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故人相遇凄涼淚
石天祥見這人瘋瘋癲癲,語無倫次,覺得甚是好玩,便耍起他來。
「你不知道自己是誰?」石天祥說道,「我告訴你,你是我孫子。」
這人「呵呵」一笑,拍著手道:「你是說我的名字就叫『你是我孫子』?」
石天祥「啊」的無言以對,本想討個便宜,卻被還了回來,於是他又道:「你的名字就叫孫子。」說完哈哈的笑起來。
這人「哦」了一聲道:「我知道了,我叫你是我孫子,我叫你是我孫子。」
高興之後,又癟著嘴哭起來,口裡念道:「遼軍,兄弟。」
石天祥聽見這哭聲,他陷入一片無奈,於是大聲說道:「別哭了,來,我們一起玩,嗯,玩什麼呢?就玩你背我看看這山上的風景。」
石天祥想繼續爬山,但太累了走不了,便想讓這瘋人背著他,讓他不費力氣也能到處玩耍。
這瘋人「嘿嘿」一笑,翻手抓起他,把他提起放在背上,一聲長嘯,雙腳一點地,頓時騰空而起,傻眼之間已向山上箭一般飛去,接著赤腳在楓葉上點了幾下,幾個閃身鑽入楓林。
最後立在山頂上的懸崖上,石天祥便「命令」他放下自己。之前一路飛來,石天祥先是極度害怕,他只見眼前的樹木和楓葉不斷向後倒下,急忙閉上眼睛,但不久就不覺得害怕了,而且還有點興奮,心裡暗暗驚嘆此瘋癲之人輕功極高。
兩人一高一矮的立在懸崖上,這瘋癲之人對著眼前群山一陣長嘯,接著又如yīn魂不散的女鬼呻吟。
石天祥現在已習慣他的時哭時笑,他站在懸崖上,深深地吸了口氣,大聲喊道:「哇——」
空曠的山谷只傳來他稚嫩的迴音。
興奮不已的石天祥這一聲大叫,驚飛了林間歸鳥的亂鳴,樹林里頓時響起一片嘈雜之聲。
rì已偏西,橘紅sè的殘陽染紅西邊的雲彩。映襯著石天祥腳下的楓林。
「現在,我們再玩個遊戲。你背我下山。」石天祥嘿嘿的笑了一下。
正在發瘋的瘋癲人立即收住哭聲,把石天祥放在背上,施展輕功箭一般俯衝下來,腳下的楓葉「簌簌」作響,一顆顆露珠像雨點似的掉到地上。
轉眼到得山下,瘋癲人放下石天祥,一陣傻笑的看著他,接著問道:「下面該幹什麼?」
石天祥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道:「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你先回去,改rì我再來找你。」
話音未落,他已「嗖」的一下竄進樹林。消失在楓林里。
山間又響起一陣像鬼號的聲音,這嚎叫聲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若有若無,時隱時現,時高時低,高聲時像密林中的猿猴在夜裡划空長嘯;低聲時如石塊低下的蟾蜍迎風清唱。
石天祥終於回到了家,等在家裡的李天生焦慮的心終於平靜了,他看見石天祥回來,而且是完好無損的回來。
不過放下焦慮的他見石天祥打開院子的柴扉之際,急忙抓起碗里的雞腿大口大口的吃起來,他怕這小子反悔,搶了他的雞腿就跑。
「哦!」石天祥站在門口看著李天生正在吃著雞腿,他驚奇的叫道,「居然偷著吃,真是老不正經。」說完立即上前,抓起一隻雞腿就吃。
「小王八蛋!」李天生罵道,「幹嘛?說好的這次該我,就兩隻雞腿,你來就搶,真沒有天理,也不讓著老人?」
石天祥咬了一大口,然後說道:「師父呀,你糊塗了吧?你說的是明天,可不是說現在,吃點算什麼?」
「好吧,吃了你就得連功了。」李天生搖了搖頭。低著頭努力地吃著,他怕石天祥吃完了自己手裡的再搶他的。
「好啊,我要練功。」石天祥滿口答應。
他的答應讓李天生很是奇怪,也很驚訝,以前叫石天祥練功,石天祥都借故推辭,要麼耍賴。可剛出去一天,竟然有如此變化。
看來今後得讓他多出這個院子——李天生心裡盤算著。
而石天祥想練武功是因為看見瘋癲人輕功了得,希望能像他一樣能穿梭於各個山間,這樣想去哪玩就去哪玩。
石天祥還真守信用,一吃完飯,拿起手中的木劍,在院子里練起功來。
雖說他平時懶惰,也不好好練功,但一向聰明的他對武學有很高的天賦。所以,經過一段時間的聯習,他手中的木劍也能舞的虎虎生風,劍法熟練。
次rì,石天祥又借故出去了,傍晚吃飯時才回來。而且讓李天生奇怪的是他一回來就開始習武,有些招式和動作並不是李天生交給他的。
這讓李天生意外,覺得事有蹊蹺,決定到第二天跟在後面看看原因。
清晨,天氣晴朗,山間的空氣清新,露珠反shè著陽光,漫山遍野一片閃爍,楓林底下,小溪涓涓流淌,像少女的玉手拂動古琴發出悅耳的音符,好一曲「高山流水」。
