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兩壇燒酒,共話桑麻
「小友,你…是潛龍一重天?」當鋪內,天師目光看向季牧。
雖然早已看出來,但他仍舊又問了一遍。
季牧默然半響,點了點頭。
「真是一重天?」李寒衣一臉訝異。
之前面對那個刺客時李寒衣就問過季牧同樣的問題,只不過那時候他根本不信。
但現在,堂堂無為觀天師親自開口,那此事多半就是真的了…
只不過…越階四五重。
跨境能跨成這樣?
李寒衣有點懷疑人生。
「能否告訴老道你如何能夠靈力外放的么?」
「老道也不白白探究小友的秘密,事後會贈小友一件法器,如何?」
李寒衣也是直勾勾看著季牧,顯然對季牧的秘密也是十分感興趣。
看著二人灼灼逼人的目光,季牧苦笑一聲。
「嗯…其實也不算什麼秘密,大概…被雷劈過一次就有了吧。」
「雷?」
李寒衣啼笑皆非,但天師卻一瞬間聯想到了許多,瞳孔一陣收縮。
前段時間星象變化,極星黯淡,天地靈氣暴亂異常,境界越高的大修行者感受就越深。
他的境界雖然不是最拔尖的那一撮人,但也恰好能稍微觸碰到此間秘辛。
「沒想到,這就讓老道遇到了正主之一…」天師喃喃道。
良久,他揉了揉眉心,道了聲:「老嘍,老嘍!」
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季牧,天師不知從何處掏出了幾樣流光溢彩的器物,遞到季牧身前,然後鄭重告誡道:「小友,財不露白,富不露相。」
「這幾樣法器你且收好,但還請謹慎使用,不正常的靈氣量在不到危及性命之時也絕對不要輕易暴露給外人,否則會有殺身之禍,切記切記。」
「今日之事,老道替小友善一次后,就權當是小友方才直言相告的報答。」
這時,季牧突然發現自己又能動了,顯然是天師解除了束縛。
他立即躬身一拜,鄭重道:「謝過前輩!」
雖然他是無心之失,因不知曉修行者各境界實力變化才暴露的自身秘密,但天師這番勸告依舊很重要,真心實意。
不是什麼人都有閑工夫管你的死活的。
這份情,很重,得領。
見季牧行禮,天師點了點頭,然後徑自走出當鋪,顯然是去忙所謂的「善後」一事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季牧才緩緩起身,看向桌上那幾件器物。
其中一件赫然有著儲物之能,珍貴非凡。
將它們一一收起,季牧一臉唏噓。
曾幾何時,他還用君子劍騙人二兩銀子,但現在,人家甩手就扔給了他一桌子寶貝,這讓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來日再報吧…」心底暗暗嘀咕了一句,季牧把空間器物別在了衣服上。
那是一根別針。
再小走幾步將君子劍摘下,佩於腰間。
李寒衣一直注視著他的動作,見他事畢,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再度邀請道:「真不到我那坐坐?」
季牧靜默半響,點了點頭。
李寒衣招了招手,隨即季牧便看到角落處一道黑影一閃而過,不多時,一輛精緻的馬車便緩緩駛來…
…
「你派人跟蹤我?」
「我沒有惡意。」
奢華的車廂內,陷入一陣良久的沉默。
約莫半個時辰,馬車在一座僻靜的小院停下,季牧從車上下來,掃了一圈,意外道:「私人府邸?」
「王府就是個牢籠,一點意思都沒有,上廁所說不定都有人盯著,你想去?」
季牧揮手打住。
「這裡就好。」
李寒衣輕笑一聲,吩咐馬夫自行離去,隨即與季牧一同走進這座府邸。
進得園內,花園別緻,怪石嶙峋,只是卻不見人影,冷冷清清,好似藏著一抹孤寂。
堂堂淮南世子,卻連個僕役也沒有,任誰都會覺得奇怪。
看到季牧眸中的疑惑,李寒衣笑了笑,解釋道:「總弔兒郎當也挺累的,所以這處庭院就是我在京城給自己留的一個休息的地方。
放心吧,這裡除了你我二人之外再無他人,可以暢所欲言。」
「為什麼這麼關注我?」季牧第一句話便直奔主題。
「因為你把我嫂子弄到手了,我很佩服。」
「……我覺得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跟玉姑娘…」
李寒衣擺了擺手,一副「我都懂「的神情。
「……」
不理會無語的季牧,李寒衣招呼他一同坐在了花園的石桌旁,笑著問道。
「喝酒么?」
季牧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李寒衣起身走進屋內。
片刻后,他拎著兩壇酒放在了石桌上。
「砰」地一聲,觥籌交錯,把酒杯盞。
一入口,季牧神色便古怪了起來。
李寒衣面色微微泛紅,得意道:「怎麼樣季兄,這可是我收藏了許久的劍南春,產自大名鼎鼎的江南月明樓,花重金才買到的,就這兩壇,我爹那麼嗜酒如命我都不捨得給他喝。
