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047

第47章 047

第四十七章

封岌深看了寒酥一眼,只一眼,卻讓寒酥覺得十分漫長。封岌移開視線,冷聲:「有人送了些羿弘闊的畫集,你分類整理一下。」

「是。」寒酥朝書案走過去,望一眼桌上的畫集。對於恩師的畫,她都十分了解,整理起來並不難。

封岌又冷聲道:「都畫的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入畫,皆寫下來。」

「好。」寒酥欠身,研磨提筆。

她抬眸,悄悄望了一眼封岌的臉色,見他臉色發沉,又很快移回目光,默默整理著恩師的畫冊。

起先寒酥心裡還有一點忐忑,可時間久了也就真的全神貫注整理著羿弘闊的畫集。

安靜的書房裡,只偶爾寒酥翻動畫卷的聲音。

寒酥連封岌什麼時候走出了書房都不知道。等她發現時,書房裡只她一個人,外面已經天黑了。

寒酥望著窗外的夜色,有一點失神。

雲帆立在門外稟話:「表姑娘,將軍讓您過去一趟。」

過去?還去哪?

寒酥沒有多問,將手裡的筆放下,跟上雲帆的引路。走著走著,寒酥發現是往封岌的寢屋去。

寒酥輕輕皺了下眉。

雲帆輕叩了兩下房門之後將房門推開,他人往身側錯開半步給寒酥讓出路,待寒酥走了進去,再關門離去。

寒酥站在封岌寢屋的門口,往裡望去。

封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外人絕對想不到他的住處會這樣質樸。寒酥站在門口望過去,入眼是一張方方正正的紅木桌。桌椅另一邊是一架雕著江山圖的坐地屏,細看一眼,便能看出這幅山河圖畫的正是大荊的國土疆域。工筆蒼勁有力,將江山的巍峨描繪得淋漓盡致。

屏風將房間一分為二,另一側則是床榻之處。

封岌坐在窗邊的身影有些模糊地映在屏風上。

「傻站著做什麼?」封岌的聲音傳過來。

寒酥遲疑了一下,才朝前走去,繞過屏風。屏風另一側的布置也很簡單,一張簡單的木板床比尋常的床榻要低矮許多,彷彿沒有床架子,只一張床板放在地上。床頭與窗扇之間,有一桌一椅。桌上隨意擺了幾卷書。而封岌此刻正坐在桌旁,手裡拿了卷書。

他剛沐浴過,身上穿著墨綠的絲綢寢衣。寬鬆的寢衣穿在他身上,勾裹著寬肩窄腰,將他白日時的威嚴減去了兩分,多了些許內斂的沉穩深邃。

他垂目看著手中的書卷,沒什麼情緒地開口:「都整理完了?」

「還沒有。」寒酥照實說。

「那繼續去整理。」封岌仍然未抬頭。

寒酥立在門口沒有走。她略遲疑,才說:「我該回去了。」

一陣沉默之後,封岌翻書的細微聲音成了回應。

寒酥不得不再次開口:「將軍,天黑了。」

封岌好似沒有聽見。寒酥立在門口,沒有依言去書房。

又過了好一會兒,封岌終於將手裡的那捲書重重放在桌上。他隨意抬手扯了扯衣領,橫卧的鎖骨露出一些。屋子裡悶躁,他身體里也是。他這才抬眼,將目光落在寒酥身上。

明明身體悶躁不適,心裡也不大舒服。可是看見她纖細單薄的身影,封岌心裡一頓,生出一絲別樣的不忍。

「那些玉器把壓歲錢全花了?」封岌問。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不高興嗎?寒酥遲疑了一下,輕輕點頭。

封岌微眯了眼,盯著她也不言語。

在他頗有壓力的注視下,寒酥不得不主動開口解釋。她溫聲,語氣不卑不亢:「禮尚往來。」

她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麼不對。禮尚往來本就是人與人相交的基礎準則。那些他假借壓歲錢送過來的接濟,換成禮物還回去,她才能心安。

封岌冷笑了一聲:「冬扇夏爐?」

寒酥啞然。

她換成東西送還給他是心安了,可她也不得不承認那些東西於他而言確實無用。

寒酥琢磨了一下,辯解:「禮物不在用處,而在心意。」

「心意?」封岌聽著好笑,「東西你自己挑的?」

寒酥再次啞然。

東西確實不是她自己挑的。前幾日因為四夫人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東西是她吩咐蒲英去採買的,原話——「挑貴的,把盒子里的銀票全花光。」

寒酥輕輕蹙了眉。她有一點不理解封岌因為賀禮的事情這樣生氣。她抬眼望過去,主動道:「將軍若不喜歡,下次會更用心給將軍挑禮物。」

「下次?」封岌自然聽出她的搪塞之意。

寒酥心知肚明自己確實搪塞。聽封岌這語氣,知自己搪塞不過,她放柔了語氣:「將軍若讓我重新補上一份新歲賀禮有一點難,或者……我給將軍補一份糕點?」

補新禮物是不太可能了,畢竟她現在一身債務。除了做糕點,她似乎也沒什麼其他東西能送過來了。

封岌沉默著,沒答應也沒拒絕。

寒酥敏銳地覺察出周圍那種威壓之感似有所減。她隔著半間屋子的距離望他一眼,剛要開口這就要回朝枝閣,封岌問:「你姨母今日身上穿的衣服是你做的?」

「是。」寒酥點頭。她有一點驚訝,封岌連這個都知道。

「做的不錯。」封岌誇讚。

寒酥起先還不明白封岌為何突然誇起她的針線活。不過只是一息,她便明白了——他想讓她給他做衣裳?

