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沙棠夢見了溫聿懷的出現，卻沒見到溫雁風。
眼前的情況超出她能處理的範圍，想到剛才師兄說的那些話全都被溫家人聽到了，沙棠就感覺到耳鳴頭暈，恐懼降臨，將她從裡到外吞噬。
「祝小姐。」溫雁風朝呆住的沙棠一步步走去，盯著她的目光像是具象化的蛇，悄然纏繞在沙棠脖子，「聽你們剛才的談話，你的名字……似乎是叫祝棠，而非祝星。」
沙棠的喉嚨動了動，感覺有東西掐住了她的脖子，令她難以張口發聲。
「替姐出嫁嗎？原來祝家是這麼想的，我還以為祝家主當真捨得自己的寶貝女兒，沒想到J竟是這麼回事。」
溫雁風來到沙棠身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來自溫家少主的威嚴，無聲施加給沙棠濃厚的壓迫感，令她渾身顫抖。
「祝小姐……」
話還未說完，溫雁風就見溫聿懷抓過沙棠的手，一把將她拉去身後，淡聲道：「那邊的祝家仙士已經抓到，別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
「你解決？」溫雁風好笑地看著他抓著沙棠的手，重新抬眼看回溫聿懷，眼中冷意閃爍，「事關溫家，你也配？」
溫聿懷沒有理他，拉著沙棠往回走。
溫雁風對身後的人冷聲道：「把那個冒充祝星的女人拿下！」
數名仙士同時拔劍攔在路道中央，不讓溫聿懷繼續前進。
刀劍出鞘和法術咒律的聲音讓沙棠心臟重重一跳，抬頭看著站在前方的青年，她動了動手腕，卻被溫聿懷抓得更緊。
溫雁風今日聽了溫鴻那番話，他倒是想看看，溫鴻是否真的敢這麼做，於是給了雲祟機會，要他今晚把人帶走。
只是沒想到還能聽到這樣的秘密。
祝家也真是大膽，竟然敢做出這種荒唐事來。
溫雁風盯著怯弱害怕的祝棠，一想到祝家竟然讓她替姐出嫁，就忍不住想笑。
「你們溫家……」被劍氣釘在樹前的雲祟艱難地抬起頭來，「有什麼事……沖我來，不要動她。」
他就是氣沙棠為什麼要答應替嫁的事，哪怕知道原因為何，卻還是忍不住發火生氣，而沙棠說不想和他離開，更讓雲祟無法理解。
想要帶沙棠離開的心情太過急迫，溫雁風給了機會，雲祟無論如何都不想放過，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沖你來？雲兄，眼前這情況，似乎沒你什麼事了。」溫雁風眼神示意其他人，去將雲祟也綁起來。
沙棠要過去，被溫聿懷攔住，他側過身，對溫雁風說：「他們不是我的對手，我若是出手，目標只會是你，你能承受？」
他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
旁聽的仙士們聽得滿目震驚，不敢相信二少爺這是哪來的自信敢說出這種話？
溫雁風神色幾經變化，他知道溫聿懷的意思，若是動手打起來，溫聿懷就會暴露自己的靈力被魔氣吞噬的秘密。
此時妖魔兩界正要重攻十二天州，又將青州溫家視作眼中釘肉中刺，絕不能在這時候暴露出任何弱點，給他們機會攻擊自己。
「我還以為，你是要帶這位冒名頂替的祝小姐離開溫家，既然你自願要將她帶回去，我當然不會攔你。」
溫雁風給攔路的人們使了個眼色，讓他們放行。
沙棠幾次回頭看被帶走的雲祟，又瞧見溫雁風審視的目光，神經緊繃，心臟怦怦直跳，身體也不受控制地發抖。
最令她恐懼的不是雲祟的傷，而是她冒名頂替阿姐的事情被發現了。
短短几個呼吸的瞬間，沙棠腦子裡已經想了許多不好的事，父親和阿姐的聲音又重新響在耳畔，揮之不去。
夜色下，山道兩旁都是溫雁風帶來的溫家仙士，他們雖然低著頭神色恭敬，卻也斷了他人想要逃跑的心思。
溫聿懷微微皺眉，他今晚是來攔雲祟將沙棠帶走的，但沒想到這個蠢貨會把沙棠替嫁的事暴露，還說了些惹人不悅的話。
他怕若是當著沙棠的面殺了雲祟，會讓她對自己心生怨恨，否則今日那道劍氣就不會刺偏了。
如今溫雁風知道了替嫁的事，那溫鴻也會知道。
