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目前為止所有我們捕捉到的黑暗教派相關的成員直到現在為止都沒有透露出任何可以稱得上關鍵性的信息。但他們擁有著共性,崇拜黑潮,憎恨幻想種,憎恨一切天賦的存在……」
這是和精靈帝國以及人類聯邦合併了之後的分析報告的一部分。
看起來沒有什麼問題,海妖們抓到的幾個黑暗教派的成員似乎也都是如此,從流浪者的地下之王的經歷就能夠看出來一點了,而他們新抓到的這個也差不多,而且似乎在除了實驗室以外的內容上面,他什麼也不願意多透露一點。
被逼急了之後他甚至還說出來了海妖們絕對不會想要聽到的話。
「深海種是沒有任何前途的!這是真正的啟示!」
然後就是萊茵海德在這個時候也開始暴怒了。
所以等待俘虜的只能是漫長的折磨,在折磨之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了一點用處不大的情報。
有關星際戰場上的奇怪的歌聲。
在賣隊友這方面他新的俘虜似乎是天賦異稟,用不著萊茵海德詢問他就已經完完全全將自己知道的說得很明白,包括蘭諾已經猜出來的聖龍帝國的加冕禮的真相,的確那場倉促的加冕禮只是起到了反作用,但是那些布置本來沒有任何的問題。
那歌聲也是實驗的一部分,對墨澤風能有什麼作用那麼對蘭諾就也能有什麼作用。
最大的問題是這些黑暗教派的成員並不是那麼了解冠冕本身,即使他們已經成功對未覺醒的冠冕進行了實驗。
所以加冕禮只能是無用功,但是那歌聲的確有一點令人在意,據俘虜所言,那當然並不是他們能夠準備好的歌聲,那本來就來自於黑暗教派。
這一點說明了黑暗教派並不是完全混沌的,而既然如此,那麼黑潮可能也同樣如是。
想到了那個帝級畸變體的時候,蘭諾的面色又黑了一下。
根據他們現在收集到的星際戰場上的消息來看,帝級畸變體在上一次露面之後就久久不曾再度出現了,可能是因為上一次受到的傷害太嚴重,也可能是因為能量不足。
按照常理來推斷,帝級畸變體雖然存在,但是存在的數量並不會太多——如果數量足夠的話,那麼帝級畸變體完完全全可以橫掃所有的星際戰場的防線,但是顯然現在星際戰場並沒有出現這樣的情形。
只是關於黑暗教派,他們卻更加令人警惕了。
最可怕的並不是混沌詭異的黑潮,而是信仰著黑潮的智慧生命,蘭諾當然知道這件事情。
黑暗教派目前為止已經在人類聯邦和幾大帝國的橫掃裡面失去了大量的成員和據點,但即使如此他們依然沒有任何反擊的動作,只能說明要麼黑暗教派之中的成員根本就沒有任何相互之間的情誼在,而另一個可能是……
他們在憋一個大的。
這讓負責這件事情的各個國家的負責人都感到非常的憋悶,聯邦尤其如是,他們才是損失了最多的那一個。
蘭諾也收到了來自於精靈帝國的消息。
是有關尼祿的事情。
希爾薇的提醒幫了他不少,而既然是一個精靈的話那麼精靈帝國在這方面可要比海妖們熟練多了,針對尼祿他們能夠得到更多的珍貴的情報。
而也不出意外的是,尼祿是最後的精靈反叛軍的首領。
這是一個非常矛盾的精靈,他在崇拜希爾德加德·自由之風的同時也憎恨著他,在了解了精靈反叛軍的狀況之後蘭諾覺得這件事情還是可以理解的。
希爾德加德在最初的確是反叛軍的精神領袖,很多代以來的精靈反叛軍都在追逐著自由之風的腳步,但這本來就不是弒君者想要的。
作為弒君者的希爾德加德自始至終都在矛盾和痛苦之中,這一點從他的那些筆記裡面也能夠看出來了,希爾德加德從來都不是一個絕對信任著自己的精靈,他只是始終在走著自己的道路。
