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艾爾修斯，你生氣了嗎？」米拉輕聲問。

她的手被他用修長手指緊緊攥住，捏得她指節都有些發白。他身形頎長，比她高了許多，給人的感覺很有壓迫感，在跳舞的時候一直看著她，鴉黑長睫微垂，遮住了血紅瞳孔深處的情緒。

【不對，我為什麼要在意他有沒有生氣】

【動不動就要殺人，本來就是他有錯在先】

【即便他是黑暗神的信徒也不行】

【……或許我可以感化他一下，讓他改信光明？】

【我懂了，是救贖反派劇本！】

黑暗神：「……」

他略有些促狹地抬眉，似笑非笑道：「你就不怕舞會結束以後，我悄悄割了他的喉嚨？這樣，你就沒有未婚夫了。」

米拉瞪大了眼睛，立刻就反駁道：「他不是我的未婚夫！」

她關注的重點是這個，顯然取悅了黑暗神。

「不殺倒也不是不行……」他的唇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揚。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聽見米拉繼續說道：「未婚夫的人選還沒定，其實我更傾向於西格蒙德殿下。」

黑暗神：「……」

很好，他又想殺人了。

在微妙又帶著些許曖/昧的氛圍中，二人跳完了一支舞。米拉剛鬆了一口氣，便又有人邀請她跳舞。

是西格蒙德。

米拉背對著黑暗神，沒察覺到他宛若實質的冰冷視線，把手搭在了西格蒙德的掌心。他戴著手套，布料的觸感讓她心下稍定，不管怎麼說，和西格蒙德跳舞應該會稍微放鬆一點吧……剛才艾爾修斯一副想要吃了她，把她揉碎在懷裡的模樣，讓她有點害怕。

西格蒙德的視線越過她的頭頂，和黑暗神的眸光在半空交匯，彼此之間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很明顯氣場不合。

混亂和毀滅皆是黑暗神的權柄，祂和秩序之神不對付，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但此刻，這份敵意里卻帶著些許莫名的醋意。

黑暗神微微眯起眼睛，眸光陰森冰冷，看著秩序之神和米拉跳起了舞。

一位身穿白袍的神父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旁，用悲天憫人的語氣勸導他：「大家和諧相處不好嗎？為什麼總要打打殺殺？這樣她也不會喜歡的……」

聽到光明神的聲音，黑暗神一陣頭疼。比起秩序之神，他其實更厭惡光明神。

「……維蘭德，你這個偽善的傢伙。別想用你那通歪理說服我。」

光明神不以為意，依舊用那副彷彿能把黑暗神原地超度的語氣說道：「你不想讓她開心嗎？」

黑暗神乾脆不說話了。

「你想留在她身邊，獲得她的信仰。」光明神淡淡地說，「我們也想。既然如此，為了不讓身份暴露，為什麼不能合作呢？」

「合作？」黑暗神難以置信，「你是忘了我挑起神戰，差點毀滅整個大陸的事？不怕我再這麼做一次？」

「我相信你不會。」光明神露出了神聖憐憫的微笑，「平心而論，你現在有了在乎的人，應該……會想讓她生活在一個平靜美好，而非扭曲混亂的世界上吧？」

「在乎…的人？」黑暗神微微一怔，蒼白絕美的臉頰上忽然浮現出一抹病態的紅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合作的事更是免談。我只有這一個信徒，不會和任何人分享她。」

說完他便轉身離去。

望著艾爾修斯遠去的背影，光明神若有所思，「看來，黑暗神果然很在乎她。」

祂有些不理解。

為什麼神明可以因為一個人類改變？這似乎和信仰無關。

雖然在光明神眼裡，米拉同樣是最特殊的信徒，祂甚至為了她降臨人間，偽裝身份接近她。但是，祂不像黑暗神那樣充滿了獨佔欲。

她就算信仰很多神，又能怎麼樣？在眾神大陸上，信仰多位神明的信徒並不罕見。這又不是愛情，要求絕對的忠貞。

光明神垂眸想了想，忽然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難道黑暗神真的墜入愛河了？

*

和西格蒙德跳完舞以後，米拉又收到了好幾個人的跳舞邀請，有大王子伊昂，神父維蘭德，還有一些仰慕她的貴族。

米拉：「……」

她想了想，選擇了維蘭德。

倒沒有什麼別的原因，只是她和維蘭德比較熟。他再怎麼說，也是教她光明魔法的導師。

伊昂被冷落在一旁，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三弟，你說她為什麼願意和你跳舞，卻不願意和我跳？」

西格蒙德瞥了大王子一眼，「可能……看臉？」

伊昂：「？？？」

*

舞會一結束，米拉如蒙大赦，火速離開王宮，回到馬車上躺平。

跳了一晚上的舞，簡直是身心俱疲。如果不是之前吃了一點小蛋糕墊了墊肚子，她現在肯定又累又餓。

她躺在車上的時候，艾爾修斯早已沉默地坐在旁邊的陰影里，不知在這裡等了她多久。

米拉抿了抿唇，想跟他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倒是艾爾修斯主動開口：「米拉，你…要不要枕著什麼東西休息？」

