兩人就這麼你一句我一句地說悄悄話。
一會兒你趴我耳邊,一會兒我湊你跟前,畫面和諧中透著幾分不和諧。
舒明煙還沒發覺自己的行為哪裡不妥,認真想了想慕俞沉的話,雙手按著地面,再一次上身前傾朝慕俞沉耳邊靠過去:「我覺得你說的有點道理,咱們不離婚的,我爸媽應該不會生氣。」
慕俞沉忍著笑出聲的衝動,見她說完便直起了上身,他食指微勾:「你再過來一下。」
舒明煙以為他還有話說,聽話地把一隻耳朵送上去。
慕俞沉唇貼過來,用氣聲道:「咱們倆在這兒說悄悄話,你說岳父岳母聽見了沒有?」
「?」
「!!!」
舒明煙本能地把慕俞沉推開,面上努力保持淡定,好像剛才那個說悄悄話的人不是她。
她跪坐在地上,低著頭給爸媽燒紙錢。
慕俞沉凝望她片刻,也跟她一起跪下來。
舒明煙察覺他的動靜,錯愕地扭頭。
慕俞沉鄭重地介紹自己:「爸,媽,我是慕俞沉,我和噥噥結婚了,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她,不讓她受委屈,請你們放心。」
他上了三炷香,規規矩矩磕頭,和她一起把紙錢丟進爐子里。
舒明煙有點愣住,失神地看著他。
須臾,她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把金元寶丟進爐子里,雪白的耳尖逐漸添上一簇新紅。
慕俞沉只稍微在墓前呆了一會兒,便起身去了遠處等候。
難得來一次,她肯定有好多話要跟父母說,自己在場她肯定放不開。
因為他的體貼,舒明煙心上暖暖的。
她給爸媽講了很多生活上的事,說慕家,說學校,說她進了《逐鹿春秋》的劇組做編劇助理。
把手上最後一點紙錢燒完,她看一眼遠處那抹挺拔的身影,跟爸媽道:「我突然結婚,你們肯定沒有料到,其實我自己也沒想到會這樣。不過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也很照顧我,你們不用太擔心。」
她抿了下唇,長長的睫毛耷下來,「雖然我們倆沒談過戀愛,沒有愛情,但是我想過了,我在慕家長大,慕家的人對我而言都是親人,我和慕俞沉之間是有親情的。」
「書上說,世間的愛情在經歷婚姻和生子之後,會逐漸轉變為親情。所以我和他只是跳過了中間一個小小的步驟而已,我們可以一直走下去,也一定會過的很幸福。」
爐中的紙錢燒完了,舒明煙又在墓前待了一會兒。
風漸漸大起來,周邊松柏搖晃的厲害。
天上烏雲密布,黑沉沉地壓在頭頂,山雨欲來。
慕俞沉終於大步過來:「可能要下雨,我們回去?」
舒明煙應了聲,手忙腳亂把點心收起來,裝回盒子里。
慕俞沉看著她手裡的東西,有點不解:「貢品還要帶回去?」
舒明煙說:「我們這邊的習俗是直接帶回家,供奉過先人的食物吃了會被先人保佑,你要不要嘗嘗?」
慕俞沉伸手接過:「行,那回去咱們倆解決掉。」
把墓前收拾乾淨,他牽著舒明煙的手往門口跑。
兩人剛坐進車廂,豆大的雨滴砸下來,形成密集的雨網。
雨勢越來越大,車前擋風玻璃流水潺潺,像個小瀑布。慕俞沉打開雨刮器,也不過清掃出片刻的清晰視野。
舒明煙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才剛下午一點半:「不是說傍晚才有雨嗎,怎麼突然提前了。」
頭頂黑雲很大一塊,雨不像能很快結束的陣勢。