他會反思,也會迷茫,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會繼續尋找,可若是有人將他作為領袖的話,這樣的精神目標是不合格的。
可這也不是希爾德加德自己想要的。
蘭諾縱觀精靈反叛軍的這些資料,只能說是一筆爛賬,他們始終在試圖推翻精靈帝國,卻從來都沒有想過推翻精靈帝國之後他們能做什麼,他們視希爾德加德為精神領袖,所以把自己的信念強加在希爾德加德身上。
蘭諾都覺得希爾德加德有點冤了。
可如果是那個驕傲的尖耳朵的話,他不會在意那些的,更不會因為末代的精靈反叛軍和黑暗教派攪和在一起而難過。
尼祿供述出來的內容也很有意思。
不知道精靈帝國是怎麼做到的,總之他們得到的情報是黑暗教派正在靜默之中,一切只為了大事件做準備。
所以,也需要各個帝國務必做好防護。
森海幽蘭看起來是最安全的,但在蘭諾看來這裡也可能會變成最危險的,所以他和安度西亞聊了很久。
黑髮的海妖明明已經從同僚那裡得到了不少的情報和信息,但是就好像自己什麼也不知道一樣笑吟吟聽著。
「我本以為您沒有這樣的心情。」
「我又不是單線程生物。」蘭諾理所當然地說道。
安度西亞對於這個不怎麼好笑的笑話給出了熱烈的回應。
「我們會做好準備的,請放心,有我在這裡。」
他真的是一個很可靠的海妖。
蘭諾定定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
「您在憂慮什麼?」安度西亞問道,顯然發現了蘭諾的心不在焉。
「如果是來自於俘虜的那句話的話,不必放在心上——這件事情我們很多年前就已經接受了,直到您的出現。」安度西亞的敏銳也超過任何的海妖,「所以說,即使沒有任何的改變,那也是我們本該面對的命運。就像我一樣,如果沒有您的出現,我本該在痛苦之中沉湎。」
安度西亞一向都是這麼看得開。
或者說這個海妖遠比他的同族們冷靜又清醒,而與此同時安度西亞依然沒有丟下他的熱烈。
有點不自然地避開了他的視線,蘭諾還是垂下了眼睛。
「那就拜託你了,折月還在這裡,應當也沒有什麼問題。」他接著說道。
儘管大部分海妖都並不會去刻意依賴著折月,但是折月就是最好的那個保險。
但在這個時候他看見安度西亞的表情微微有了一瞬的變化——當然很快,黑髮的海妖點點頭,「是的,前任首相閣下也是很好相處的。」
蘭諾目光複雜地看著他。
對於折月到底是怎麼折磨過提香和索尼婭這件事情,他也是在後來才聽了海妖們告的狀,倒是沒有想到安度西亞居然能和折月相處的不錯。
「那可真是太好了。」
「是啊。」黑金色的魚尾擺動了一下,差一點就在一邊的貝殼擺件上面劃出來了深深的刻痕。
「那麼,有關聖龍帝國的事情,您想好要怎麼處理了嗎?」安度西亞還是在沉默之後柔聲詢問道,「他們已經發來了新的信函,看起來非常的誠懇。」
然而誠懇和禮貌是真的,來自於聖龍的傲慢也是真的。
「我想我們應該在合理的地方保持著沉默,」安度西亞說道,「但我無法視而不見。」
「我會和他們有一個終結的。」蘭諾說道,「作為海妖的王。——這件事情是不是帶給了你們很多的困擾?」
「倒不如說是對於失去的恐慌吧,」安度西亞捧著杯子說道,「當然我還是覺得提香總是會想到多餘的事情,還有很多的多餘的憂慮。希望提香聽不到我們說的話。」
「……我不會轉告他的。」蘭諾勉強地承諾道。
「謝謝您。」海妖的臉上露出來了一個真心實意的柔軟的笑容。
「我一直都不願意讓這件事情和深海產生任何的牽扯,我想這應該是我的問題。」
