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兒子
尤司替他摘下眼鏡的時候,指尖輕撫過他的太陽穴,引得葉加眯了眯眼。
「啊……我弟弟戴著給我玩的,他剛剛不是還要用泥巴糊我臉,我們兩個經常這樣玩鬧。」葉加眨了眨眼,立刻就把他身後的安則風出賣了。
安則風:「……」
安則風只能被迫點了點頭:「是我讓他戴的。」是的,他們都快30的人了,一天到晚就玩點你追我打、我給你戴眼鏡這樣的小遊戲。
尤司又盯著安則風看了好一會兒,把街道上的玩家看的心臟都快停跳了。
今天這人生大起大落的,比在地下打十場比賽都來得刺激。
老天爺,如果他們有錯的話,可以讓他們在地下比賽的時候受傷,而不是在這裡玩什麼心跳遊戲!
乖乖,尤司該不會要發現了吧?
這可是一個葉加,一個安則風,狂風星盜團里最有名的兩個人!
他們兩個人還正好湊在一塊,偏偏還都待在這一條一看就有問題的大街上,大街又在一看就格格不入的特殊居民區。
這簡直把debuff都疊滿了,傻子都能看得出來有問題。
尤司還不是傻子。
大家忘記了呼吸。
「你看起來不像是喜歡惡作劇的。」尤司看著安則風那張人畜無害的老實人的臉,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其他人:「……」緊急呼吸。
人生的起起落落也不過如此了吧。
「那我看起來比較像喜歡惡作劇的嗎?」葉加只挑起了一邊的嘴角,露出了一顆潔白的牙。
他的眉眼輕輕地往下壓,將他偽裝的那張純良的臉上帶上一點狡黠。
玩家們在心裡已經破口大罵了。
葉加你有病是吧!
好不容易躲過了一劫,還非要叭叭地自己湊上去,怎麼,就你有張嘴嗎?
你要是不想活了,可以直接說,他們會滿足你的這個心愿。
但是要死自己死啊,為什麼還要非拉他們墊背啊,要是葉加被發現的話,他們也沒有好果子吃。
你好煩的一男的!
尤司的手下們摸了摸胳膊,抬頭看了看天。
奇了怪了,天看起來很正常啊,也沒有要下雨的意思,也沒有要颳風的可能,怎麼突然就好像降溫了,陰嗖嗖的。
「嗯,像的。」尤司回答。
葉加:「……」
葉加的嘴角撇了下來,他有些鬱悶地擰起眉毛。
怎麼回事呢?他總感覺漫畫里的尤司還沒有這麼討人厭。
怎麼到了他的面前就是這副樣子,特別像……
像誰來著。
葉加腦子裡這個想法一晃而過,他沒有太過糾結於此。
可能是哪個地下王國遇到的玩家吧,說不定已經死了。
尤司把眼鏡還給了安則風,安則風呆愣愣地接過眼鏡。
……真是十分微妙的感覺。
有一天還能從大對頭的手裡接過一副眼鏡。
「你也是跟著建築公司一起出去的自衛隊嗎?」尤司問他。
葉加差點慣性地點頭了,還好他想起來自己果農的身份。
「不是,我是這裡種水果的,種獼猴桃。」他眨眨眼,說。
他伸出自己一雙潔白修長的手,上面滿是淺肉色的脫了痂的傷口:「你看,雖然我喜歡惡作劇,但我是個勤勞的果農哦。」
尤司朝著他身後看了一眼。
果然,在葉加的住所後面,是一大片一大片綠油油的獼猴桃。
那些藤蔓都長得很好,又翠綠又粗壯,就是用這麼遙遠的距離看過去,都能看到上面掛著的毛茸茸的果子。
玩家們又暴怒了。
所以到底是誰同意讓葉加選擇果農這麼個職業的,葉加這個人放在哪裡,不管是正著放還是倒著放,橫著放還是豎著放,甚至是直接把他掛起來放,也看不出來一絲一毫的果農的氣質。
他們今天是非要掉馬不成,非要被抓走不可了是嗎?
原本明明能夠安然度過的,可都是葉加這個傢伙,皮癢的很,非要整活。
尤司:「……」
尤司沉默了一會兒。
「一個果農怎麼會想住在這裡,我聽你們星主說,因為自衛隊的成員大多凶神惡煞的,所以普通人都不願意住過來。」他問。
凶神惡煞的自衛隊成員們:「……」
葉加思考了一秒,立刻有了借口。
這還不簡單,只要說這裡的地價低不就好了。
他剛想開口,就看到那些已經按耐不住的玩家們高舉雙手大喊:「因為他們兩個是我們的乾兒子!」
葉加、安則風:「……」
從未想過的設定又增加了。
葉加和安則風都被雷的忘記自己要說什麼了。
可是那個出聲的玩家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其他人一開始也是愣住了,隨即眼睛一亮。
他們崇拜地看著那位將葉加說成是自己兒子的玩家。
對,現在最主要的是要說句話,阻止葉加再開口!
