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何謂正道?
蔚藍的天空下,清風吹過,帶起一陣綠葉。秋天不至,卻有滿地樹葉。人已不在,留下一地狼藉。後山頂山,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
幾株光禿禿的大樹,暖暖享受著陽光的療傷,在撫平身上的傷口。後山腳下,小屋默默地立在那裡。
周雲靜靜在躺在床上,身旁睡著媚娘。媚娘的臉色平靜,平靜地躺在周雲身邊。這是她日思夜想的事情,此時心愿已了,卻人事不知。
周雲慢慢睜開眼睛,昏暗的室內漸漸清明起來。就如同每天早起一般,只不過現在的亮光格外刺眼。
「媚娘!」周雲猛地爬將而起,發現媚娘就躺在身邊。顫顫的手伸向媚娘的臉龐,口裡念道:「媚娘……媚娘……。」待確定媚娘真的如自己所料時,眼眶不禁泛紅。媚娘是個苦命的女子,好不容易自己的到來讓她看到苦難的光芒,可是天妒紅顏,竟然這般離去了。離去地毫無徵兆。周雲不慣世事這般無常,在過去的人生中,人們生活節奏太快,來不及感悟生活。這兩個月可以算是周雲最愜意、最平靜的日子。因為平靜,所以難忘。這是源於靈魂深處的呼喚,歸於平靜,歸於自然。回到古代,他體會到了,但也失去了。他明白自己以後再也不可能有這種生活。傷心於媚娘的離去,遺憾於平靜生活的一去不返,周雲終於流下了淚水。久違的淚水,久違的濃濃的憂傷。
可是滿眼的悲傷隨即被憎恨代替,儒道三門!柳青煙!在昏迷之前他記了下來。在殺人後正氣凜然,理所當然。周雲心中充滿殺氣。還有天魔教的血魔,兩個人的身形面貌在周雲心中深深種下仇恨的種子。不殺他們,誓不為人。周雲默默發誓。
眼光轉向媚娘時,頓時柔和起來。周雲輕輕抓起媚娘的小手,柔弱無骨。即使身著粗布衣裳,那透衣而出的美麗讓周雲心醉。從來沒有這般近看媚娘。這時細看,這才發現媚娘是如此美麗。陽光下,綠色裙子的媚娘就像一個大地的女兒。
周雲痛苦的閉上眼睛,不願看到媚娘那張安詳的臉,那張沉醉在自己擁抱的幸福感覺。在突然離去的瞬間,她依然是那麼滿足。可見她對自己的感情有多深,多重。這份感情越是如此,周雲感到心中越是沉重。
就是這個小屋,承載一份安寧。周雲望著周圍的一切,臉色一變。怎麼會在這?昏迷前自己不是在後山頂山嗎?難道……
「你醒了。」聲音從外面傳來,柔和動人。
周雲往門外看去,大震。世間竟然有如此美女。空山新雨般清秀的輪廓,清逸得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讓悲傷的周雲感到心中一陣清爽,胸中的怒火、殺氣竟然下降幾分。一襲白衣套在她修長的身上,絕美的臉龐掛著寧靜的神情,深邃的眼神,彷彿可以看透世間的一切,在深邃的眼神後面,周雲竟然讀到了對蒼生的憐憫,對生命的無限追求。氣質、外貌,雖然周雲不願,但還是不得不承認來人的確比媚娘美麗太多。那彷彿是一種不存在人間的美麗,根本容不了凡人的褻瀆。在見到進來之人的剎那,周雲彷彿有跪下去的衝動。
來人見周雲愣愣的樣子,微微一笑。這一笑更是勾去周雲的魂。
周雲深吸一口氣,驚艷之後,隨即被悲傷所替代。來人見周雲本有些清明的眼神,突然被悲傷所籠罩,嘆了口氣。
「是你救的我嗎?」周雲沉下嗓子問道,轉過頭去深情看著媚娘。剛才也覺得不對,在媚娘面前,怎麼可以這樣看著別的女人。
「談不上救,恰巧遇上而已。」
「謝了。」周雲聲音變得沙啞。短短兩個字,周雲發自內心的誠懇。自己還活著,就是幸運的事情。周雲不想死就那麼死去,因為他還有事情要干,媚娘的仇應該由他來報。可是能報嗎?看見柳青煙和血魔的戰鬥,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人體的極限竟然可以這般被發覺。以前他也覺得五叔那種人在世界上差不多絕種,憑藉手上的切金斷玉的功夫,還不橫掃世界。可是在古代人竟然可以飛,他們的破壞力絲毫不亞於現代武器,而且更加靈活。自己的自信在昏迷的那一刻被完全摧毀。這個時代的人怎麼這般變態?