在這樣的安度西亞面前,有些話還是忍不住被說出口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我再也不要和聖龍帝國有任何意義上的牽扯,然而這個世界上的意外太多了,聖龍不曾料到,我也不曾料到。當最終我不得不再次直面聖龍帝國的時候,逃避的心態再一次佔據了頂峰,但是,逃避沒有用,不是嗎?」
蘭諾認認真真地看著安度西亞,其實也不只是看著安度西亞,而是看著所有的海妖們。
「讓你們擔心了,抱歉。」
「但是,在任何時候,都不用對我們說這樣的話的。」安度西亞說道。
「請您也依賴一下我們吧。」
他懇切地請求著。
好像只有安度西亞才能夠自然地將這樣的請求說出口,同時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古怪。
他永遠都是這樣的熱烈而誠摯,明明是很卑微的,但在這個時候看起來卻也又是那麼的坦然。
「我會的。」
蘭諾留下了自己最後的承諾,幾乎是落荒而逃。
海妖一點逼迫他的意味都沒有,只是在蘭諾離開之後,才和自己的同僚聚在了一起。
不出意外他收到了一大堆寫滿了嫉妒的眼神,就連索尼婭也是這樣。
索尼婭幽怨的盯著安度西亞,看起來就像是想把安度西亞盯出來一個洞一樣。
「為什麼你可以做到……這樣……」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很明顯即使安度西亞說出來的話同樣也是索尼婭想說的,但結果似乎對於兩個人而言都不一樣。
安度西亞沒有回答,似乎也並不怎麼想回答索尼婭的這個問題,於是他只是笑了一下,被索尼婭狠狠地瞪了一眼。
提香沒說話,理智告訴他安度西亞的存在是有必要的,但是不論如何,他現在只是覺得安度西亞有一點欠揍而已。
「這就是我們的冕下啊。」
安度西亞說道。
永遠都是那麼的柔軟,從來不會把尖利的地方對準他們,也不會把傷痕給他們看。責任在蘭諾眼前似乎永遠都是第一位的,所以在聖龍和森海幽蘭之前他第一個考慮的也是森海幽蘭的安危。
實在是一個完美的冕下,也正因為如此才會讓他們那麼的不放心。
「我們需要他的存在,所以,請讓他也需要我們的存在吧。」
海妖們相視一眼,然後點頭表示明白。
*
來自於聖龍帝國的請柬再一次被遞到了蘭諾的手中的時候,他終於做好了自己的決定。
那份黑暗教派的實驗報告和實驗內容他也研究的差不多了。
本質上講那並沒有多大的難度,尤其是對於一個並不僅僅只是擁有了一頂冠冕的人。
做出來那樣的嘗試也不是很艱難,最難的是要在對自己做實驗的同時鎮壓深海之冠。
不過,在經歷了幾次試驗之後,他就可以成功地分離聖龍的冠冕了——這還要感謝深海之冠,對與深海之冠而言在靈魂的層面上它是唯我獨尊的,所以早就看第二頂冠冕不爽了。
當然如果按照伊迪絲的意思蘭諾在最開始的時候就選擇再一次舉行一個加冕禮的話他可以控制好這二者這間的平衡,然後變成無盡星空第一個加冕兩頂冠冕的存在。
但是他才不要。
只是,他就是不要聖龍的冠冕,現在也並不想按照自己曾經的想法來做了。
他認真地想過要把冠冕丟給蘭斯的。
畢竟這會是一個能夠解決一切問題的辦法,而重回正軌之後也可以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就像在聖龍的冠冕不曾出現之前蘭諾對於聖龍帝國的所有期許。
四個字。
離我遠點。
可是聖龍帝國的步步緊逼,那些故人來回往複的出現,都讓蘭諾不得不認識到一切再也不可能按照他的想法去發展——本來也不可能按照他的想法去發展。
況且,蘭斯憑什麼呢?
