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事前演練
與黎麥爾交易后,弗里德並沒有急著離開。
他找黎麥爾要了件斗篷,做賊似的溜到阿芙羅狄宅邸。
安都都在傳言阿芙羅狄公爵死在了和阿爾貝托的刺殺中。弗里德才不信,或者說他百分百不信。
他攏了攏斗篷,推開了阿芙羅狄家的大門。
為什麼沒有人把守?
為什麼沒有盜賊闖入?
弗里德心有疑惑。
阿芙羅狄家的玫瑰均已枯死,它們垂著頭,呈現不詳的黃黑色。但它們的殘骸卻又朝著同一個方向——即是弗里德的方向。
一瞬間,弗里德產生了一個錯覺。他彷彿看到這些花上都長了一張臉,風一吹,那些臉就開始搖動,就像一群人排成一排,突然被某個手指碰倒一樣。
難怪沒有盜賊。
估計都去當花肥了。
正廳的大門緩緩打開,如同迎接參與舞會的客人。
接待客人的是一隻貓頭人身的怪物。它一隻耳朵和半張臉都纏滿繃帶,另一隻耳朵上掛了個長表。穿洞的位置別了朵玫瑰。它穿著正宗的管家服,貓尾巴在燕尾下一甩一甩。
看到弗里德后,怪物裝模作樣地行了一禮,隨後向走廊深處一蹦一跳。
想也知道是要他跟上。
弗里德懷疑梅塔梅爾還在這裡。
他跟著貓怪物往更深處前進,四周越來越暗,漸漸的,連火燭都消失在黑暗裡。弗里德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裡走,他只能緊緊跟著怪物貓的足跡。
就在他逐漸適應黑暗時,周圍又忽然亮了起來。
像是商鋪常掛在門口的廣告牌那樣,接連不斷的廣告牌一一浮現。
它們各式各樣,有的樸素如一塊木板,有的華麗,上面掛著數朵玫瑰。但相同的一點是,它們都發出熒光。在黑暗中格外顯眼。
而當弗里德的視線投過去,熒光逐漸變化。在光影間,弗里德看到了一些「過去」。
艾斯蒂娜被殺死的場景、他和艾斯蒂娜玩遊戲的場景、二人一同品味下午茶的場景、他們初見的場景……所謂殺人誅心,梅塔梅爾特意將往事給弗里德放了一遍,是為了讓他動搖嗎?
可它們早已駐紮在弗里德的腦海里,他從未忘卻,也從未迴避。這些回憶不僅無法令他動搖,反而會助他走得更遠。
然而,回憶還在繼續。再往前,弗里德看到了另一個艾斯蒂娜。
那是在阿爾貝托時的艾斯蒂娜,作為尊貴長老的艾斯蒂娜,略帶矜持的艾斯蒂娜以及……與凱因斯交易的艾斯蒂娜。
弗里德看到了她心中的糾葛,他透過另一人的眼睛、另一人的記憶,穿越時空,看到了故事全貌。
從未有什麼天定緣分,只有刻意為之的初遇。
他的腳步不知不覺間停下了。
「你想說什麼?」
怪物貓也停下了。
它勾起嘴角,像是諷刺,又像憐憫。可當聲音發出來,卻是梅塔梅爾的聲音。
弗里德聽過他的聲音,那婉轉而勾人的語調換了張臉便得顯陰森可怖。
「硬要說的話,測試吧。」
「無聊。」
「請諒解。」怪物貓躬身行致歉禮,「不過是必須的。」
「?」
「我想知道你有多愛艾斯蒂娜。是否愛到無論是什麼樣的她都會接受。你愛的是在你面前溫柔可人的艾斯蒂娜,還是奸詐自私的艾斯蒂娜呢?」.
弗里德啐了一口,「那是我與艾斯蒂娜之間的事。我們的愛無需讓第三人評判。」
怪物貓的笑容更詭異了。「那我們進入正題吧。」
它打了個響指。
霎時間,鋪天蓋地的血水將弗里德淹沒。他甚至來不及尋找血水來源,便被沖得連滾帶爬。
水是從哪裡來的?
弗里德來不及多想,因為他的身體產生異變。他感到體內器官都在跳動,血管、肝臟、皮膚……如同被扔入油鍋的青蛙般,弗里德張大嘴,妄圖發出慘叫。可他的尖叫聲沒有發出來,他的嘴開始腐爛,掉落一塊又一塊腐皮,長起膿瘡。而他伸出的手也未能倖免。弗里德眼睜睜地看著那隻手從完好到墜落。
雙腿自然也是支撐不住了。他的身體迅速膨脹,任誰都看不出數分鐘前它還是一個人。
更恐怖的是,弗里德也無法思考。他的大腦同樣異變,成為一灘爛肉。唯一能作為反抗的,僅僅是那雙睜大的眼。
等再度找回思想時,弗里德發現自己趴在地上,恐懼而急促地喘息不止。
黑暗與光亮都離他遠去,原來他從未跑進走廊,一直處在大廳里。
「剛才只是一場演練。」怪物貓,或者梅塔梅爾說。「但如果你觸碰神水,就會變成現實。」
弗里德總算平復下呼吸,他苦笑道,「所以艾斯蒂娜並不想跟我談過多神眷者的事情。」
艾斯蒂娜的能力是「預知」,不是「全知」。換而言之,她只能看到未來發生的情景。所以,她知道弗里德會與神水排斥只會有一個理由,那即是未來發生了。
弗里德聯繫前後稍一思索,便理解了梅塔梅爾口中的「演練」為何。
艾斯蒂娜啊,你遵從了命運與我想愛,卻又為何想要違背命運呢?
「你的金庫密碼多少?」弗里德毫不客氣地說。
怪物貓歪頭,從自己褲襠里掏出一把鑰匙。
弗里德一臉嫌惡地接了,「你這人……可真夠討厭的。」
根本不可能有怪物貓存在,它就是梅塔梅爾造出來的幻覺。那麼,從褲襠里扔鑰匙也只會是故意噁心弗里德的惡趣味。
「嗯哼?我記得你第一次見我還有點喜歡我。」
「你也說了是第一次見。不是所有人都會被你那張臉迷得神魂顛倒。」
「你的意思是即使艾斯蒂娜毀容了,你也會愛她?」
弗里德笑了一聲。「她不會有那個考驗我的機會了。還不如把她換成我。咦?她已經見過了。」
「哦。還有一件事。我跟黎麥爾的交易你會幫忙的吧。」
梅塔梅爾裝作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弗里德適時露出一個快吐了的表情。「凱因斯怎麼受得了你的。」
「因為我強。」
「呵呵。」
沒再與梅塔梅爾瞎扯,弗里德拿著鑰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阿芙羅狄的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