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胡娜娜解開心結
離開小衚衕的時候還是冰冷的冬天,胡娜娜再回來時,蓮園的蓮花都開了。
她望著塗成硃紅色的大鐵門,平靜了一路的心情終於被打破。她獃獃地看著院內熟悉的一切,思緒萬千。
一隻手猛然從她身後伸了出來推開鐵門。
胡娜娜回頭,看到萬玲手裡提著一個塑料袋正盯著她看。剛剛也是她多愁善感得太過出神,竟然沒有聽到一點聲音。
「要進就進,不進滾蛋。」
這句話也許別人聽了受不了,胡娜娜早就習以為常。和平日里的咒罵比起來,這話算溫柔的。
胡娜娜跟在萬玲身後走進院子。院子少有的乾淨利落。
「今天沒人來玩牌?」
萬玲沒搭理她。
胡娜娜透過塑料袋看到裡面的藥盒,又開口問:「出去買什麼葯了?」
萬玲扯開頭上的紗布。
「這裡泡了洗衣粉。不用消毒嗎?」
胡娜娜一句話都不敢再說,只是跟著萬玲往屋裡走。胡娜娜看到有一塊玻璃被打碎還沒有換,立刻回裡屋取捲尺量玻璃尺寸。
萬玲一把搶過胡娜娜手中的捲尺,從空窗戶扔了出去,「你是回來可憐我的?」
見胡娜娜默不作聲,萬玲又說,「放心吧。我不會告你男人的。滾吧。」
「我回來把錢還給你。」
「你什麼意思?」萬玲這次沒有說帶刺的話,語氣卻沉了下來。
「我現在過得挺好,能自己掙。你去把保險交了。不夠的話,我結婚後給你補一些。」
胡娜娜說完之後,母女倆沉默了好一會。
胡娜娜到院子里又把捲尺撿回來。她從包里取出紙巾擦拭上邊的灰,順手也取出了存摺,放在桌子上。
「你也真捨得拿出來。只活年輕不活老了?」
她拉開捲尺,發現已經摔壞,收不回來了。將就著量完玻璃,胡娜娜要把捲尺拿回裡屋。
萬玲說:「收不回來就扔掉,留著一個爛貨幹什麼?」
胡娜娜只當沒聽見,她一併將存摺帶回裡屋。
萬玲也跟了進去。她斜靠在門框上看胡娜娜拉開衣櫃,將存摺放回原處。
「錢我給過你了。是你自己不要。」
「我要是想拿早就拿了。這摺子在櫃里放了二十多年就沒動過地方。我自己有手有腳的,不稀罕你的錢。」
萬玲冷笑,「先前你開理髮店的時候,我給你拿過兩萬。那不是錢嗎?」
「那錢我可還給你了啊。」
「利息呢?」
胡娜娜關好衣櫃門,眉頭微蹙。「媽,你就是一個金錢的奴隸。」
萬玲輕啐了一口,「放你媽的屁。沒有錢人怎麼活?靠男人?男人靠得住嗎?你現在一心幫你男人搞事業,關了自己的理髮店。如果那小子不要你了。你有什麼?」
胡娜娜啞口無言。
「女人要是被男人哄住了,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和肝兒掏出來給男人。你就是那種蠢貨。我早就看出來了,你一早就把身體給了那小子吧。我告訴你,你越是犯賤,男人就越不稀罕你。」
「你還不是一樣的蠢人。不然,我是哪來的?」
「對。你說得對!我比你還蠢。我拿著所有的積蓄來這小古城想改頭換面重新活。結果怎麼樣?他媽的,我給那畜生生孩子,他卻騙走了我所有的錢。」
萬玲的眼眶瞬間通紅,聲音變得嘶啞,她咬牙切齒說:「你才剛出生,我連給你買奶粉的錢都沒有。好幾次我都想一把掐死你。你說我是錢的奴隸?」
