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亡病村篇(九)
耳邊是虛無的白噪音,在短暫的靜止后,忽然猛烈的衝擊洶湧襲來,炫目的火光在遠處爆炸開來,如同盛放的煙火,點亮了整個區域。
那堪稱是「毀滅」的一幕,初冬驚愕地回過頭,如同雕塑般愣在原地,瞬間爆發出來的光芒讓所有黑暗都無所遁形,黑色的霧氣蠕動著,發出如同燒焦般的滋滋響聲。
恍惚有猙獰的尖叫,還有不屬於人類的嘶吼,也不知道是那些蟲類還是變異的怪物,在做著無謂的反抗。
「這個伊森……」
江辰川一聲怒吼,他衝出屋子,被初冬攔了下來,視野內充斥著混亂的畫面,爆炸逐漸平靜下來,大片大片的血霧在森林之中蔓延開來。
火焰燃燒沸騰,就像一隻利劍穿透了那血紅的浪潮,如同海浪拍打著沙灘,所及之處的詭異昆蟲皆被焚燒殆盡,夾帶著燃燒過後的灰燼緩緩落下。
「他人呢?」
江辰川轉過頭,看著面色沉重的初冬問道。
「他說……會跟著我的,但……」
接下去的話初冬沒有再說,這麼劇烈大型的法陣爆炸,恐怕難以生還。
「走,去找人!」
「等等,這會不會很危險?伊維爾先生。」
尤莉婭靠在門邊一臉擔憂,但貝里托已經興奮地沖了上去,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江辰川,黑貓跳上窗檯,
估計是剛剛法陣造成的影響,天空已經不再陰沉,連雨都消失不見,平靜地微風吹散烏雲,抬頭就能看到清澈乾淨的藍天。
危險還未完全過去,江辰川安排尤莉婭和初冬留在屋子裡,他跟貝里托去病村看看伊森的情況。
剛下過雨的泥濘土地,表面灑著淡淡的灰色,仍有一些混濁的積水,想起還有個變異的怪物,讓他呆在兩個女人身邊不太放心。
江辰川出發時,也順便把怪物也一起叫上,他雖然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但為了能夠解除詛咒,也要去見上伊森一面。
按照江辰川的忽悠,伊森現在是他唯一的希望。
再次踏入森林,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濃郁的燒焦味,比起一些依舊在燃燒的樹木,這股焦味更像是某種屍體的焚燒過後的味道。
一團一團的血霧附著在樹榦上,散落在土地上,像是一朵朵綻開的血花。
「那是什麼?」
貝里托發出驚訝的聲音,他指著遠處,那重重疊疊的樹木之外,似乎有些奇怪的東西穿行而過,那種景象似乎是一種難以想象的詭異。
幾道朦朧的身影在樹林之間穿梭,只不過那樣貌一看上去就不像是人類,像是變異的海洋生物,卻擁有了人類的生活與行動習慣,江辰川眯起眼睛,就這樣遠遠地看著。
它們只是這樣緩慢地走著,也不是走著,腳沒有觸碰到地面,卻依舊在移動,像是在漂浮著,還血色的霧氣中若隱若現,看不太清楚具體的樣貌。
「是……怪物嗎?」
自己的樣子已經改變,卻說著別人是怪物,語氣中是壓抑不住的驚慌失措。
這彷彿是海市蜃樓般的幻象,只是這樣緩緩走過,最後消失在道路的
……
天色越發地陰沉,厚重的黑色籠罩在整個病村之上,空氣中的溫度逐漸降低,刺骨的低溫幾乎快要凍結內臟,駭人的風聲環繞在木屋的周圍。
從各種縫隙往屋裡灌,微弱的火苗在風中搖晃著,像隨時都有被吹滅的風險,連木屋都在這樣的風中瑟瑟發抖。
