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寶刀震邪
一代老俠,焉能輕易言敗。
但見老俠士,將寶刀掄得密不透風,只見寒光閃,哪裡能見人。抓把豆子撒過去,顆顆豆粒帶刀痕。
那真是,英雄一怒把刀掄,渾身上下起白雲。獅子搖頭虎奔嶺,蛟龍探爪蟒翻身。萬道白光從地起,朵朵梨花護住身!
老人家,好能耐!
端的人中龍虎,俗世奇人!
書中代言,馮善長所用,乃奇門之術當中的飛石毒砂咒,狼蟲虎豹是虛,飛石毒砂為實,一旦被毒砂打中,立時皮肉潰爛,死得要多慘就有多慘。
殷士傑曉得馮善長所用門道,所以早在馮善長做法之初,便也默念神咒,請來丁卯、丁丑、丁亥、丁酉、丁未、丁巳,以六丁神術護住身軀,才不叫自己受毒砂蝕骨之苦。
馮善長見毒砂無法穿透殷士傑的刀光,於是誦咒搬來一塊巨石,意圖砸死殷士傑。
巨石大如墳丘,忽地從天而降,漫說砸死一個人,足能砸癟一頭大象。
殷士傑感覺頭頂有東西落下,趕緊使了個靈龜護身咒,猛將身軀向前一弓,任由巨石砸在背上。
就這一下,殷士傑的兩隻腳立時陷入地下一尺來深。
這一招用得實在妙,借個王八蓋子抵住了巨石。
法咒一破,馮善長陡然一個趔趄,單膝跪在了地上,大汗淋漓,氣喘吁吁,汗珠子順著臉頰滴答滴答往地上掉。
院中再次恢復平靜,除了地上積了厚厚一層塵土之外,根本不見碎石,也不見那些狼蟲虎豹的屍體。那些都是壓根不存在的東西,只不過是幻其形、借其力而已,實則並沒有真實出現過。
殷士傑雖然又勝一陣,卻也耗費不少體力,仗著內力深厚,尚能支撐一陣子,但再這麼沒完沒了地爭鬥下去,只怕他這條老命就得交代了。
好!既然今晚的目的是除邪斬惡,那就別再磨蹭了。直截了當,弄死丫挺的!
殷士傑深吸一口氣,對那一邊仍喘氣不勻的馮善長說:「你用土破我的水,那我就用木破你的土。你可要頂住了,我老人家可要來了!」
「好!」馮善長強撐著站直身子,恨恨地叫了一聲:「來吧!」
「那我就來了啊!」
說罷,殷士傑單手抱刀,手過頭頂,二指問天,下盤則使了個騎馬蹲襠式。
這樣子有些古怪,更是有些滑稽,卻透著一股子浩然正氣。
那一邊,馮善長趕緊誦咒護身,不叫殷士傑賞他身軀。
殷士傑二目如電,面露威嚴;雙唇抖動,喃喃誦咒:
「天獄靈靈,上帝敕行。都天法主,大力天丁。……天牢大神,地牢神君。收禁邪鬼,不得容器。敕令!疾!」
誦咒完畢,陡然猛跺右腳。
只聽,大地「咯嘣」作響,似有地龍欲要破土而出。
馮善長雖用神咒護住身軀,臉上卻還是顯出了慌張神色。他那兩個眼珠子瞪得滾圓,緊盯著殷士傑,以為危險會從對面來。
哪曉得,危險並未從對面來,而是從地下和後面來。
先是在地上陡然出現幾隻鬼手,牢牢抓住馮善長的雙腿,使其不得動彈。
這些鬼手,枯乾無肉,分明都是樹根。
在馮善長的身後,長有一顆棗樹。這時候,棗樹兀自扭動,化為樹精,粗枝為手臂,枝杈為鬼爪,掐住馮善長的脖子,拽住馮善長的髮辮,箍筋馮善長的腰身,束縛馮善長的雙臂,使其難以掙脫,無法發揮七曜神威。
殷士傑陡然目露殺機,持刀飛步上前,叫一聲:「姓馮的,納命來!」
話音未落,一道寒光自馮善長的肩頭劃過,刀鋒不見血,人頭自行落。
「咚」一聲,掉在地上,砸出一個坑。
怪了!少了腦袋的脖子,居然不見噴血。
殷士傑臉色頓時大變,懊惱地用力跺腳,嘆氣道:「常年玩鷹,末了叫鷹啄了眼。我上當了!」
眼前哪是馮善長的無頭屍身,分明是一根木頭杠子。掉在地上的,哪裡是什麼人頭,不過是一截朽木罷了。
原來,馮善長自知不是殷士傑的對手,黯忖再這麼耗下去,他這條小命非折在此地不可。
於是,借著殷士傑誦動真言的當兒,他將立在牆邊的一根木頭杠子移形換影,幻化為他的模樣,而他的真身則借土遁術溜走了。
殷士傑萬沒想到馮善長有這麼一手,他更是忘了馮善長精於移形換影的門道。只嘆自己老馬失蹄,讓個猴崽子給糊弄了。
