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命格不吉(二更)
天佑六年春。
見天氣和暖,岳望舒便將那包人蔘種子在水中浸泡催芽,這些種子都很飽滿,很快便都冒出了小芽。
而用來種人蔘的土地也早已預備好了,後院的菜地,今年特意沒有種菜,岳望舒還叫人提前仔細翻了好幾遍土,還施了足足的農家肥,並紮上了棚子。
人蔘嬌貴,可曬不得毒日頭。
統共也就三分地,岳望舒便親自換上農家短打,花了半天時間,將發了個芽的種子一一播下,又用花灑細細澆了一遍透水,最後覆上一層秸稈預防春寒,方才安心。
見她走出棚子,小菊撐著遮陽傘近前,「這些活兒交給奴婢們便是了,主子何必親自下地受這份辛勞?」
岳望舒回頭掃了一眼那勻勻整整的三分人蔘葯圃,想到日後這裡長出一片蔥蘢人蔘的樣子,便不由笑了:「我倒是不覺得累。」
她現在身子骨是越來越好了,十斤的石鎖都覺得過於輕巧,甚至還打算換稍微重一些的。
回到屋裡,換上光鮮體面的綾羅襖裙,都太監李約便忍不住道:「主子,人蔘既已種下,不如寫封信,跟皇上回稟一聲。」
岳望舒淡淡睨了李約一眼,這傢伙,已經不知多少次催她寫信了!可是,她是在沒什麼好跟皇帝說的。
不過想到自己的大招技能已經冷卻,皇帝卻還沒來複診,作為一個奶媽,她的確該提醒一下病號了。
「也好,幫我磨墨吧。」
時隔整整一季,晏錚才終於收到了來自玫瑰嶺皇莊的信件,唯獨這次是信,以前都是李約的秘奏。
晏錚忍不住嗤笑,「原來還記得宮裡有朕這個皇帝呢!」
一旁伺候的總管太監張寄陪著笑臉,卻不敢接話茬。
晏錚撕開新封,掃了一眼宣紙上字跡,不由輕哼:「跟以前一樣,沒什麼長進!」這說得是岳望舒的字,還是軟趴趴、沒筋骨的樣子。
信中的內容不多,說了人蔘已經種下,天日已暖,問他何時來莊子。
簡短得只有半頁。
晏錚撂下了那張輕薄的宣紙,沒良心的女人,吃朕的、喝朕的、住朕的、用朕的,連人蔘種子都朕去歲秋天命人深入長白山林深處採摘而得!她倒是好,只顧著吃喝玩樂,好幾個月才想起朕!
哼,八成還是李約提醒的!
張寄偷偷瞄了一眼,不由笑道:「如今天氣暖煦,正是踏青好時候呢。」而玫瑰嶺,可不正是踏青的好地方么!
說著,張寄又壓低聲音道:「皇上的龍體要緊。」——在治幾次,皇爺便能徹底康復了。沒什麼比這個更要緊了。
晏錚緩緩吐出一口氣,去年冬天那次治療之後,整個冬天都沒覺得太冷,在加上他略加習武、疏遠女色,如今覺得精氣神都好了許多。雖說這樣無益於子嗣綿延,不過比起子嗣,他當然更在意自己的身子康健。
只要除了舊疾、身子康泰,何愁不能子嗣昌隆?
只可惜,那個女人是玩野了,不惜連自己母親也誆騙,可見她有多不願回來。
晏錚遺憾地嘆了口氣,事已至此,朕是不是也該放棄?
但心裡,終究有些不甘。
「去告訴湘妃一聲,五日後,朕要帶娍媖微服出宮踏青。」晏錚道,望舒似乎很喜歡娍媖,此番帶去,她大約會高興吧。
玫瑰嶺皇莊。
自種人蔘之後,岳望舒每天都會去巡視那三分苗圃,順手除一下雜草,有時候,她還會叫人把桌椅搬過來,在此抄寫、研讀醫術。主要是想讓這些人蔘種苗多沐浴一下她生命光環。
在岳望舒孜孜不倦的光環照耀之下,人蔘們紛紛破土而出,從秸稈中伸出了碧綠的葉子。
皇帝晏錚帶著長女娍媖公主來到玫瑰嶺皇莊,他特意沒叫人通傳,就是想看看某個女人最近在做什麼。
結果就看到,岳某人穿著一身棉布短打,正蹲在後院田裡鋤草呢!