他不在意這頂冠冕,也不在意藍寶石的血脈,但不屬於蘭斯的東西……即使原主人已經不復存在了,蘭諾覺得自己也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蘭斯繼續坦然擁有著這些。
不論那些龍族有多麼不願意麵對,但這本來就是無法改變的鮮血淋漓的事實。
那間實驗室里除了一號,處處沾滿了實驗體的鮮血。
所以即使要為此和他最不願意麵對的兩個聖龍大貴族為敵,蘭諾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聖龍的冠冕還在他的手中,他無法逃避。
而鑲滿了寶石的冠冕和此時此刻的深海格格不入,在蘭諾一拋一接之間,各個角度都泛著耀眼的光芒。
蘭諾透過光去看著那枚藍寶石,也像是透過了漫長的時光。
冠冕在他的手中如同一個玩物一樣,是有一些過分輕慢了。
然而時至今日,他其實也依然很想問一問自己的那些故人。
冠冕有那麼重要嗎?
*
蘭斯從未有過哪一刻如此清楚地認識到冠冕重要性。
這已經是蘭辰第七次帶著他去看那個藍龍了。
蘭斯都覺得自己可能要習慣於這件事情了。
從第一次單純的畏懼,再到後來的流淚和尖叫,一直到今日的沉默。
他適應的很快。
即使每一次——每一次他都不得不對上那個藍龍幾乎要裂開的眼睛,而且每一次藍龍眼中的視線不會改變,他是多麼的不想見到蘭斯啊,可他們誰也無法抵抗蘭辰,藍寶石公爵決定了的事情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
蘭斯不敢告訴任何人這件事情,連姬烈陽也不敢。
他並不是不夠敏銳,如果他真的是那麼的天真那麼現在他或許還依靠在蘭辰的身邊,還會覺得姬烈陽依然是那個對他百依百順的黃金之王。
可是所有人都變了,所有人。
蘭斯痛苦地望著王庭的天空。
在這裡他曾經沒有任何的畏懼,曾經可以做任何的事情,可是他現在不敢面對生活在王庭的普通龍族,也不敢面對認識他或者不認識他的龍。
他再也不想留在這裡了,但是蘭斯的所有努力都好像沒有任何的用處。
他去找過姬烈陽,不止一次,黃金之王是會承諾他的,姬烈陽告訴他他考慮過帶著蘭斯到星野去,但這中間還有蘭辰的問題。
蘭斯卻無法坦誠地對姬烈陽表現出來自己對於蘭辰的畏懼。
因為這並不合理。
蘭辰是他的哥哥,這個身份在過往的數年時間裡面帶給蘭斯的是包容的愛意,是縱容,是大量的寶石和玫瑰,他是那樣的依賴著蘭辰,在他有了一些猜測,在他茫然無措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蘭辰。
蘭辰還是那麼的溫柔那麼的寬容,藍寶石公爵看起來一切如常,直到他拒絕了蘭斯離開王庭的請求,而每一日都要帶著蘭斯去探望那個被吊起來的藍龍。
蘭斯是真的畏懼。
可是他的害怕擺在了明面上,那個在過去會溫柔地陪伴著他入睡也會講故事給他聽的哥哥也只是笑了一下,然後告訴他明天再來。
沒有止境,明天繼續。
蘭斯驚恐地睜大了眼睛的時候,他意識到蘭辰可能就是想看到這樣的一幕,可是為什麼?
蘭辰就那麼的想要讓他陷入無休止的絕望之中嗎?
絕望日復一日沒有盡頭,蘭斯望向王庭的天空的時候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麻木了,可事實並非如此,他還是害怕的。
離開了蘭辰之後的世界比在蘭辰身邊還更可怕。
紅寶石公爵特意來見了他,酒紅色長發的青年一向是寵愛蘭斯的,但現在他用蒼白的臉色告訴蘭斯,他只需要等待著。
等待著審判庭的審判。
審判庭這三個字讓蘭斯如同墜入冰窟的時候,紅寶石公爵似乎還是不滿足於眼前的這一幕。
他接著告訴蘭斯,什麼時候開啟審判庭的時間並不固定,如何進行也是一件未知的事情。
因為審判庭開啟和審判的目的都只有一個,那就是要讓他們的王開心而已。
曾經身為龍族的王的蘭斯明明可以很快地接受這件事情,但是在那個呵護在他身邊的紅髮青年離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哭出了聲來。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天他失去了王冠——可是王冠就那麼重要嗎?