寒酥有一點為難。

做針線活是很費時間的一件事,給姨母做那件衣服就耗時許久。而且給他做衣裳,也有些不方便。

封岌直截了當:「我要寢衣。」

寢衣,這就更不方便了。

不過寒酥沒有拒絕。她輕輕點頭先說一聲好,然後再道:「改日讓雲帆給我送一件將軍的舊衣量尺寸。那我先回去準備了。」

她還是千方百計立刻就想走。

封岌盯著她,沉聲:「過來量。」

寒酥無法,只好先去跟雲帆要了布尺。她手裡握著不遲,一步步朝封岌走過去,走到他身邊,見他仍坐在那裡沒有起身的意思。寒酥輕嘆了一聲。她稍微放柔一點語氣,聲音也低。「將軍別生氣了。」她說。

「生氣?我為何要生氣?」封岌口中這樣說著,臉色卻稍霽。

「沒能更用心給將軍挑禮物是我的錯失。可將軍給的壓歲錢實在太多,超過了壓歲錢的範疇,寒酥實在受不起。」寒酥誠懇地解釋。

她等了等,沒等到封岌的回應,只好再軟聲開口:「將軍起來了,要量尺寸了。」

封岌看了一眼她微蹙的眉心,才站起身。

寒酥立刻走到他面前,拉長了布尺給他量前肩寬、臂長。攏在她手裡的布尺不斷被放長。她在心裡感慨了一句將軍的手臂可真長。原先她也常給父親做衣服,對父親的尺碼熟記於心。

封岌的尺寸要大上許多。

寒酥繞到封岌的身後,去量他的后肩寬。她舉著手去量,布尺貼在他的后肩,屋內光線不甚明亮,她有些看不見布尺上的數字,不得不踮起腳來。

封岌突然轉過身來。墊著腳的寒酥一個站不穩,腳步趔趄了一下,縱封岌去握她的小臂來扶,她也結結實實跌進封岌懷裡,和他貼了個結實。這麼一貼,她立刻感覺到了他身體的反應。

寒酥臉上一紅,立刻向後退了半步,手裡握著的那團布尺掉落,在足邊散亂開。她心裡有一點亂,幾乎是在瞬間心裡忍不住在想——將軍是不是一直在剋制半月歡的藥效?

封岌並不因為被她知曉而有任何尷尬。他望著她,道:「繼續。」

寒酥蹲下來,去撿地面上散亂開的布尺。她站起身,硬著頭皮去量封岌的腰圍。她也不敢讓封岌抬臂,而是捏著布尺穿過封岌的手臂和腰側之間,隔著衣料,她的手臂於他手臂和腰身之間磨擠而過,在他后腰遞了布尺,再扯動細細的布尺繞過封岌的腰身,在他前腰相貼,量了尺寸。

她貼著布尺的手指慢慢松放一些,讓布尺自然向下滑去,去量他的臀圍。寒酥皺著眉,將視線從不該看的地方挪開。同時她也將布尺朝一側挪了挪,布尺兩端本該在身前相貼看尺寸,她為了避免尷尬,悄悄將布尺輕挪到身體一側記尺寸。

封岌垂眼看她蹲下去量他的腿長。

從他的角度,看見寒酥長長眼睫投下的罥影,罥影似乎卧在一捧洇紅里——她臉紅了。

看著她臉紅,封岌神奇地氣消了。

寒酥站起身,也不抬眼,低聲:「量好了。」

「記住了?」封岌問。寒酥點頭。

「回去吧。」封岌道。

寒酥對於封岌突然讓她回去有一點意外。不過天色已經全黑,她再留在他這裡確實說不過去,她正盼著快些回去。得了他這話,福身的動作都匆忙了些。

她快步往外走,一直到走出銜山閣,才駐足回望。

她突然忍不住去想,他體內的半月歡真的不要緊嗎?她以為他會讓她……

一隊府里的侍女經過,寒酥也不再駐足,立刻轉身離開。她又忍不住去想——他有沒有聽見姨母的話?或許聽見了也不在意呢。

寒酥走了之後,封岌又去沖了個涼水澡。

——之前寒酥在書房裡整理羿弘闊畫卷時,他已經衝過一次涼水澡。

冬日寒涼,帶著寒意的涼水沖在身上,也不能解去封岌心裡的悶躁。他站在水流中,任由冰涼的寒水沿著他寬闊的胸膛慢慢往下淌去。

封岌覺得有些好笑。

他遭過不少暗害,吃用向來謹慎。多少年沒有讓他人暗算得逞,沒想到竟會在寒酥那裡吃了加料的東西,還是自己吃的。

這半月歡的藥效,白日里還好,他甚至覺察不出什麼。可每每見到了寒酥,那體內沉睡的半月歡彷彿一下子就活了起來。尤其是和寒酥單獨相處時,藥效更是攪鬧得厲害,讓他險些剋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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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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