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是我自己向自己開的槍
加勒中央審判庭，隨著特蕾莎的出庭指證，整個庭內可謂是群情激奮，充斥著顯而易見的憤怒，同時一位位旁聽之人紛紛起身振臂，恨不得下一秒便可以用極刑來審判下方的惡魔阿貝利。
「肅靜，肅靜！」
不斷傳出的肅靜之聲,響徹整個審判庭，中間還充斥著麗貝兒家屬席上的罵聲，哭聲，以及哀嚎聲。
不過這些嘈雜的聲音，並未讓方流雲的面色有任何改變，年輕人還是如之前那般,靜靜的坐在位置上,目光牢牢注視著面前被死死架住並且顫抖不止的阿貝利。
在整個審判庭的所有人里，只有方流雲深刻的明白，此時的阿貝利此刻正在忍受多大的痛苦。
換而言之，對於這位從山峰之巔墜落凡塵的機械天才，活著的唯一意義，便是他所堅持的研究以及那位只能偷偷看一眼的女兒，但是此刻，這兩樣東西通通破碎，這對於後者而言，無疑是最具摧毀性的打擊。
四周圍觀的目光如刀，嘈雜的聲音似雷。
阿貝利就如同身墜黑暗煉獄的絕望之人，抖如米篩，難以呼吸。
「他很痛苦。」
下一秒，方流雲於心中默念，隨後年輕人停頓一瞬，繼續開口道：
「震旦君，他無法再堅持了。」
說此言時，方流雲雙拳再次緊握，隨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緊接著出現,只見一聲審判錘敲擊的清脆之音，將審判庭的嘈雜，通通壓下，隨後來自審判長威嚴的言語，直接傳出：
「阿貝利，對於這第二項指控，你可有何自辯？」
話音落下，之前控制住阿貝利嘴巴的兩個衛兵退去，將低頭顫抖的阿貝利身影露出，不過此刻，後者只是弓著身子顫抖，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甚至是無法呼吸，好似一條上岸缺氧的魚。
「阿貝利，本審批長再次問你一遍，若是你再保持沉默，那麼我將宣判你殺害侵辱麗貝兒的指控成立！」
剎那之後,審判長這繼續響起的威嚴聲音，好似成為了扎入阿貝利神魂深處的最後一柄利劍，接著原本顫抖不止的他,猛然間抬頭，無比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了一道道青色的恐怖血管，張開嘴，終於發出了聲音，而那只是一聲嘶吼：
「啊！」
阿貝利的嘶吼，就彷彿一頭瀕死的絕望野獸所發出，不斷環繞在中央審判庭之內，讓整個旁聽席的人紛紛變色。
「啊！」
很快，又是一道帶著無比絕望的嘶吼於阿貝利的口中傳出，那痛徹心扉的絕望，令坐在的上方的審判長都有了剎那間的愣神。
這嘶吼之中，伴隨著恐懼，憤怒，以及絕望，最後專為濃郁至極的悲哀，同時滾滾淚水，開始於阿貝利赤紅的雙眼之中流下，頃刻間便布滿了整張臉。
下一秒，令所有人為之一驚的聲音，於阿貝利口中傳出：
「我，我，沒，沒有殺她。」
這道聲音剛傳出時極為模糊，嘶啞乾澀，並且結結巴巴，好似每一個字傳出都用盡了所有氣力，隨後又是一陣嗚咽之後，阿貝利再次重複了之前的話語：
「我，我沒有殺她，我不可能殺她！」
此刻這第二道聲音，雖然依舊說的極為困難，但是已經可以清晰的傳到每一個的耳朵之中，隨後阿貝利渾身上下用力，如同一頭髮瘋的蠻牛，將架在自己身上的兩個衛兵猛地向外掀翻，整個人轉身，目光死死的盯著於庭外坐著的倫琴。
「我不可能殺她，你心裡應該很清楚，是吧？」
阿貝利的這一道高聲質問，讓坐在親屬席上的機械大師倫琴眉眼狠狠跳動，不過她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做任何回應。
隨後阿貝利眼中湧出的淚水的更甚，繼續顫抖著開口嘶吼道：
「這麼多年了，你幾乎已經奪走了我的一切，我給了你之前所有想要的，但是你卻沒有保護好她，連她都保護不了，那麼你拿了這麼多，究竟有什麼意義？」
這最後一句言語，阿貝利幾乎是用盡全力吼出，同時中央審判庭外圍，看到掙脫而出阿貝利的衛兵，終於反應過來，開始對著披頭散髮的阿貝利衝來。
「倫琴，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而你們？」
說此言時，阿貝利抬頭環顧四周一圈，目光掃過前方一位位坐滿了旁聽席的各色人群，他的目光是何等的絕望，那是對命運，對周圍整個世界對絕望，隨後一字一句的嘶啞聲再次傳出：
「你們又有什麼資格審判我，在這加勒城裡，沒有一個人可以如此輕易的審判我！」
話音落下，阿貝利伸手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白色病服，露出了自己與常人迥異的上半身，因為他的大部分上身，都是機械軀體，尤其是兩隻手，皆泛著灰黑的金屬光澤。
隨後阿貝利無視不遠處繼續撲來的中央審判庭衛兵，抬起右手豎起中指和食指，指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之上。
他的手就是一把槍。
槍泛寒芒，阿貝利的神情依然是悲愴帶著絕望，隨後他將的視線轉向了自己一方空空蕩蕩的親屬席，同時他也看到了於席內孤零零坐著的方流雲，眼神里終於有了一瞬間不一樣的波動。
這兩位其實相處並不久的機械大師和機械助手，第一次如這般目光交匯，卻共同見證了命運那一波又一波如潮水般湧來的殘酷以及不公，下一秒，阿貝利張嘴怒吼：
「小子，永遠不要像我那樣，輕易熄滅心中的火焰！」
說完之後，阿貝利轉身，第一次昂首挺胸，揚起頭，注視著前方中央審判庭最上方那象徵著律法以及公正的天平徽章，亦好似在注視那虛無縹緲的命運，一字一句的咆哮聲，滾滾而出：
「記住，不是你們向我開的槍，而是我自己！」
「嘣！」
語畢，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鳴響徹整個中央審判庭，同時坐在後方的方流雲，整個人狠狠一抖，雙手死死拽緊，甚至連指甲都刺破了皮膚，刺入手中，獻血直流。
「死了？死了！阿貝利死了！」
槍響之後，阿貝利的身影緩緩倒下，頃刻間，整個中央審判庭徹底的大亂。
在這一刻，年輕人的心中翻滾起了一場海嘯，可是他就這樣靜靜的坐在那裡，沒有讓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