「現在該怎麼辦?」舒明煙轉頭去問慕俞沉。
外面的大雨被風吹起,在半空中飛舞,眼前灰濛濛的,如絲如絹,如煙似霧。
慕俞沉思索片刻:「在車裡耗著不是辦法,不然我們先去找個酒店?」
舒明煙欲言又止:「這個小鎮比較窮,沒什麼豪華大酒店,都是衚衕里的小賓館,環境不好,不知道你能不能住得慣。」
「看看再說。」慕俞沉覺得現在也不是嬌氣的時候。
舒明煙點開手機查看一下地圖,往前指了指:「一公里左右就有一家。」
雨太大,慕俞沉車開的很慢。
停在一家老舊的賓館門口,他解了安全帶,對副駕的舒明煙道:「你先別下車。」
舒明煙以為他是要先去看看環境能不能住,便乖乖點頭。
慕俞沉下了車,冒雨跑進賓館里。
一分鐘后,他從裡面拿了把傘出來,幫她打開副駕的門:「下來吧。」
舒明煙被他扶著下了車,撐開的雨傘遮在她頭頂,
兩人進了賓館,慕俞沉把傘還給老闆。
老闆是個中年男人,在電腦前坐著,一口地道的蔗縣本地口音:「要一間還是兩間?」
慕俞沉聽不懂本地話,老闆語速又快,他不解地問舒明煙:「他說什麼?」
舒明煙聽見老闆的問題本來就不好意思了,又被慕俞沉一問,登時羞的不行。
老闆放慢了語速,說著蹩腳的普通話:「我說,你們住一間房還是兩間?」
還配合著伸了一根和兩根手指。
慕俞沉緩過神來:「一間。」
老闆拿兩人身份證做好登記,遞過來一張房卡:「一晚上一百,押金一百,房間在五樓。」
慕俞沉付了現金,收起證件和房卡。
轉身掃視一圈,他問:「電梯在哪?」
老闆被問得有點錯愕,隨後笑了:「先生,您看這裡像是有電梯的嗎?前面左轉是樓梯。」
慕俞沉和舒明煙走過去,發現是一個很窄的樓梯,光線黯淡,還有些發潮。
舒明煙小心翼翼看他一眼:「確定住這兒嗎?」
慕俞沉這種永遠只住豪華酒店套房的人,就算沒有重度潔癖,真就能容忍這種地方?
舒明煙已經感覺他的眉頭在越皺越緊,但還是壓抑著不悅往樓上走:「不然怎麼辦?總不能一直待在車裡吧?」
爬上五樓,地面鋪著的毯子上一股濕潮的霉味。
慕俞沉刷卡打開房間門,裡面空間很大,老舊的桌椅,一張大床,床對面一台液晶電視,白色地磚上有黃色銹斑。
床上白色床單被罩鋪的整齊,枕頭上有洗不掉的淡黃色印記。
旁邊擺了張沙發,沙發上也是印跡斑斑,有點像男女歡愛后留下的沒有清洗乾淨的污漬。
慕俞沉停在門口,怔忪地看著,腳步再沒往裡面邁進一步。
好一會兒,他看向舒明煙:「我突然覺得,咱們待車上也挺好的,你說呢?」
舒明煙透過窗戶看了眼外面的大雨,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車裡地方有限,太久了難免渾身不舒服。
她猶豫兩秒:「要不然,去我家吧。雖然好多年都沒有住人了,但稍微打掃一下,可能會比這裡好點。我還在那邊備了一套床單被褥,就是怕遇到下雨天。」
慕俞沉眯了眯眼,俯身打量她:「你剛才怎麼不說?」
舒明煙眨了眨眼睫,很無辜地為自己辯解:「是你說住賓館的,我非邀請你去我家,也不好吧。而且我的床很小,如果今晚真的走不了,咱們倆可能有點擠。」
慕俞沉:「……」
兩人對視兩秒,慕俞沉轉身往樓下走。
舒明煙跟上去:「你要去哪?」
慕俞沉停在樓梯轉角,回頭:「去你家。」
頓了下,他改口,「不對,是回我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