可想到媚娘,周雲的怒火開始升騰。他自認為自己是一個小人物,可是小人物也憤怒。當柳青煙以所以然的口吻告訴他媚娘的死是殺身成仁,周雲骨子裡的尊嚴抹掉心中對雙方力量的恐懼,這便是他與這時代人最大的區別。或許換了其它平民百姓,出於對強者的敬畏,忍氣吞聲,哀嘆上天不公。但周雲不是,周雲覺得在即需要干點什麼,才能換得心裡的平衡。但思想模糊不是很明確。
女子看著周雲臉色變換,似乎感覺到他心中的怒氣與殺氣,說道:「逝者已矣。請節哀順變。」
「節哀順變!」柳青煙也是對他這般說的。周雲猛然盯著她:「不要在我面前說這句話。殺人就要償命。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如果我殺了你的父母,你還會節哀順變嗎?」
「復仇的種子在你心中種下,你魔性已生。」沒有直接回答周雲的問題,女子平靜道,彷彿世上沒有什麼事物可以讓她動心。面對周雲憤怒的問題,她依舊這樣不慍不怒。
「今日相見,即是有緣。我看你靈根不弱,本該不是執著於仇恨之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為何不能象大地一般包容萬物呢。」像是在周雲,有像是自問。
「因為人有感情,有感情的才算是人。我不管什麼道,什麼天。媚娘是我的愛人,沒有誰可以替代。也不要與我談什麼正道,邪道。我是個小人物,管不了那麼多。連自己的愛人都沒有保護好,我沒空理會那些無聊的東西。」
女子看著周雲大聲的說話,盯著他好一會,才道:「我留下來本事打算化解你心中的仇恨。可是你心中執念很深。並不可能一時半會化解。柳掌門與血魔的生死相鬥,算是為了天下蒼生。我覺得你應該明白。」
「就是因為明白,所以才會執著。平民百姓也是人,和你們一樣。」周雲大聲爭辯以後,又慢慢恢復平淡,「我只是想討回一些公道而已。」
「你憑什麼討回?」女人一句話擊中周雲的要害,她的聲音很輕,似是不忍心說,但又不得不說。
「憑我的毅力,憑我的恆心。打不過,我可以用牙咬。」
「你們的仇恨有這麼深么?」
「不共戴天。」周雲說得斬釘截鐵。
「難道就沒有迴旋的餘地?」
「除非媚娘能活過來。」
女子把頭扭向窗外,好一會兒才說道:「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我的直覺告訴我,你的愛人還沒有死。」
「什麼!」周雲一驚,隨即冷笑道:「你當我是傻子。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沒有呼吸,沒有脈搏和心跳,人還能活?」
「不管你信不信,儒家講究中庸之道。武功都走中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所以儒道三門的武功以浩然真氣而聞名天下。對敵時,都留有三分餘地。媚娘正是因為中了浩然真氣而陷入假死。原因我暫時不知道。但她還有救的希望。」
周雲將信將疑,他是唯物主義者,本不相信世間真有人可以獨自飛翔,可見到柳青煙和血魔那一戰,他開始懷疑自己所堅持的信念。尤其是面前的美女說得煞有其事。
「真的?」周雲開始有些動搖,但他很希望這是真的,「怎麼救她?」
「唉,」女子嘆道,「準確來說,媚娘已經死了。但對武林中人而言,他只是假死。因為浩然真氣侵入她的腦部,摧毀她的生機。但奇怪的是,媚娘身體里有另外一種真氣護住了她的要害。但柳掌門修為太過身後,所以媚娘體內的生機只是保留了一線,就是這一線才沒有讓她完全死亡。只要有人能把她體內的浩然真氣化為虛無,她便有救了?」
「那怎麼才能把她體內的那個什麼真氣化為虛無?」周雲急道,他希望立刻把媚娘復活,哪怕上刀山,下火海。
「所以,所以這才是我猶豫告訴你的原因。世間能治好她的人只有兩個。」
「真的?」周雲狂喜。
「你先別高興。這兩人至今我都沒有見過。也許他們早就不理世事了。有緣的話,你或許可以見到他。」
周雲聽到這話,臉色一白,這不跟沒說一樣。那兩個肯定是世外高人,還不知道躲在哪個大山裡面修鍊。古代沒有交通工具,聯絡極其不便。怎麼可能找到。周雲一嘆,剛聽到媚娘有救時,欣喜若狂,現在就像從雲端掉到地上,難受至極。
但隨即想到,就算有一點希望,我也不會放棄。周雲問道:「你知道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到他們嗎?」
「我只知道一人,那人很可能在太公山。沛縣南邊大概百里。」
「好我馬上出發。」
「等等。」女子說道,「你去找的人是「邪祖」,這個人修為已經通天,世間已經沒有人能夠打敗他。除了天下有限兩三個人,其他的都不是他十合之將。正是因為這樣,他才喜怒無常,隨意殺人。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計其數。所以你去的話很可能被殺掉。」
「我管不了那麼多。只要有一點希望,我都不會放棄。」
女子默默看了周雲一看,想到此子這般執著。也很奇怪自己為何會對他說這麼多話。真是為了化解一段仇恨嗎?為什麼一見到昏迷的他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難道就是師傅叫我出世的原因?
周雲沒有去理會女子的心思。他心裡裝的全是怎麼把媚娘救活。但隨即想到一個問題,說道:「那媚娘怎麼辦?」
女子看到周雲不知所措的樣子,嘆道:「要是信得過我,我幫你照看一段時間。」
「我信你。」周雲看著女子深邃的眼睛,很奇怪自己為何這般信任她,「沛縣以南百里,太公山,邪祖。」默念幾遍,就想走了。但又覺得不妥:「還沒請教姑娘芳名,倒是去那裡找你?」
女子微微一笑,道:「我叫依雪若,家在在慈航靜斎。不過得提醒你一下,媚娘的身體最多能保留兩年,超過兩年,即使「邪祖」、「道祖」齊到,也救不了她。切記。」
「好。那就拜託了。」周雲大踏步走了出去,頭也沒回。
依雪若靜靜地看著周雲消失,喃喃道:「世間多磨難。也只有這樣才能消除他的心魔。唉,師傅說得對,何謂正道?何謂邪道?只在乎一念之間。希望他真的造福蒼生吧。」說完,芊芊玉手輕輕對著媚娘凌空一抹,媚娘的身體便消失,躺在床上竟然是一把古樸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