正對面就坐著一句屍骸,還依舊維持著生前的姿勢,伊森也不怕,就這樣在桌前坐了下來,掏出江辰川的懷錶,看了一眼時間,又看了看窗外的天氣。
這次出門有些魯莽,一路穿行,竟然一個人都沒見到,不過,他也不是個白痴,森林裡究竟藏著什麼,還很難說。
莫名有種被跟蹤的感覺,伊森幾次想去找找,但都沒發現對方的蛛絲馬跡,只是這種環繞不去的陰暗,令人略有些煩躁。
伊森清楚,這種破爛地方不可能會有什麼正常人,聽著屋外隱約傳來的雷聲就知道,這應該會是一場迅猛的暴雨,也不知道這些小破木屋能不能抵抗風暴。
說到風暴,伊森想到那個傳聞中新蘭海的主人便是風暴之神,聽說能掌控雷雨的神明只有這麼一個。
但誰也無法證明傳說的真實性,伊森趴在窗邊看了看,屋外的雨滴已經打了下來,暫時是走不了了,只能跟這具骸骨呆上一陣。
耐心的時間並不多,伊森想了想,隨手撿起一根木棍,用火將一頭燒焦,在地上畫了一個黑色的法陣,在陣法的中央滴上了自己的血液。
隨後便將攜帶的物品收拾好,他並不打算在此坐以待斃,更何況,伴隨著天色逐漸暗淡,雨聲慢慢清晰,他能感覺到,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從森林裡跑出來了。
拿起火源便往木屋的深處走去,令人意外的是,後面竟然還有一扇虛掩的門,所見之處都是一片漆黑。
甚至在提起火源時,那些黑色的影子還會稍微往後縮一縮,屋外那些的黑暗似乎會吞噬光源,但又不敢靠近光。
再轉頭回去時,窗外已經變得漆黑一片,伸手不,那些黑暗感受到伊森這個活物的存在,竟然覆蓋在整個木屋的周圍,一點點將他包裹起來。
危險靠近,似乎再往前一步,就會踏入黑暗,察覺到黑暗在恐懼什麼,一個全新的想法在伊森的腦子裡形成。
永遠也沒人能猜到伊森的小腦袋瓜里都裝著什麼,這也是江辰川欣賞他地方,總要有人出來打破常規。
只要呆在火或光的身邊,黑暗就不會靠近,既然這樣,他就製造光芒,這就是鍊金術師能夠創造奇迹的地方。
用臨時製造的簡陋畫筆在房內勾勒出煉金的圖案,在確保自己絕對安全的情況下,收集能夠用到的煉金物品。
黑暗在木屋周圍蠢蠢欲動,彷彿能察覺到伊森對它們的威脅,但他始終立於光明之中,讓黑暗沒有可趁之機。
帶著火源推開另一間房間,未上鎖的門嘎吱一聲打開,黑暗就像逃竄的老鼠,瞬間被突如其來的光亮四處驅趕。
從屋內滲出死亡的腐敗氣息,這時伊森才注意到,卧室內還有一具因為詛咒,而已經變異成怪物的屍體。
不過屍體的狀態看起來很奇怪,只有一半接近白骨化,另一半還依舊是它死前的模樣。
非要形容的話,就好像進食到一半被打擾的感覺,啃噬……
高高地舉起火源,剛往前邁出一步,一聲清脆的響聲,腳下像是踩到了什麼。
抬起來看時,宛如一團霧氣散開,露出一隻他從未見過的詭異昆蟲,長相極其奇怪,背上的圖案宛如一張嘶吼的人臉。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那團像霧氣一樣的黑暗,其實就是由這種蟲子構成的。
怕光,怕熱,怕火,只生存在陰暗潮濕的地方,並且在晴朗的白天只會躲在森林中活動。
所有的條件都符合普通昆蟲的習性,伊森心中大約已經有數了,他舉著光源取走他想要的煉金材料,看著屍體痛苦掙扎的樣子,可以想象他生前究竟遭受了多大的苦難。
咔嚓——
有細微的聲響傳來,像是有什麼生物行動的腳步聲,只不過對方特地壓低了聲音,若不是踩到了什麼,怕是很難被伊森發現。
還有怪物活著?