葉加只要開一個口,那就必然是腥風血雨,必然是掉馬前奏。
他們要把節奏掌握回自己的手中。他們命由他們,不由葉加!
「是這樣的,這倆小子很小的時候,父母就不見了,親戚們都嫌棄他們兩個是拖油瓶,不願意要,在他們奄奄一息的時候,是我們自衛隊的一個兄弟看到了,給了他們一口飯吃,這兩個孩子就屁顛顛地跟著我們回來了!」開口的是一位智力遊戲的玩家。
所以她反應還算快,立刻編完了一段潸然淚下的小故事。
葉加、安則風:「……」
別以為他們沒聽出來,這傢伙暗搓搓地往裡面夾帶了很多私貨。
領養就領養了,為什麼要特地強調拖油瓶,又要強調屁顛顛,一聽就有私心。
這些糟老頭子壞的很。
但是葉加和安則風還不能說什麼,他們只能繼續在這裡聽聽這幾個傢伙還能說出什麼愚蠢的話來。
「這兩個孩子,是我們一條街上的人一把屎一把尿一起帶大的,所以性子就有點雜,平時也不太聽話,尤其是大的那個。」大家拚命詆毀葉加。
尤司似乎也被這個說法雷到了,他消化了一會兒,繼續問:「那他們兩個怎麼沒去自衛隊?」
這個問題,早在尤司消化的時候,大家就已經想出來了。
「怎麼說都是自己養大的孩子,哪裡捨得讓他們去自衛隊吃苦。」一個老大哥氣質的玩家開口了。
明明他們剛才在假裝良民的時候,演技還很拙劣,現在成了葉加的乾爹乾媽以後,他們的演技突然得到了質的飛躍,連跋扈的氣質都變得沉澱了下來,像是真的孩子的父母,就算現在被扔去拍電視劇都不會違和。
「誰說不是呢?自衛隊的活,尤其是跟著建築公司的自衛隊的活,那真的不是人能幹的!」大家紛紛附和,迅速進入角色。
「元帥您可能有所不知,像我們這種跟著建築公司去項目上的人,總是在奔波工作,很辛苦,只是最小最輕鬆的一個方面。」
「要是碰不上異獸,那就是一份高薪的工作,跟建築工人差不多苦,倒也算不錯。可要是碰上了異獸,那就是拿命在搏啊!」
「別看我們現在這裡人挺多,還樂呵樂呵的,其實啊,我們這裡很多兄弟都已經不在了,大家也就是苦中作樂。」
「我們自衛隊的裝備不如軍隊的,說出來也不怕您笑話,好多機甲型號都已經很老了,大傢伙開著開著都要散架。」
大家七嘴八舌地活躍的不得了,他們已經完美地進入了這個角色,還越說越得勁。
把假的都說的跟真的一樣。
尤司聽了半天又開口了:「我以為裴家給你們的機甲會好一點。」
全場冷場。
發揮過頭了的玩家們眨眨眼睛,一下子卡殼了。
等一下,好像是這個道理,他們的僱主不是別人,可是裴南風。
把自己說的這麼窮酸,是不是不太符合裴南風的人設?
可是話都已經說出去了,總沒有在收回來的道理,最主要的是,他們也沒這個本事。
「裴家又不研製機甲,研製機甲的不是段家嗎?」葉加開口了。
他語氣里還有淡淡的不屑和嫌棄。
「一台機甲多貴,要是我們自衛隊的每一位乾爹乾媽都用上了最好的機甲,那不是一筆小費用,相比於購買機甲的巨款,不如賠償幾條人命錢,再說了,機甲損壞了的維修費也不低。」葉加說的時候,臉明顯冷了下來。
大家也都沉默了。
葉加現在看上去,像是真的是想為他的乾爹乾媽們打抱不平的乾兒子。
這讓玩家們不太適應。
他的語氣冷漠,帶著隱忍的憤怒與不甘,臉上倒是沒有多餘的表情,可正是這種無聲的抗議,更顯得凄涼起來。
他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卻沒有辦法改變分毫。
他憤怒,他絕望,他痛苦,最終卻都只能被動麻木地接受。
葉加的這個精湛演技,讓街道上的玩家們都有些不自在起來。
葉加的演技太好了,他們接不上戲。
好到他彷彿不是在演戲,而是在真情流露。
只有站在葉加身後的安則風,突然摸了摸葉加的腦袋。
帶著憐惜帶著安慰,帶著無盡的關懷。
以及,感同身受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