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

第43章 043

第四十三章

所以,寒酥在四夫人侍女的眼皮底下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又能在封清雲沒有覺察的情況下將她帶去四夫人和侍衛私會之地。

「什麼人在那裡鬼鬼祟祟!」封清雲的侍女衝上去怒喝。

封清雲心裡有隱隱不好的預感,可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已經看見了四夫人的臉。

「四嬸娘……」封清雲看著衣冠不整的兩個人呆住了。雖然她身為府里的嫡長女平日里十分穩重,可她到底是還沒出閣,猛地瞧見這情景人還是懵懵的反應不過來。

四夫人還沒紓個痛快臉上仍有深深的紅。可突然被撞見,好事被打擾,她從心底驚出一身冷汗。從一開始她就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一旦敗露會有什麼下場,可每次沒有被發現的不軌都成了一種枯燥生活里的刺激歡愉。

丁良才提上褲子立刻跪在地上,頭垂到最低。

封清雲反應過來了,一下子變了臉色,又氣又羞:「四嬸娘你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情!」

封清雲氣得轉身就走,不願再看一眼這種烏糟糟的場景。因為太過氣憤,差點被腳底的枯樹枝絆倒,幸好寒酥及時扶了她一把。

一口氣遠離了那樣不堪入目的地方,封清雲緩了口氣,才怒聲下令:「去告訴母親!」

「表姐,依我看這事不該驚動大夫人。」寒酥勸。

剛要去傳話的侍女暫時沒走,等著聽命。

封清雲疑惑地望向寒酥,問:「為什麼?她做了這樣的事情,咱們還要給她遮瞞嗎?」

「當然不是。」寒酥解釋,「四夫人做了這樣的事情,咱們不該給她瞞,也瞞不住。我只是覺得應該先派人去告訴四爺。至於大夫人那邊最好不要大張旗鼓地支會,私下派人去說就好。」

封清雲皺著眉琢磨了半天才弄懂寒酥的意思。這畢竟是四房的事情,雖說如今府里是她母親掌家,這樣的事情若真的派人直接告訴母親,母親一定要過來處理,可這事情並不好處理,理應先交給四叔。

封清雲點頭,她輕舒了口氣:「我是氣糊塗了,幸好你勸住了我。」

寒酥眉目如雲淺淡,她回首望向青松園的方向。

雖然半月歡是她下的,雖然是她派人盯著四夫人帶著封清雲來捉女干。可是捉女干從來不是她的目的。

捉女乾的下場,於四夫人來說大概是前途昏暗無法接受。可是在寒酥看來那下場還不夠壞。

封四爺正在大哥的廳堂招待幾位賓客,下人突然小跑著過來稟事,滿臉笑意的封四爺走出去聽稟,不由臉上的笑容僵在那裡。他在原地呆立了半天才稍微緩了緩情緒,不忘轉身進去給幾位賓客道一聲「失陪」再回去。

封清雲雖然沒有大張旗鼓將這件事情於明面稟告母親,可是也派人私下告訴了。不僅是大夫人那邊,封清雲氣憤四夫人對不起四叔,不拘著當時跟去的侍女,讓她們將事情傳了個七七八八。

封四爺回去時,四夫人正坐在梳妝台前,慢悠悠梳理著自己的頭髮。

「你知道了。」她開口,背對著封四爺。

封四爺沉默了很久,才朝她走過去。他走到四夫人身後,從銅鏡望著她,問:「是我有哪裡對不起你嗎?近十年姻緣,我身邊只一個你,從未有小妾通房之流。你就是這樣回報於我?」

四夫人輕笑了一聲,語氣裡帶著點嘲諷:「封嵐,感情這回事哪裡有公平。不是你給我一個蘋果我也一定會回一個蘋果。在感情裡面,芝麻換西瓜太正常了。」

向來斯文的封四爺突然大怒,用力轉動四夫人的椅背,將她轉過來。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臉,怒目瞪視。

四夫人心如死灰。若是被封嵐一個人撞見,她還可以一哭二鬧三上吊又或者繞指柔地跪地求饒。但是被大房的人撞見了,她清楚她的事情很快會在赫延王府傳開,日後每一個人都會用那種目光看向她,她心氣高,受不了那樣的日子。

未來是什麼樣子的?被夫家休棄,被娘家憎恨,被外人唾沫?