伊森立刻警覺起來,他毫不猶豫地掏出了手槍,但還沒有上膛,停在原地沒有動作,連呼吸聲都壓著。
耳邊除了沙沙的雨聲外,還有緩慢移動的步伐,如果根據聲音分辨位置,對方應該徘徊在屋子的外面,似乎在考慮著如何進入屋內。
伊森轉頭看向窗戶,那已經被如同霧氣般的黑暗完全覆蓋,看不到外面的一點景象。
來的不管是人是鬼。
他都已經加快自己的行動,想到這裡,便也不再拖延,將手槍一收,取走材料就回到自己的法陣之內。
只見原本畫著的法陣內隱隱出現個黑色的人形,幾乎有些所有的特徵,只不過並不會說話,不會移動。
如同影子傀儡般留在原地,本體帶著火源一靠近,包裹傀儡的黑暗也就迅速散去。
果然,只要散發著活物的氣息,不管是不是真的生命,他們都會攻擊。
摸清他們的習性與手段,伊森心裡也隱約有了個底,將屋內礙事的東西,包括那具屍骸,都扔進卧室之中。
這過程還費了伊森好大一番功夫,剛將骸骨放下,就聽見窗外傳來不正常的響動,四周壓抑的黑暗開始騷動起來,也不懂是有新的獵物,還是遇上了敵人。
咔嚓——
還是一樣的異響。
攜帶著冰冷的氣息,伊森將火源放在一旁的桌上,雙手舉起槍,黑黝黝的傷口對準了發出聲音的窗戶。
咔噠——
不管下一秒出現什麼,伊森都保證能將對方擊斃。
嘩啦——
神經瞬間緊繃起來,伊森將解除了槍械的保險,就在這個時候,匯聚在窗口的黑暗似乎受到了某種驅趕,紛紛朝一旁散開,無形的壓迫感迎面而來。
伊森的手指就扣在扳機上,一動不動,靜靜等待著。
「唉?居然有個人?」
熟悉的聲音響起,窗外竟然冒出一個頭來。
「初冬小姐?」
將槍口壓下,所有的敵意全部回收,初冬也看到了光亮處的伊森,露出驚訝的神色。
「你怎麼進來了……有看到伊維爾嗎?」
初冬往屋內瞧了瞧,沒瞧見第二道身影。
「本想著進來找他,應該是錯過了,我在村裡轉了一圈都沒看到他……不對,你們不應該在一起嗎?」
伊森有些奇怪。
他幫初冬從窗口翻了進來,等她穩穩落地后,才開口詢問道。
「沒,他一大早帶著被詛咒者離開了,我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兩個人,結果遇上了下雨,還好,帶著煤油燈,那黑色的霧氣不會來攻擊我。」
「還有兩個倖存者?」
伊森捕捉到初冬話里的信息,沒想到像病村這樣的地方,還能存在所謂的正常人。
「也不算,昨晚我跟他們呆在一起,才發現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你們一晚上都沒回來,我還以為你們出事了,所以才想著來看看你們的情況,這麼說來……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說來聽聽吧。」
還是初冬的煤油燈好用,不用小心護著,擔心火會熄滅,只不過這樣的消耗太大,還不知道能不能撐到羅納爾克城。
「經過一晚上,我們得到了這麼一些信息,每一個受到詛咒的人,慢慢的,都會變成像這樣的怪物,詛咒通過傷口傳染,只要被詛咒者傷到,即使是再小的一個傷口,都會被感染上詛咒。」
「而被詛咒者在某段期間會有很強的攻擊性,所以,只要不受傷,我們就不會染上詛咒。」
「但其中的關鍵是,經過接觸我才發現,那兩個人都有些不太正常,不知道是因為很久沒跟人聯繫,還是受到詛咒的影響,他們想要把我殺了。」
「所以,我才趁他們不注意趕緊逃了出來,本來想救救他們,現在看來,這裡已經沒有正常人了。」
初冬似乎受了一些驚嚇,難得的說了這麼多的話,她把所有的事都與伊森交代清楚,這樣唯一對鍊金術有所研究的伊森才能想出解決之法。藲夿尛裞網
「我知道了,不過,關於那兩個人就先放一放吧,對了,你剛從外面進來,身上濕,別亂踩。」
伊森一邊布置著腳下的法陣,一邊說道。
「這是……」
看清腳下那些複雜的線條並非隨意塗鴉,而是一種大型法陣,由於懂一些咒術,所以對鍊金術也有皮毛的了解。
知道效果越大的法陣,越是複雜精細。
「這好像是火元素……等等,你該不會是想要……」
初冬驚訝地抬起頭,看著伊森的一舉一動,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伊森輕鬆地回答道。
「瘋子。」
也不止初冬一個評價過伊森是一個瘋子了,他做的瘋狂事一點也不少,或許是為自己絕妙的想法而驚嘆,伊森還能哼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