再想追殺,為時已晚。殷士傑自知追不上,只能無奈地唉聲嘆氣,抱著寶刀進到屋中,坐在椅子上搖頭不語。
放下殷士傑不提,只說馮善長,借土遁離開陶家之後,狗攆兔子似的玩命奔跑。一邊跑,還一邊不住地回頭看,生怕殷士傑追上來。
見身後沒有追兵,馮善長總算把懸在嗓子眼兒上的一顆心放了下來。
他實在跑不動了,見路邊有個草垛,也不管臟不臟,往草垛一仰,呼哧呼哧地喘粗氣,汗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整個人眼看就要虛脫了似的。
好半天,才終於把氣喘勻了,他心有餘悸,卻又暗自慶幸,鼻子一酸,居然還哭了。
「太好了,能活著太好了……殷士傑,好你個殷士傑,你今兒差點要了我的命,這口氣我咽不下去,咽不下去呀……」
越哭越傷心,眼淚止都止不住。
「從今往後,咱倆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我非把你個老匹夫千刀萬剮了不可,哎哎哎哎……」
挺大個老爺們兒,愣是跟個老娘們兒似的,哭起來還沒完了。這也就是天黑,又趕上他置身荒郊野外,沒人瞅見罷了,這要讓人瞅見了,他還不得殺人滅口。他可不想丟人現眼。
哭夠了之後,擦抹乾凈眼淚,站起身,拍打拍打身上的碎草塵土,提著寶劍,晃晃悠悠地奔自家的方向走去。
有一說一,這個人有能耐不假,但畢竟是肉身凡胎,也知道什麼是累,什麼是疼,哪個叫苦。
他本以為憑他那兩下子,收拾殷士傑一個糟老頭子富富有餘,哪曉得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對手,差一點兒就讓個糟老頭子摘了他的腦袋,他這口氣咽不下去,發了狠要找殷士傑算賬。
但他自知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那兩下子還欠點兒火候,不足以跟殷士傑抗衡。
不過不要緊,他還年輕,還有大把時光可以供他揮霍。他就不信,憑著一股子韌勁兒,踏高山,入深谷,會找不到高人教他本事。一等把本事學到家,再找老匹夫殷士傑報仇不遲。那時候,老匹夫還不定老成什麼樣子。有道是人老不以筋骨為能,到那時候再收拾他,還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兒么。
想到這些,馮善長樂了。心情一好,腳步自然就快了。
他想好了,回到家之後,打個包袱立馬出門,學不到本事不回家。
更重要的一點,他非走不可,殷士傑知道他住在什麼地方,興許就會上門找他。這一回他鬥不過殷士傑,下一回照樣還鬥不過,與其在家等死,倒不如趁早扯呼,讓老匹夫撲個空,最好是能氣死老匹夫。不對,不能氣死老匹夫,要死了他,就太便宜他了!
「哼!殷士傑,老匹夫!今後有你沒我,有我沒你!你等著我的!」
一邊發著狠,一邊腳步匆匆朝家走。
快要走到村頭的時候,突然聽到響鑼聲。
鑼聲急躁,十分刺耳。
馮善長愣了一下,知道半夜響鑼准沒好事,不是來了響馬,就是誰家著了火。
果不其然,他剛一抬頭,就看見了濃濃黑煙。
他納悶,這是誰家著火了呀?
哎呀媽哎——看樣子,燒得挺厲害了。不然絕不會有那麼大的煙。
「媽的!」他自嘲道:「我以為今晚上就我老哥兒一個倒霉,想不到有人跟我做伴兒。嘿嘿,比我還倒霉。得嘞,我去看看,到底哪個孫子攤上這種倒霉事兒。」
這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笑呵呵地進了村,快步奔著火場走去。
越走越覺著不對勁兒,心頭一凜,趕緊加快腳步。
等到了地兒,矚目一看,不由得用力一拍腦門兒。
「媽的!原來那孫子是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