事情已經鬧成這樣,做什麼好似都成了徒勞。她再面對封嵐的怒火,反倒心平氣和。原先無數次想象過事情敗露后要怎麼面對封嵐。沒想到真到了這一日,自己竟然這樣平靜。她看著眼前頭一遭發怒的男人,心裡竟然覺得若是他打她兩巴掌也挺好。

可是封嵐放開了她。

他轉過身去,不再看她,然後將怒火壓下去,盡量用冷靜的語氣說:「明日請蘇家人過來商討和離之事。」

他抬步往外走,頭也不回。

四夫人望著封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突然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嚎啕大哭起來。

就算她做了這樣不堪的事情,也只換來他一瞬的憤怒,他的憤怒就這樣消去。

她寧願他打她罵她,而不是這樣輕飄飄地一句和離。

她偷情她對不起他,她以為自己不在意封嵐。可到頭來真正不在乎的那個人是封嵐。

屋內靜悄悄的,往日里圍在四夫人身邊的侍女們都識趣地躲得很遠。四夫人哭夠了起身去書桌旁寫遺書。

她不是真的要尋死。她怕疼怕死。

可是她心裡清楚娘家懼怕赫延王府的權勢地位。她干出這樣的事情,娘家不會再接受她,娘家人明日來了只會打罵她羞辱她,將她所剩無幾的顏面踩在腳底,讓她死也死在赫延王府。

四夫人不願意坐以待斃。與其被動等待明日的□□審判,不如假造這份遺書,然後跑路。

出了這樣的醜聞,不管是赫延王府還是蘇家都想她死了守節。封嵐剛剛那個反應,不像真的想要她的命。是以,只要她名義上死了就行。

四夫人寫好遺書,望著往日里愛不釋手的珠寶首飾華麗衣袍,只能忍痛拿兩三件。然後她又去了封贇的房間。今日白天封贇玩得野了眼下已經睡著了。她在床邊看著兒子好一會兒,發顫的指尖想要去撫兒子的臉頰,卻又怕將他驚醒,黯然收回手。再看兒子最後一眼,四夫人擦下眼淚轉身離去。

路上遇上些府里的下人,他們如常給四夫人請安。四夫人心虛地加快了步履,她總覺得所有人都在背後嘲笑她、謾罵她。

終於從赫延王府的側門走了出去,看見了丁良才等在外面的馬車。四夫人鬆了口氣,急匆匆登上馬車。

四夫人有一點感謝寒酥,幸好寒酥阻止了封清雲直接將事情明面通稟給大夫人。若是那樣,大夫人必須出面趕過來,極有可能將她關押起來等蘇家人明日登門。寒酥阻止了封清雲大張旗鼓稟告大夫人而是告訴封嵐,封嵐……

封嵐還真是不在意她死活。

坐在馬車裡,四夫人腦海里全是封嵐的身影。他沒有找人看管她是因為不在意,還是等著她自盡?

許久,四夫人搖搖頭,用手背擦去臉上縱橫的淚水。她沒有料到多年前曾想過和丁良才私奔,過去了十年竟真的走到了這一步。那些捨不得拋下去的榮華和家人都必須拋下了。

四夫人吸了吸鼻子,終於止了淚。

既然事情已經成這樣了,她要直面未來才是。其實和丁良才私奔也沒什麼不好。她在錢莊里放著不少錢,夠她和丁良才花一輩子了。他們離開京城去石屏縣,她在那兒還有個大宅子呢。

最關鍵的是,丁良才滿心滿眼都是她。

以後的日子會好的。

只是贇兒……

四夫人再次搖搖頭,逼自己不去想。她往前挪了挪,將車門推開一條縫,望著外面駕車的丁良才,頗為感慨地說:「以後真的只有我們兩個人了,永永遠遠在一起。」

丁良才甩了甩馬鞭,道:「你別哭了。車裡有茶水,你喝一些潤潤喉。也不知道涼了沒有。」

冬夜的風吹著有點冷。四夫人關上車門坐回去,端起桌上的茶水。茶水果然已經涼了,只殘著一點點餘溫。她哭了很久,嗓子早已哭啞,也不嫌茶水涼,一口氣喝了不少。

她裹了裹身上的襖,聽著外面呼嘯的風聲覺得有些冷。事情鬧成這樣,她心裡也難受,只是自己不願意承認罷了。

有宅院有花錢和丁良才相伴一輩子就夠了嗎?她還是會想念高門貴婦的身份,想念贇兒。甚至就連封嵐那張冷冰冰的臉也時常浮現在她眼前。

所謂的未來不會差不過是自我安慰。

後悔嗎?