溫聿懷已經從溫鴻那邊聽說了他的決定，要除掉沙棠，讓他娶聞今瑤，想要他當一輩子聞今瑤的狗，簡直是痴心妄想。
他自己都一堆麻煩事來不及處理，此刻腦子裡卻只想著該如何保住沙棠。
意識到這點的溫聿懷忽然停下，沙棠也跟著他停下，抬頭看去。
溫聿懷能感受到沙棠顫抖的身軀，回頭看她一眼，低聲道：「不要害怕，害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青年淺色的眼瞳無聲安撫著沙棠，帶給她力量，讓顫抖的心臟緩和。
沙棠回過神來，點點頭。
*
去見溫鴻時，溫聿懷已經想好了該怎麼說。
此時清醒聞今瑤因為受傷，這幾天都沒來小青峰，不然有她在場，溫聿懷很有可能受影響，無法保住沙棠。
溫鴻得知沙棠並非祝星的事後，意識到自己被祝廷維狠狠地耍了一把，震怒不已，冷眼盯著站在屋中低著頭的沙棠，要她交代清楚。
「你不是祝星，那你是誰？」
屋中的人不少，溫雁風，溫聿懷，溫鴻的親信們，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沙棠身上，神色各異，等著她開口道出真相。
沙棠低著腦袋看地面，死咬著唇沉默不語。
溫聿懷就是要她什麼都別說。
溫雁風道：「祝小姐，事到如今，你再隱瞞也沒有用，不如攤開來講清楚，這樣對我們雙方都好。」
溫鴻冷眼看過去：「你還叫她祝小姐？」
溫雁風道：「爹，雖然她不是祝星，但聽雲祟的意思，祝星是她的阿姐，也就是說，她確實是祝家的小姐。」
站在溫鴻身旁的親信之一也垂首低聲道：「家主，祝廷維確實是有兩個女兒，只不過在八年前，他的小女兒病逝，就只剩下大女兒祝星。」
「病逝？」溫鴻盯著下方的祝星，冷聲道，「我看他這個小女兒還活得好好的！」
另一名親信也上前道：「家主，之前將祝小姐的消息傳回祝家，祝廷維卻沒有半點反應，就算再怎麼狠心，曾經他對祝星的寵愛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我認為有些反常，便讓人多盯了幾天。」
「今日收到消息，發現一件奇怪的事。」
這名親信將收到的信紙遞給溫鴻，同時道：「按理說祝星已經在青州，可祝家仍舊在搜尋買進治寒的靈藥，大批藥材天天往祝家運送，一部分珍貴的藥材，需要當天使用，否則就失去藥用。」
「由此可見，真正的祝星，恐怕還在飛玄州。」
大殿內一片寂靜。
沙棠不敢抬頭去看任何人，她鼻尖微紅，極力忍著心中恐慌，苦苦堅持。
她沒有任何辯駁的話，因為都是事實。
就算今日雲祟沖她發火的話沒有被人聽見，她是假祝星的事，也會被溫家的其他人察覺，拆穿。
溫聿懷已經替她拖了不少時間。
沙棠本以為自己能做成什麼事的，哪怕只是解救雲祟，讓他回到飛玄州，給阿姐帶去續命的靈藥。
可到頭來她還是什麼都做不到，仍舊是個只能帶來不幸和災難的存在。
沮喪感如翻湧而來的海浪將她狠狠地拍打在地，又將她淹沒。
溫鴻正愁沒理由找祝家的麻煩，如今真假祝星這事，卻給了他絕佳的機會。
他盯著下方柔弱的少女，冷聲道：「把消息放出去。」
「祝廷維身為一方霸主，因為不忍病弱的大女兒遠嫁，就逼迫自己的小女兒替姐出嫁，以此侮辱我溫家——」溫鴻盯著沙棠，神色無比冷酷，「此女假借祝星之名，監視我溫家一舉一動，妖海尋劍時，又與妖魔多次聯繫，泄露小青峰地形，故意放出關押在雪谷的妖獸，害死我溫家諸多仙士。」
沙棠聽到後邊那些話，這才不敢相信地抬起頭來。
溫鴻卻沒有被她眼中的淚水蠱惑。
沙棠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即使顫抖著，也張了張嘴道：「我……沒有做這些事。」
溫鴻從椅子中站起身，沒有理會沙棠的反駁，冷笑道：「今夜此女欲與情郎私奔，被抓，遭當場射殺。」
沙棠的目光從最初的震驚，到此時的不解與茫然。
溫鴻說出的話，已經定下了沙棠的結局。
旁聽的人們都明白溫鴻的意思，他要沙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