萬玲走到胡娜娜的身前,死死盯著女兒的眼睛,「沒有錢,一個坐月子的女人就得去跪在商店外,求一罐子奶粉。沒有錢,人連一條狗都不如。」
胡娜娜愣住了。他從來沒有聽萬玲說過這些話。
「那種經歷有一次就夠了。我承認我骨頭軟,掙不了硬氣錢。賣了半輩子,我下賤。但我寧願被男人騎著,也不想再跪著。」
萬玲又打開衣櫃,把摺子取出來。
「人活著最重要。除了自己誰都不要信。這摺子你拿去吧。裡邊的錢你不要輕易動。要是你也混到一分錢都沒有的時候,誰都別跪,把它拿出來花。」
「媽……」
胡娜娜抱著萬玲大哭。萬玲也終於掉了淚。她已經有好多年沒有痛痛快快哭過一回了。
哭一場,胡娜娜心裡的疙瘩也就解開了。她進廚房收拾做飯。
「今天不回那邊?」
「我打算回來住幾天。這家裡沒我的位置了?」
萬玲斜了胡娜娜一眼,「什麼東西都沒帶回來。你怎麼住?」
「你不放話,我把東西提回來,還得被你再攆出去。一會兒,讓小飛送過來就行了。」
萬玲笑了,「感情你是回來探我口風的。你要真想回來。我還能趕你出去?」
萬玲再次打開衣櫃,從裡面翻出一個紅氈子包好的包裹。
「我沒結過婚。也不懂。從你李叔那辦了些東西。」
胡娜娜放下菜刀出去看包裹,裡面大多數東西自己已經買過了。
「李叔沒說他見過我?」
「沒有啊。」
「先前我去商場置辦這些的時候,他還跟我說話來著。你去買,他都不提這事。這不是買重了嗎?奸商。」
萬玲笑道:「跟你說這世上的男人都壞到骨頭裡去了。不過也沒事,都是些生活用品,買多了也不怕。」
胡娜娜拿出一雙紅鞋來:「這上嬌鞋,只穿一回。咱們買兩雙不是浪費錢嘛。回頭我得找他去。」
「唉,該浪費的時候不怕浪費。媽也沒嫁過,你不穿我穿。」
胡娜娜撲哧笑了出來。
「我上台的衣服還沒買。正好你回來了。明天咱們一起逛逛商場。我打算買一件旗袍。紅色的。」
「過些天再說吧。」
「你什麼意思?」萬玲瞬間落下了臉色。
「我能有什麼意思。你這不還有傷嘛。」
「這點傷算個屁。我還以為你不想讓我參加。胡娜娜我告訴你,沒有那種事情。那小子敢拿走我的錢,就敢在檯面上叫我一聲媽。他父母要是看不起我萬玲,也可以,那就找別人家的女兒去。我萬玲也不高攀他們。」
「媽,沒有的事兒……」
萬玲一邊扎包裹一邊罵:「沒有就好!那小王八蛋不止一次跟我動手。他媽的,分不清個輩分大小。他要是敢這麼對你,我一刀捅死他。」
胡娜娜笑了笑:「你不打我,他也不能夠打你。」
萬玲指著傷口說:「打得好啊。就我這傷口,至少值五萬。不,五萬零三十八。我買葯還她媽花了三十八呢。彩禮錢總共十五萬零三十八,少一分都不行。你趁早跟他說清楚。」
胡娜娜只好扯開話題,「媽,以前我問你,你總是不說。今天咱們既然把話都說開了,你就告訴我為什麼讓我姓胡?這不是隨便起的吧?」
萬玲一聽,大笑起來。
搞得胡娜娜摸不著頭腦。
「說是隨便起的也對,說不是也對。我十七八那會兒,村裡有個小夥子一直追我。他倒是挺老實就是窮。我是窮怕了。也不想跟他一輩子種地。所以我去大城市當洗頭妹去了。他姓胡。」
胡娜娜半晌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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