四夫人緊緊咬著唇,不願意去想這個問題。

又過去了不知道多久,四夫人睡著了,她迷迷糊糊感覺丁良才湊到她面前跟她說了什麼話,他聲音壓得低,她並沒有聽清。

後來當四夫人醒過來時,馬車已經停了。

車外有不知名的鳥嘶啞著嗓子鳴叫,聽著令人心中生懼。她掀開垂簾一角從窗口望出去。

月色如灑,照亮一座座孤墳。

四夫人嚇了一跳,手一抖,帘子垂落遮了外面。

「丁良才!丁良才!」她急急喚了兩聲,除了嘶啞的鳥叫聲,並無其他回應。

四夫人非常疑惑。她踢開車門,車門晃動出搖曳拍打聲。車廂外的前板上空無一人,不見丁良才。

「丁良才!丁良才!」四夫人又高呼了兩聲。

枯枝上的烏鴉扯著嗓子附和了兩聲。

一道白色的人影突然出現在四夫人的視線里。荒野森然的墳地,白衣飄飄的女鬼……四夫人瞪圓了眼睛,驚得失聲。

白色的影子逐漸飄近,停在馬車旁。女鬼抬手,發白的纖指抬起帷帽的輕紗。

「寒、寒酥?」

「問四夫人安。」寒酥彎唇,右臉上的疤痕扯出詭異的可怖。

四夫人心裡生出強烈的不安。她不敢看那一座座墳,卻逼著自己再看一眼。她認出來了,這裡是錢萬里當初打算活埋寒笙的地方。她重新將目光落在寒酥的臉上,心裡有了最壞的猜測。她咬牙問:「丁良才呢?」

「被我殺了和拿了我給的錢跑路了,四夫人喜歡聽哪個答案?」

「不可能!」四夫人尖叫,聲音在發抖。

寒酥面色平靜。寒冬的夜裡確實冷,她抬手扶著車壁登上馬車,鑽進車內,於四夫人對面坐下。

馬車停在這裡寒酥又突然出現,讓四夫人明白寒酥必然已經知曉當初寒笙被擄走是她的指示。她問:「是你故意帶著封清雲來捉女干?寒笙告訴你的?」

寒酥搖頭。

她說:「其實四夫人多慮了,笙笙年紀小又眼盲,雖然撞到了你和丁良才私會,卻什麼都不懂,單純地以為你真的只是去摘梅花。」

四夫人眸色變幻,追問:「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日雖然府上賓客多,可是能在赫延王府劫走人,我始終相信不是外人為之。有難度,也未必有這個膽量動赫延王府的人。」

「府里的人,沒有結仇,那只有滅口一種可能。笙笙眼盲,除了青松園不去別的地方。除了遇見四夫人,沒見過外人。」

「府里梅園眾多,青松園的梅只三兩枝。四夫人摘梅不該去那裡。就算是摘梅也帶侍女而不是侍衛。後來你送笙笙手鐲應該是試探之意。」寒酥微頓,「還要謝謝四夫人送給笙笙的手鐲,讓她在被劫的時候丟下手鐲當線索被我更快找到。」

四夫人眸色幾經變幻。

「我也曾試探過你。我去向四爺借書。借書是假,不過是想看看你會不會擔心我知道你的***去向四爺高密。後來除夕夜,朝枝閣被人放火。」

「你想幹什麼!」四夫人握著拳敲著長凳,「不對……你是不是對我下藥了?」

四夫人到這個時候才隱約發現最近對男女之事特別渴望。

「在蜜餞里。」

四夫人眉頭緊皺。她還是不理解自己怎麼可能在自己家被一個借住的表姑娘下藥。

「我拉著蘇文瑤做糕點,一是為了從她口中了解四夫人更多的事情從而確定女干夫是哪個侍衛。二是為了讓她下藥。十二糕是我們兩個人做的,你身邊的糕點是她送的。你以為是自己親妹妹做的不會設防。」

「十二糕?」

「十二糕沒毒,下藥的是蜜餞。因為四夫人一定會吃最甜的東西。」

「你就那麼篤定?」

「對。」寒酥點頭,「四夫人服藥覺得苦,自然想吃甜的。」

「我好好的吃什麼葯?」

「避子湯。我猜四夫人一定會服避子湯。」

「猜?」

「初時這樣猜,後來也派人去查過。」

四夫人深吸一口氣:「你就不怕被人查出來?」

「所以送給每一房的十二糕分量很少,四夫人應該早就吃光了。」

「你還真是滿心算計!」四夫人氣得咬牙切齒,欲要衝上去撕了寒酥,卻無力地跌坐回去。

寒酥涼薄地看著她:「忘了說,你喝的茶水裡下了無骨散。」

四夫人怒目嗔紅,幾乎是吼出來:「既恨我如此,帶人捉女干,又何必阻攔封清雲通稟大夫人將事情鬧大?」

寒酥反問:「夫人知道被活埋是什麼滋味嗎?」

四夫人怔住,繼而心中有恐懼肆意盤生。她聲音扭曲:「你瘋了!你就不怕攤上人命!蘇家不會放過你,官府會捉拿你!」

寒酥忽然笑了:「夫人出門前親筆寫了遺書。」

四夫人驚住。

捉女干並不是寒酥的目的,她要四夫人被逼到絕路寫下遺書逃走。

正如給父親立衣冠冢也不是目的,她要一個名正言順出入墳場的借口。

——她要四夫人嘗一嘗笙笙被活埋時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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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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