晏錚沉默了,看看這棚子,便猜到這裡就是種人蔘的地方了,可他完美想到,望舒居然親自下地!
「主子,皇上來了!」候在一旁的宮女小芙蓉忙不迭衝進葯圃稟報。
岳望舒:????
抬頭赫然是一身錦衣華服的皇帝陛下,以及……一個穿著紅羅裙、梳著朝雲近香鬢可可愛愛的小姑娘。
岳望舒不由眼前一亮,「大公主也來了?!」
能夠出宮,這對於自小長在內宮的公主殿下而言,無疑是極其新鮮的事兒,她笑著歪頭,一臉好奇:「姝媛在做什麼?」
岳望舒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快步走出了棚子,「給人蔘除草呢!」
「人蔘?」娍媖瞪圓了眼睛,「人蔘還能種在田裡?」
「當然能了,長得還很茁壯呢!」岳望舒一臉驕傲地道,老娘的生命光環就是強大!
這時候,岳望舒忽然發現皇帝杵著一張臉,似乎不大高興的樣子,岳望舒想起自己還沒行禮呢,便連忙屈膝一禮:「給皇上請安!實在是有失遠迎,還請皇上恕罪。」
晏錚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朕還以為你眼睛不好使,沒瞧見朕呢!」
岳望舒:這傢伙,越來越陰陽怪氣了。
岳望舒卻只得陪著笑臉,「皇上和大公主請到亭中吃杯茶,容我去換身衣裳,我這副樣子見駕,實在是太失禮了。」
她這一身荊釵布裙,不曉得還以為是農家女呢。
晏錚臉色冷淡地道:「去吧。」
岳望舒忙一溜煙兒回到堂屋,找出一身光鮮的妝緞襖裙換上,又叫貼身宮女銀杏給她梳了個落落大方的寶髻,頭上點綴金玉,面上略施脂粉,這才步履娉婷去見那對父女了。
這後院,除了三分地的葯圃之外,還有幾株果樹,其中一株蘋果樹尚在開花,東牆角的亭子正對著這株開花的樹,倒也有幾分山野趣味。
「讓皇上久等了。」岳望舒再度斂衽一禮。
亭中的皇帝晏錚正襟危坐,雖著常服,但難掩貴氣,端著的樣子頗有幾分威儀。而大公主倒是很開心的樣子,沒半點公主架子,她手裡拿著個柿餅正吃著,眼珠子正滴溜溜打量著四周。見岳望舒來了,便歡喜地快步迎上來,「姝媛,你既然病好了,是不是馬上就能回宮了呀?我和母妃都很是惦念你呢!」
晏錚瞧瞧掃了一眼自己的長女,心中默默讚許。
岳望舒僵硬地笑了笑,「我暫時還不便回宮。」
「為什麼呀?」娍媖很是不解。
岳望舒默然片刻,便道:「我命格不吉,與宮中貴人相衝相剋。我若回宮,怕是有人要纏綿病榻了。」
聽了這話,娍媖驚呆了,宮中貴人?說的是誰呀?反正不是我母妃!難道是……母後娘娘?!
晏錚聽得眉頭緊皺,這個岳望舒,是越來越能胡謅了!為了不回宮,居然自己往自己身上潑髒水!
娍媖驚惶地回頭看向自己的父親,「父皇,這是真的嗎?」
岳望舒沒等皇帝說話,便立刻道:「當然是真的,否則我有什麼理由不回宮呢?皇上,您說是吧?」
岳望舒笑眯眯地看向巋然端坐的皇帝陛下。
晏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