米拉點了點頭，就這麼躺在馬車的座位上，確實不太舒服。

艾爾修斯拍了拍膝蓋，有些不自然地說道：「或許你可以枕在我的腿上。」

看著那雙被西裝褲管包裹的大長腿，米拉遲疑了一下。

「當然，枕在我肩上也可以。」怕她覺得不自在，艾爾修斯連忙補充。

米拉現在只想躺平，乾脆脫下高跟鞋，側躺在馬車的座位上，把臉頰枕在了艾爾修斯的腿上，小小一團縮在了他身旁。

她很快就睡著了。

比起她，艾爾修斯顯得更緊張，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腿部肌肉更是微微繃緊。

他抬起一隻手，想要輕撫她的臉頰，又怕吵醒她，只好把手搭在了馬車的車窗上。

一束月光從窗口灑下，落在少女恬靜昳麗的臉頰上，暈染著朦朧的柔光。她的睫毛纖長，微風拂過，像撲簌的蝶翅。嘴唇柔軟，宛若月色下的薔薇花瓣。

黑暗神垂眸看著那張如夢似幻、彷彿一觸即碎的臉頰，又想起了光明神的話。

……他不知道胸中涌動的情感是什麼。但他在乎她，想讓她開心，這一點無法否認。

*

馬車駛進莊園時顛簸了一下，米拉睜開眼睛，抬手撩起艾爾修斯綢緞般的長發，望著他輪廓優美的下頜線，輕聲問：「我們到家了嗎？」

「到家了。」艾爾修斯點了點頭。

米拉坐了起來，正想彎腰穿鞋，腳踝忽然被一隻修長的大手抓住。她揉了揉眼睛，看到艾爾修斯半跪在她面前，車窗灑下的月光照亮了他線條分明的側臉。

他就這麼拿起她的高跟鞋，動作優雅地給她穿鞋。

米拉有些不自然，「你、你這是……」

艾爾修斯掀起漆黑睫羽，忽然輕笑了一聲，「不喜歡么？」

米拉搖了搖頭，「倒沒有不喜歡，只是、只是我自己也可以穿。」

「已經替你穿好了。」艾爾修斯下車，為她拉開了車門。

他望了一眼就在附近的花園和小樓，柔聲和米拉道別：「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艾爾修斯。」

艾爾修斯目送著米拉回到房間，看著燈火點亮，正想離開，忽然聽到了房間里的喧囂聲。

「你今天晚上好吵啊，不過總算是回來了。喏，獎勵你摸一下耳朵。」

「我知道你在外面沒有吃好，特意出去狩獵了一趟，帶回了不少食材，還拜託你們這裡的廚師做成了烤肉。來，要不要嘗嘗？」

「我也要吃，該死的紅龍，你倒是也分給我一點啊！！」

「不給，這些都是米拉的。」

「反正我也吃不完，大家一起吃吧……」

黑暗神沉默地站在花園裡，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黑暗神大人，」惡魔之神從陰影中出現了，低聲蠱惑道，「看著這一幕，你憤怒嗎？生氣嗎？不如再開啟一次神戰吧，讓祂們萬劫不復……」

黑暗神瞥了惡魔之神一眼，「這就是你追隨我的目的。」

惡魔之神推了推金絲眼鏡，矜持頷首，「是啊……！在深淵裡被封印了那麼多年，我無時無刻不想著復仇。」

「沒錯。」血神從草叢中探出腦袋，「我也是。」

「你別說話，」惡魔之神瞥了血神一眼，「讓我來說服冕下。」

「不。」黑暗神緩緩搖了搖頭，「我認為現在這樣很好。」

血神：「？」

惡魔之神：「？」

「您就不嫉妒他們嗎？」惡魔之神微微蹙眉，金色的瞳孔里露出了一絲疑惑，「從前，僅僅是為了愉悅，您就毀滅了那麼多美好的東西，殺害了那麼多生靈……」

「她不喜歡我殺人。」黑暗神忽然笑了，眼底有愉悅之色一閃而過，「別把我想象得太有原則，我現在想做個好神。」

「瘋了，瘋了！」血神叫了起來，「這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黑暗神！」

「黑暗神大人更變態了。」就連惡魔之神也不得不承認，「祂想做個好神，就跟光明神墮落差不多啊！」

血神：「太離譜了！！」

*

米拉正在和死神搶烤肉吃，看到她處於下風，龍神立刻上前幫忙。

搶不到烤肉，白毛美少年暴躁地抖了抖耳朵：「怎麼能這麼欺負神呢！」

米拉不理他，一口咬上了香噴噴的烤肉。

回來這麼晚，她本來不準備吃夜宵了。

可是——

這個烤肉也太香了！

死神氣鼓鼓地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瞪她。

龍神護食一般用尾巴圈住了所有的烤肉。

「哼，尾巴我也有啊！」死神悄悄伸出了一條毛絨絨的尾巴，蹭了蹭米拉的掌心，「要摸嗎？前提是你要分我一半烤肉。」

「不行，一半太多了qaq，」米拉試圖討價還價，「三分之一怎麼樣？路德維希也要吃呢。」

龍神輕哼，不屑地看了死神一眼，對米拉說道：「我的尾巴給你摸，我的那份烤肉也給你吃。」

「太多了我吃不完誒，」米拉眨眨眼，「不過真的可以摸嗎？」

「刷」的一聲，兩條尾巴同時伸了過來。一條是毛絨絨的白色貓尾，一條是覆蓋鱗片的漂亮龍尾。

米拉：「！」

她不是在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