也就是季兄,才有資格和我共飲這一壺,我仗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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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哦哦,榮幸之至榮幸之至…」季牧從恍惚中反應過來,神色愈發精彩。
李寒衣見他如此,更加得意,壓根不知道月明樓少主此刻就坐在自己面前,兀自滔滔不絕,喝了酒之後就跟打開了話匣子一樣。
兩人聊了很多。
李寒衣愛酒,但酒量卻不咋地,一壇酒空,已然是醉了。
「我說兄弟,你理想中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
「理想的生活啊…」季牧神情恍惚了一下。
這一瞬,他腦海中雷鳴電閃,混元劫母親身死和三才劫風雷萬象的場景歷歷在目。
他可能沒什麼理想。
安安心心的做個酒樓少庄其實也挺好的,不愁吃不愁穿。
理想這種東西太麻煩了,太累。
但,季牧不想做一個總是給別人添麻煩的人。
這是他的底線。
尤其是當這些人他都很喜歡的時候。
但往往越是這樣,事實就越是相悖。
母親,先生,姐姐,父親…
這一路走來,季牧拖累了太多的人。
他深知這一點。
他不說,但他內心的痛苦比誰都深。
所以在察覺到自身狀況的一瞬間,他才義無反顧的奔入黑夜,明知是死,也要獨自去面對雷劫。
他不怕么?
怕。
憑藉他的記憶本能,出生之際混元劫劈死母親的場面依舊是他現在的夢魘。
他怕的要死。
甚至在黑夜中握緊韁繩時,他的手都是抖的。
他並不勇敢。
但相比於恐懼,他更害怕拖累別人。
所以,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回來之後,季牧就已然下定決心,在四象劫到來之前,他一定要成長到能夠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渡過這一重天劫!
他不想再看到有誰為了他而血染胸膛的一幕了。
那還不如直接死在天雷之下。
所以,面對李寒衣有關理想的問題,季牧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然後手指輕抬,筆直向天,聲音平靜道:「有什麼理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定要踏上那座須彌山,斬它一劍,然後再問它是個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來遺棄我。」
哪怕是在說一件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但這一刻的季牧,眸光依舊堅定,讓人絲毫不懷疑他是否能跨越千山萬水去完成這件事。
雖然季牧一直表現的很平淡,但他對頭頂那片蒼茫的恨意是深藏在骨子裡的。
憑什麼,我就是天棄之子?
憑什麼,我出生便要迎來天雷?
憑什麼,我被封禁了一切?
憑什麼,我要被奪走最親的人?
至恨無聲。
季牧被奪走了太多東西了。
所以那一劍,不論自己是否能遞出去,他都一定在磨劍的路上。
這一劍不出,他心不平。
李寒衣看著季牧,愣了一下,旋即順著他的手指向上望去,眼神一瞬間亮了幾分。
「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人。」
季牧搖了搖頭,往杯中倒滿了酒,看向李寒衣。
「你呢?」
「我要離家出走。」
「噗!」季牧一口酒水盡數噴了出來。
李寒衣見狀不滿道:「我這酒很珍貴的,你不能這麼浪費。」
季牧擺了擺手:「回頭送你十壇。」
「呵呵…」
面對李寒衣明顯不信的神色,季牧沒有理會,疑惑的問道:「淮南王坐擁二十萬精兵,幕府賢才良將無數,有著大唐鎮國之柱之稱,這般諾大的家業以後都是你的,為何要離家出走?」
面對季牧的疑問,李寒衣自嘲的笑了笑,嘆息一聲,輕聲說道。
「遠看的東西總是美好的,不是嗎?」
季牧聞言低下頭,若有所思。
李寒衣指了指紫禁城的方向:「那就是一個爛泥塘,上面浮著一些鮮艷的花草,底下儘是陰暗泥濘,若是數十載人生全部綁在這個爛泥塘之內,還不如殺了我。」
「在這泥塘里打滾,哪有御劍而行,遨遊九天來得痛快?
「手持一把三尺青鋒,但斬世間不平事。」
「腰懸一壺酒,行至水窮處,又是何等的瀟洒暢意?」
季牧默默的看著此刻精神煥發的李寒衣,這一刻,他不是什麼淮南世子,只是一個嚮往著快意江湖的無雙俠客罷了。
更是一隻籠中鳥。
季牧沉默了半響,問道。
「要我做什麼?」
「我需要…死一次。」
「?」
噹啷一聲,君子劍壓在了桌上。
李寒衣:「……」
「你…你等等…」
「不是要死一次嗎?」
「不是這種死…」
「那是還要幫你摘倆花嗎?」
「我¥*%$\u0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