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新生

六十五.新生

返回阿爾貝托時,盧卡獨自在入口前等待。

他向眾人行了一禮,依次問好,並略表愧疚的說道,「貝籬大人,請原諒我報告一個不幸的消息。」

貝籬的情況比之前更糟了,他深吸一口氣,「以後所有事務由雪曼全權負責。」

「是。」盧卡沒有猶豫,似乎貝籬是否重傷對他並沒有什麼區別。

等芬里爾攙扶著貝籬離開視線后,雪曼才問,「什麼事?」

「是……艾斯蒂娜大人叛變了。」

「叛變?怎麼確定的?」

「她……」盧卡罕見的猶豫了一下,隨後他說道,「她親口承認,今後不會再回阿爾貝托。」

「對你?」

雪曼不輕不重的一句話讓盧卡直接單膝跪地,「十分抱歉。」

「僅憑她一個人,是沒有辦法突破你的。盧卡,心軟是你的弱點。」

盧卡沒有反駁,「請雪曼大人責罰。」

此時,梅塔梅爾說道,「對目前的阿爾貝托而言,有一位心慈手軟的執行官並不是壞事。我想盧卡已經足夠反省了。他一定會為阿爾貝托抓回叛徒,是嗎?」

盧卡沒有想到梅塔梅爾會為自己求情。他低下頭,誠懇地說道,「是!我一定會合理處置叛徒!」

「希望如此。」雪曼嘆了口氣,「盧卡,如今阿爾貝托就宛如新生的幼龍,誰都想要來吸取龍血。若是因為一時疏忽,我們費盡心思建立的家園就會毀於一旦。你務必記住。」

「謹聽您的教誨。」

「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雪曼似乎也累了,一步一步地走回居所。

盧卡站起,對梅塔梅爾感激道,「感激不盡,梅塔梅爾大人。」

「不用客氣。我們今後還會共事很長一段時間。」

他們之間的交流很簡單,盧卡敬畏著梅塔梅爾,他害怕自己也會淪陷在對方的精神控制下,總是與梅塔梅爾保持距離。因此,盧卡此時有些無措。而梅塔梅爾接下來的問話令他更緊張了。

「說起來——艾斯蒂娜跟你說了什麼?」

「她——」

他並不想提起那件事,毫無疑問,從各個方面來講都是首席執行官的失職。然而,從感性層次,盧卡卻又理解艾斯蒂娜的做法。但那都不適合在梅塔梅爾面前提起。

梅塔梅爾在阿爾貝托無疑是特殊的。盧卡並不確定對方對於叛徒的態度。篳趣閣

梅塔梅爾耐心凝視了他一會兒,莞爾一笑。「不想說,就不用說。晚安。」

「嗯……晚安。」盧卡僵硬地回答,驚起一身冷汗。

「自由?」

盧卡重複了那個辭彙,充滿了不解。

艾斯蒂娜點頭道,「是的。自由。」

「阿爾貝托難道不自由?」

「你不也意識到了嗎?」

面對艾斯蒂娜的反問,盧卡沉默一瞬,而後說道,「可世上本就沒有真正的自由。」

「但每隻鳥兒都渴望更廣闊的天空。即使……那片天空也是一個騙局。但我相信,只要不斷振翅,總有一天,會找到真正的自由的天空。」

「……你看到了什麼?」

「……」

「阿爾貝托的未來是怎樣的?」

「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年輕的預知者眼裡流露出些許憐憫。那眼神已經告訴盧卡他所提問的答案。

「如果知道了,你就會放棄嗎?」

盧卡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吐出。「我只是想建造一個家,我只想守護這個家裡的每一個人。可惜,最後我的家總會步入毀滅。我誰也守護不住。」

「因為每個人的家是不同的。從某種意義上,你比我更倔強。」

艾斯蒂娜說完,便在原地靜靜地等待著。

盧卡慢慢讓開身體,留出讓一個人行走的空隙。「你走吧。」

「你不攔我?」

「我很討厭明知故問。艾斯蒂娜大人,下一次見面,就是與您的屍體了。」

「謝謝。」

注視著艾斯蒂娜的背影,盧卡忽然問,「艾斯蒂娜大人,命運可以改變么?」

艾斯蒂娜回答,「相信我,你不會想要改變的。那是一個對於所有人而言,最合適的結局。」

盧卡的記憶戛然而止。

梅塔梅爾笑著躺回沙發,他的右手邊是一如既往沉默的僕人。左手邊則是原本凱因斯的位置。他的前方放著一本書。

他回想起一個月前,凱因斯給予他的記憶。

那是一個秘密談話,除了他們三人沒有誰知道的談話。

艾斯蒂娜找到凱因斯,「我知道你想自由。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百分之百成功的方法。但作為交換,你也需要幫我一個忙。」

「為什麼找我?」

「因為命運如此。」艾斯蒂娜說。「如何?同意么?」

「什麼方法?」

「利用梅塔梅爾的【創世紀】。只要他願意把【創世紀】給你,你就擁有了一個新的心臟。永不會損壞的心臟。」

「他不在。」

「我相信他能看到。」

「……交換的條件?」

「我希望你在1857年3月15日,到凡賽爾救一個名叫弗里德的人。僅此而已。」

凱因斯用眼睛掃視艾斯蒂娜一圈,作為交易,兩方的籌碼未免太不平衡。

「很疑惑嗎?可對我而言,它們就是相等的。弗里德的命比我的更重要。」

「為什麼?」

「因為我愛他。」

「為什麼只跟我交易?」

之後,凱因斯便看到前一刻還驕傲的女人低下頭。

她輕輕地自嘲,「因為,如果梅塔梅爾在場,他一定會問。」

——「你愛的究竟是誰?」

愛是包裝成糖果的毒藥。

總是讓人心甘情願地吃下去。總是讓人心甘情願的去死。

然而,愛也是自私。

梅塔梅爾身前的書頁不停翻動,它漂浮上空,發出耀眼的白光。

無數的玫瑰花瓣從書頁中飛灑,它們比正常的花瓣要更鮮紅、更血腥。就連潔白的月光也受到污染,化為血一樣的猩紅。庭院中掀起大風,將整個宅邸與外界隔絕。

一具身體在血與風的環境里緩緩顯現。他張開雙眼,那是一雙滿是快意而又兇狠的貓眼。

梅塔梅爾拍拍手,毫無誠意道,「接下來,你可以真正放一會兒假了。真羨慕。」

凱因斯「哼」了一聲,讓人彷彿看到了某隻正在休憩的大貓。他從管家手中接過新衣服。

新的衣服,新的軀體,新的人生。

「換一個稱呼,梅塔梅爾。」

「好啊。……凱因……怎麼樣?」

「好。」

「作為交換,我也要換一個名字。」

「……梅爾。」

「真敷衍。」

「彼此。」

凱因斯穿好最後一件外套,他束好皮帶,忽然問,「愛是什麼?」

「愛是慾望。」梅塔梅爾回答。

「愛能被殺死么?」

「當然。」梅塔梅爾揚起一個頗為艷麗的笑容。

「只需什麼都不發生,毫無波瀾地度過日復一日的每一天。」

管家端來兩杯紅酒。

凱因斯拿了,梅塔梅爾也拿了。

為了自由,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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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賽爾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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