他明明……明明是被他們愛著的啊。
眼淚滾落在塵土裡面的時候再也沒有任何人的憐惜,但似乎有很多有關審判庭的記憶,蘭斯還記得那個時候他高高在上,按照那個指示一直在表示原諒著蘭諾的罪行。
所以明明蘭諾很明顯是在求死,他還是活了下來。
但蘭斯也知道蘭辰和姬烈陽並不會真的讓蘭諾去死的。
而他自己也怕死,怕極了。
他不敢去尋死,也不敢改變任何。
可是,在痛苦和沒有止境的絕望之中活著,原來會是這樣的感覺嗎?
指尖痛苦地掐在手心裡,蘭斯終於忍不住無力地跪在了地上。
*
「海妖帝國回復了我們。」
羅茜的眼中終於有了一點點亮光。
「他們願意再和我們談一談。」
說是他們,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重點還是蘭諾的選擇,而且並不是像從前那樣決絕。所以羅茜當然很高興,幾乎是如釋重負一般。
綠寶石公爵是難得一見的清醒人,原本這個角色應該是蘭辰的,但是在蘭辰在王庭發瘋之後羅茜就取代了他的位置,放在從前蘭辰還是會為了自己的地位爭取一下,可是現在他好像已經看開了一樣。
對於蘭辰的每日行動路徑,就是他的幾位同僚都有一點看不下去了。
誠然蘭斯依然是和蘭辰有著血緣關係的弟弟,但是蘭辰每天都要帶著蘭斯進行一段時間的秘密活動,甚至和從前也沒有任何的區別,這件事情同時激怒了綠寶石公爵和紅寶石公爵。
可又因為蘭辰沒有拒絕讓蘭斯被審判庭審判的緣故,他們也不好再說什麼,於是非常憋悶。
羅茜繼續念出來了海妖方面的要求。
「他們答應在聖龍和星際戰場交界的邊境行星開始新的談話機制,還有一個要求。」
綠寶石公爵淡然地念了出來,「要我們帶上聖龍前一任王。」
羅茜說道:「我同意了。」
或者說在開始這個聖龍的會議之前她就已經答應了下來,現在只不過是在通知自己的同僚們。
姬烈陽皺了一下眉。
其實不是針對這個要求,而是針對羅茜的先斬後奏,但是看了一眼紅寶石公爵之後,黃金之王終於還是沉默著。
相比紅寶石公爵的舉動羅茜的動作也並不算是非常的過分,倒不如說他們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原本的協調機制,而是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不過黃金之王還是抱著手臂冷笑了一聲。
「他還在意著。」
好像這句話代表的含義足夠讓他感到愉悅一樣。
但沒有人附和他,羅茜對此不作任何的評價,紅寶石公爵沒有什麼深刻情緒的眼睛裡面現在只有凜冽的寒意,而蘭辰微微笑了一下。
這個笑容足夠讓在屏幕對面和蘭辰相對的羅茜感到毛骨悚然。
本能地升起了一點對於蘭辰的畏懼,但隨後又是更多的疑惑,蘭辰這個樣子,是因為蘭斯嗎?
