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殷老義士
「二大爺,您既然把話跟我挑明了,那我也把話跟您挑明了。這個忙,您幫也得幫,您不幫也得幫。我出門的時候,跟我那口子撂下了話,搬不動您老,我還就不走了,您上哪兒,我就跟著您上哪兒,冤魂纏腿,我纏上您了,哪怕您上茅房,我也在茅房外面等著您。您要不信,咱就試試,反正您老侄女我也是過來人了,我不嫌丟人。」
殷三娘很是不講理的,跟她的二大爺說出這些沒大沒小的話來。
「嗐!老侄女呀,不是二大爺我不想幫你。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已經金盆洗手,不再過問江湖之事了。」
二大爺很是為難地向侄女訴苦。
「甭跟我說這些沒用的,我不管您金盆洗手還是金盆洗腳,反正,您不幫我就是不行!」
殷三娘跟二大爺卯上了,她動了真格,可不是單單隻是嚇唬老頭兒。
「老侄女,我的親侄女,你就疼疼你二大爺吧,你也不瞧瞧,我都多大歲數了。老話說得好,人老不以筋骨為能,我是三年不用的破軲轆,早就廢了。就算我有心,可也沒力呀。」
說著,二大爺捂著胸口,咳嗽了起來,喘氣兒已經不那麼勻稱了。眼瞅著一會兒不如一會兒,這就要死。
「哼!」殷三娘瞥了二大爺一眼,「您呀,就跟我裝吧。您這一招裝給外人看,倒也能夠糊弄糊弄事兒,可您跟我玩兒這一招,不好使。我是您看著長大的,我是嘛脾氣秉性,您老跟明鏡兒似的。返回頭,您老是怎麼個回事,我心裡也有一盞明燈。您少弄這些虛頭巴腦的玩意兒,退光的菩薩——不靈。」
「吆喝!」二大爺不裝死了,眼珠子一瞪,「你這丫頭非跟我玩兒橫的是吧?!」
「對!」殷三娘語氣堅決,「我就是跟你玩兒橫的。我也知道豎著好吃,橫著難咽,可我今兒就非得讓您橫著往下咽,您咽得下去,您咽不下去,我就橫著了,您能把我怎麼著!」
「我,我,我……」
二大爺吹鬍子瞪眼,氣得說不出話。
「哼!」
殷三娘看也不看他,抱著肩膀,歪著脖子,跟他較勁。
見侄女是個擰種,老頭兒眼珠兒轉了轉,換張笑臉,嘿嘿一樂:「老侄女,我的好侄女,親侄女,你就別為難我了。我答應過我老師,六十一到,我就金盆洗手,不再摻和江湖裡面的是是非非。我今兒要是答應了你,我不就,不就,不就說話不算數了么。哪天到了陰曹地府,見著了老恩師,我我,我沒臉跟他老人家交代。」
「二大爺,您要知道,那可是一條人命呀。您大半輩子行俠仗義,積德行善,到這時候您要不管,您前半輩子積下的德,可就是白忙活了。您也聽說過一句話,一生行善,末了做一次惡,到死也是惡人;反之,一生作惡,末了行了一回善,到死也是善人。我沒念過幾本書,說不出太大的道理來,可人情世故我還是懂得一些。您呀,就別在磨嘰了,您就當行行好,心疼心疼您侄女我吧!我給您跪下,您要不答應,我就跪死為止!」
一席話,真乃是小水蘿蔔嘎嘣脆,每一個字都說得那麼有力道。
殷三娘往二大爺面前一跪,任由二大爺好言相勸,說什麼也不肯起來。
「嘿呦喂。爺兒倆這是唱得哪一出呀?我剛出去這麼一會兒,這這這,這怎麼還鬧起來了。」
從外面拎著一籃子青菜回來的二大娘,一見侄女跪著不起來,便知道侄女又犯了犟脾氣,於是數落老頭子不會做人,唾沫星子噴了老頭子一頭一臉。
書中代言,殷三娘的二大爺名叫殷士傑,人如其名,既是俠士,又是豪傑,年輕那會子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憑著兩隻鐵拳,一口單刀,走南闖北,鮮有對手。
武藝高強,僅是一方面,除此之外,他還有兩大能耐,一是祝由術,一是辰州符,這都是他受山野異人點化來的本事,老厲害了。
殷三娘的父親是讀書人,平時只顧著讀聖賢書,而無暇照顧女兒,偏巧二哥家裡又沒孩子,於是就把最小的女兒殷三娘交給二哥照顧。
殷三娘自小跟著二大爺長大,她那點招魂叫魂的本事,正是跟著二大爺學的。
二大爺教她本事,是怕她將來嫁人後受婆家的欺負,於是教給她一點兒小能耐,叫她好有個糊口的手藝,一旦被婆家攆出來,起碼不會餓死。
今個兒,她求到了二大爺的門上。二大爺恰恰又是個軸人,認準的事兒,十頭牛拉不回頭。
於是乎,針尖兒對麥芒,爺兒倆擰巴上了。
這會兒二大娘回來了,用不著十頭牛,單憑一張嘴,就能把這老傢伙給收拾的服服帖帖。
二大爺大半輩子什麼都不怕,唯獨怕老婆。
好么,河東獅一發威,他立馬渾身打哆嗦。
這當兒,河東獅又吼了起來,二大爺變成了二孫子,立馬服軟認慫,把先前那些硬話,一股腦地全都咽了回去。
殷三娘有二大娘給撐腰,得意地從地上站起來,坐回椅子上,斜眼晲著二大爺。
二大爺變顏變色,用襖袖子擦頭上的冷汗,看樣子驚魂未定,心裏面還在突突。
「二大爺,您可答應我了,你要變卦可不成。」
「他敢!」不等二大爺說話,二大娘又是一聲獅子吼,「他要敢變卦,我讓他把搓板兒跪爛了!」
「不變卦,絕不變卦,大老爺們兒吐口唾沫砸個坑,哪能跟個老娘們兒似的……」
「說嘛呢!」河東獅又是一聲怒吼。
二大爺猛打一個冷顫,哭喪著臉說:「讓我幹嘛我就幹嘛還不成么,你就別嚇唬我了,我都快叫你給嚇死了。」
「哼!」河東獅把大嘴一撇,「算你識相!」
殷三娘想笑,又怕二大爺臉上掛不住,只能憋著,不敢笑出聲。
「哎呦……哎呦……」二大爺按著胸口,喘了幾口粗氣,好歹穩住了心神,這才對殷三娘說:「老侄女呀,行了,你詳細跟我說說,到底怎麼一回事。」
「二大爺,有您這句話,我小姑子的仇就有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