石天祥走出屋子,在院子里伸了一個懶腰,然後徑直朝山上而去。
後面,李天生躲躲藏藏尾隨其後。
兩人一前一後的在楓林里穿梭。不久,石天祥到了一個懸崖之上,他長嘯一聲,然後坐在石板上看著遠方。
突然,李天生便見一黑影閃動,接著見他雙腳在楓葉上點了幾點就到了石天祥身邊,然後嘿嘿一笑,接著又哭了起來,聲音凄涼而幽怨,咆哮而如鬼號。
「這身影為何如此熟悉?怎麼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李天生躲在楓林下,心裡犯著嘀咕。
這怪人又開口說他愛說的那句話,確切點說是四個字「兄弟,遼軍。」
李天生聽得這聲音,他覺得喉嚨一陣難受。他聽出來了,這聲音他最記得清楚,他永遠不會忘記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的聲音。尤其是隱居多年的他已經很少聽到別人的聲音了。
這聲音讓他眼淚止不住往外流,早已絕望和生無可念的他轉眼有了生的希望。
自從令狐玉竹等人戰死,李天生悲痛的心已經憔悴,要不是因為石天祥,他早就想離開人世了。
但現在他那死水一般的心境突然捲起了漣漪。此時的情緒如巨浪般在身體里翻騰。
而這一強大的變化,就源於這怪人的怪語!
他躺在地上先抓抓自己的頭,生怕這一切因為是夢而讓自己激動的心再受打擊。
不是夢,這是真的,我不是在夢裡——他心裡不停地在告訴自己。
他再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心態,然後霍地站起來,眼淚奪眶而出,堵在喉嚨里的話終於迸發出來:「兄弟!——咦,人呢?」
他激動而且驚喜的站起來,可剛叫出「兄弟」兩字,石天祥和那黑影早就不在那裡了。
這表情真他媽尷尬,一副激動變成疑問,調整好的表情變得沒有用。
李天生無奈的笑了笑,但隨即施展輕功飛到石天祥先前呆過的那塊石板。然後向四周環顧了一下。
石天祥和那人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就在下面的山谷。那個山泉旁邊的草亭里。
李天生急忙飛身而起,身子在空中如大鳥般盤旋而下。偶爾腳在楓葉上點了點,抖動幾顆珍珠般的露水。
不多時便到了草亭附近。
石天祥和怪人還在玩遊戲,這怪人正趴在土坎下用枯草去捅土裡的螞蟻洞,一邊不時張著大嘴哭了幾聲,然後又笑起來。
「我的三弟!」李天生站在他面前,兩手不停顫抖,眼睛直直的看著這衣服破爛而且很骯髒的怪人。早已乾涸的眼眶裡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正如早已枯竭的古井裡又冒出了井水。
這怪人聽到這一叫聲,全身也是一陣顫抖,拿著枯草的手定在空中,片刻才慢慢站起來,眼睛望著李天生。喉嚨咕咕的響,就是發不出話來。
他身子搖晃了幾下,雙手緊握,全身抽搐,可是他已經淚流滿面了。
李天生一步邁上去,一把抓住他,眼睛獃滯的望著。嘴唇抖動半響才說出話來:「三弟!你真是三弟?!」
這瘋癲之人正是安旭東!
安旭東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只是已不像之前瘋瘋癲癲的哭聲了,而是像憋在心裡許久的哀傷第一次發泄出來。
他也抓住李天生的手臂,高喊道:「大哥!大哥!」
李天生一把抱住他,兩人緊緊地摟在一起,久久不願分開,四條清淚述說著對親人的懷戀和無盡地哀思。
這不是久別重逢,因為久別重逢僅僅只是活人暫時的離開,彼此都還能相信總有見面的一天,而他倆,可是曾經的生離死別呀,誰都認為對方已經死了,所以兩人相遇就不僅僅只是驚喜或者說意外驚喜那麼簡單。
本來早已哭干淚水的李天生,已經不會再有眼淚,可是故人意外相逢,這是何等心情呀。
石天祥手裡拿著一塊卵石過來,見師父和這怪老頭緊緊抱在一起,於是上前問道:「您倆認識?」
李天生放開安旭東,然後擦了一下眼淚拉過石天祥激動地道:「天祥,來,快叫三伯,他就是我常跟你說的和你爹大戰遼軍的三伯。」
石天祥呆著看了片刻,叫了聲:「三伯!」
李天生又指著石天祥對安旭東道:「這就是你令狐賢弟的孩子石天祥。」
安旭東「哦」了一聲,回頭看著石天祥,然後激動地道:「原來是令狐賢弟的孩子,真像他。」說著一下子抱起石天祥,也緊緊的摟在懷裡。
李天生高興地笑了一下道:「三弟,快,我們回家,你好好說說這幾年究竟怎麼回事。」
安旭東道:「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