很奇怪。
在很多天以前開始蘭辰就已經很奇怪了,具體還要追溯到加冕禮的那一天。
羅茜沒再說話,而後又問道:「那麼,你們打算怎麼做?」
「我提議將審判押后,如果他想要欣賞審判的結果的話……另外,場地的布置由我來進行。」
紅寶石公爵理所當然地道。
姬烈陽定睛看著他,他對於欣賞這二字本能地感覺到了不適,於是依然冷冷道:「他不會。」
「那麼我會。」紅寶石公爵卻是一步也不肯退,「還是說你們在等有色龍族的共同參與?」
姬烈陽凝滯了一瞬。
他的日子不算很好過。
這主要是和從前相比,黃金之王在聖龍帝國的地位向來是說一不二很難被動搖的,尤其是姬烈陽從來都是這樣的強大,然而他的威望卻也的確受到了一些影響,主要還是紅寶石公爵鬧出來的事情。
紅寶石公爵在最開始和有色龍族商談的時候除了過於明確地顯示自己的態度以外,他加上了很多對於當初找到蘭斯的姬烈陽和蘭辰不利的話語。
這當然不是什麼真人君子應該做的事情,但紅寶石公爵也從來不掩飾自己不是什麼好人這個事實,而且他只是指出來了當初姬烈陽的眼瞎而已。
龍族自來都是一個自私和無恥的種族。
所以在紅寶石公爵第一次將矛頭對準姬烈陽的時候即使那些有色龍族的族長清楚地知道事情不能全怪姬烈陽,他們也誰都沒有察覺到,可有一個人可以隨便的指責,而那個人的地位高到可以負起所有的責任的時候,他們當然就開始肆無忌憚地怪罪起來姬烈陽了。
有色龍族在這件事情上面罕見地擺出來了同氣連枝的態度,這讓姬烈陽的慍怒都不知道應該向哪一個方向去發泄。
況且還有紅寶石在後面支撐著。
蘭辰明明面對著和姬烈陽相似的情況,但是蘭辰沒有任何的辯解或是不悅的情緒。
也沒有人知道蘭辰到底在想什麼。
除了那天和姬烈陽爭搶了一番蘭斯的撫養權,然後寸步不讓把姬烈陽氣了個夠嗆的時候,蘭辰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態。
好像在此時此刻,在從此以後的很多時間裡,他都只是心甘情願的在當蘭斯的哥哥一樣。
紅寶石公爵也刻意避開了蘭辰,矛頭對準一個聖龍大貴族就已經夠了,同時折磨兩個他還沒有這樣的精力和能力。
而且他也不是那麼願意和蘭辰為敵。藍寶石一向都是最捉摸不透的也是最陰險的那個。
掛斷了通訊,紅寶石公爵輕咳了一聲。
他身上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看起來還是傷重的樣子,而且紅寶石公爵打算保持著這個狀態一直到見到蘭諾的時候。
紅寶石龍是沒有底線的。
而他現在已經在姬明玉的敘述和王庭的那些舊事裡面了解了那個少年。
越是了解後悔就越多,但嚮往也就越多,況且紅寶石公爵已經先一步感受到了來自於冠冕的觸感。
令他沉迷,令他沉醉,令他只想要緊緊地握在手中。
姬明玉靜靜地看著他,年輕的黃金龍一如既往的冷靜。
即使一切都在按照他所想的再繼續發展著,就連蘭諾的反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對上了姬明玉的計劃,但是看起來他一點也沒有多餘的歡欣或者喜悅。
而在這個時候,姬明玉對於姬烈陽的惡意仍未消散,越來越濃烈,這也正是紅寶石公爵能夠信任他的關鍵。
「對於黃金之王而言,直到目前為止的一切只是有一點失控,但並不是徹底的無法控制。長生種在某些觀念上向來都是與眾不同的。」
因為他們並不是人類那樣短命的種族。
姬烈陽已經活了很多年,還可以活很多很多年,在這樣漫長的光陰裡面足夠沖淡很多的情緒,而也正是因為時間和力量始終站在他的這一側,所以後悔的情緒也只可能是短暫的一瞬間,他還有更長的時間去重新把握住。
「最能夠讓他痛的是永遠的失去,如果蘭諾死了……」
姬明玉的話沒有說完,就感受到了一陣窒息之感。
「只是一個假設而已。」
黃金龍堅持著說完這句話,才重重地咳了幾聲然後停了下來。
「可他沒有死,不論怎樣他都不願意去死,明明活著已經是那麼的痛苦了……」姬明玉的聲音慢慢低了下來。
「所以讓黃金之王也嘗一嘗吧。」姬明玉笑著說道,「漫長的痛苦,漫長的絕望,不僅僅是在心理上還有整個世界碾壓下來的絕望。他會知道這有多麼美妙的。」
紅寶石公爵漠然看著他。
又過了片刻,紅寶石公爵說道:「黃金之王總有一天會後悔把你從下等龍族的聚居地帶出來的。」
關於姬明玉的身世不是秘密,紅寶石公爵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
「他早就後悔了。」姬明玉非常禮貌地說道。
「合作愉快,公爵閣下。」
終有一日,你也會後悔的。
*
頻繁出行森海幽蘭的星艦已經成了海妖們熟悉的場景。
但王座號還是極其霸道地出現了,而且伊斯塔露黑著臉似乎打算隨機揪一個人出來換班。
索尼婭被迫頂上,眼神裡面透著的怨念差點把伊斯塔露淹沒了。
但是西境公爵當然不可能在意這件事情,他只是對著蘭諾彎下了自己的觸手。
看起來王座號彷彿又一次被刷洗一新……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伊斯塔露自己乾的。
那麼多觸手的話應該很好做清潔的樣子。
蘭諾默默想到,沒有拒絕西境公爵。此次他拿不準對面會不會來者不善——雖然他自己也沒打算和聖龍好好談下去。
那麼伊斯塔露的存在就也很有必要了。
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伊斯塔露並不僅僅是升級了王座號的外表,他還升級了自己的內在。
西境公爵捲起了一本看不清楚名字的讀物,很溫柔地詢問道:「您想聽睡前故事嗎?」
「……?」
蘭諾頂著滿頭的問號看著伊斯塔露,而伊斯塔露擺出來的不是「你不聽就削你全家」的面色,而是「你不聽就哭給你看」的可憐表情。
猶豫了一下,蘭諾還是點頭了。
睡前故事而已,聽聽也行。
伊斯塔露報出來了故事的名字。
「小美人魚。」
「……」
蘭諾禮貌地保持沉默並且沒有對這個故事有任何的意見。
「在很久很久以前,深海之海的深處有一條漂亮的小美人魚,他有著藍色的頭髮和藍色的眼睛,無比美麗,無比溫柔,無比可愛……」
從角色性別到發色全都亂套了。
蘭諾接著聽了下去。
「小美人魚在風暴里救了王子,但是王子卻認錯了人,於是,王子瞎了。」
到這裡總算走到了原著的劇情……但好像多了一點什麼啊。
「瞎了眼的王子和鄰國的公主結婚的那一天,小美人魚就會化成泡沫。」
因為是原作所以勉強還算是能聽下去吧。
「這個時候,小美人魚沒用的姐姐們找到了海底的……」
女巫?是女巫吧。
「大章魚。」
「……?」
「被喚醒的章魚狀神祇伸出了它一千零二十四條觸手,它龐大如山脈,陰影籠罩著整座王國,於是不可名狀的恐懼籠罩了王子和公主的婚禮,賓客們扭曲,尖叫,長出了混沌的觸角……」
……不要隨隨便便在童話裡面加入奇怪的角色和背景啊!
「於是,就這樣,瞎了眼的王子死掉了。」
伊斯塔露合上書,著迷一般敘述道。
「……小美人魚呢?」
「和大章魚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哦,還有沒用的姐姐們。」
伊斯塔露有一點不確定地看向蘭諾。
「好故事。」
元素豐富,情節多次展開,而且富有伊斯塔露的個人特色。
蘭諾僵硬地拍了拍手,揪著伊斯塔露的觸手。
「現在!給我出去!」他咆哮道。
第一次被王如此粗暴對待著的西境公爵並沒有慍怒只是很茫然,而且還有一點其他的感觸,終於在撞見了這一幕的提香衝過來威脅他不要再耍流氓作為結束。
西境公爵並不打算和提香就在蘭諾的房門外就這個問題糾纏不休,於是扭打成了一團再度把王座號內部清洗了一遍。
對此蘭諾表示……
不,算了,他不想有任何的表示,路程的後半段他都在治癒著自己被小美人魚傷害的心靈。
但王座號終究還是再度來到了聖龍帝國,而且和上一次王座號囂張地離開的時候的航線都是一樣的。
蘭諾收起了自己在海妖們面前嬉笑的神情,心知這一次他自己也必須認真起來。
然而他遇見的第一位故人就是如此的令他驚喜。
姬明玉一身黑色的制服,肅穆如同參加葬禮一樣。
年輕的黃金龍眨了眨眼,對他比了一個口型。
「今天,我們歡聚一堂,高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