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探案發現場
送走了胖外賣員,平安悄悄回到了自己的倉庫,關上卷閘門,打開暗黑的小燈,借著燈光,吃起了晚飯。
「剛才那胖子三聲喊,沒有發現什麼動靜,看來現在我這個地方還沒有暴露,沒有人跟蹤我。」一邊吃著飯,心裡一邊嘀咕著。
原來,狡猾如狐狸的平安,之所以讓胖外賣員大喊三聲「別動,警察!」,是為了試探一下自己的周圍有沒有人跟蹤。畢竟牛建的命都丟了,如果殺牛建的人,真的和舉報這件事有關,萬一對方還知道牛建把這件事透露給了自己,那自己就可能會是對方下一個要「消除」的人。事實上,從平安在辦公室中,第一時間知道牛建被殺后,他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層,白天一天被警察耗著,又何嘗不是自己耗著警察呢!最最關鍵的是,如今,牛建被殺,自己雖然知道舉報的事,但關鍵是不知道牛建要舉報的到底是誰,想要做個防範都沒法做,想要設計個目標人物都沒法設。
敵在暗,我在明!敵知我,我不知敵!這個仗怎麼打?平安吃完了飯,躺在床上,認真想著這個問題。也許,也許是他想多了,也許對方知道牛建還沒有來得及把要舉報人的信息說出來,所以,他殺了牛建,就徹底堵住了這個消息外泄,說起他什麼都知道,但實際上什麼都不知道,對方也犯不著殺自己了。
不行,自己還是要裝作回歸到正常生活中去,而且不能和警察走得太近,萬一對方盯著自己,發現每天和警察在一塊算怎麼回事?沒事也能憋出事來,再來個一不做二不休,一了百了什麼的,把自己也做了.......
「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不能坐以待斃,我需要找出殺害牛建的人,事到如今,只能頂著上了,稍微一慫,我就完了.......」平安自言自語的。
「不過,剛才拿胖子試了試,發現並沒有什麼不正常的,按理說,梅前那兩個警察,既然知道了我和牛建有這樣的通話,就該想到我可能會是下一個受害者,可他倆倒好,走了!」
「奶奶的!我命由我不由天,既然無意間闖進了這八卦陣,就讓我破它一回!」
「我得先去牛建被殺的地方看一眼!白天人多,不方便,嗯,就這會去!」
折騰了一天,躺在柜子搭成的臨時床上的平安,明明已經很累了,但卻因為一連串的事情,興奮得難以入睡。經過一番思索,他決定先去牛建被殺的地方看一看。
說干就干,當斷則斷!這就是平安,做事幹練,遇事只會煩惱「三分鐘」,但是想清楚對策后,馬上生龍活虎。說起這件事,明明最正確的方式,是想方設法置身事外,但不知是出於對牛建的愧疚,還是因為對這件事的好奇,平安打定主意,要把這件事調查個清清楚楚。
翻身起床,打開柜子,取出一部強光手電筒,又取出一副真皮手套,為了防範於未然,他想了想,又取出一根伸縮棍別在了身後。當然了,彈弓和鋼珠必不可少,放在外套口袋裡,方便取用。因為職業習慣,平安的皮背包中,永遠放著一台微單相機,一個滿電的充電寶,還有一台對講機。微單相機和充電寶,是為了工作所用,對講機是個什麼鬼?原來,平安因為採訪經常出沒在郊區野外,有時候手機沒有信號,全靠對講機聯繫,而他聯繫的對象,正是他的好朋友——一個開野外生存用具的人,這位朋友的對講電台,永遠開機,專門為在外「生存」的朋友留著聯繫,關鍵時刻,可以提供急救服務,還可以代傳消息。
設備齊全了,交通工具該怎麼解決呢?平安有一部汽車,但是出差走了一周,車至今還留在單位。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發現現在已經是晚上的10點半,這個點在機場倉庫幾乎打不上車,怎麼去呢?
平安眼珠一轉,盯住了眼前的摩托車。「上次就說要修你,一直沒有時間,擇日不如撞日,就這會吧!」平安自言自語到。
這台摩托車其實是平安父親留下的,曾是上世紀最流行的摩托車,平安的父親是一位摩托車發燒友,當時為了這台摩托車沒少攢錢。如今,他的父親已經去世快十五年了,這台車自然就成了平安的座駕。
半個月前,平安騎著這台摩托車去郊區採訪,回來時才發現摩托車一副輪子出了問題。眼下,只要把車修好,自然就有交通工具了。
「話說,我還不知道牛家被殺現場的具體位置。」平安一邊修理摩托車一邊想著,據梅前說,牛建被殺的現場「在郊外一個工地的水泥池裡」,那麼說,通過排除法,就可以找到了。
停下手中的活,平安取出手機,點開微信,點進一個叫做「河川重點工程」的微信公眾號,然後挨個點開內容搜集信息。
「《河川市第六污水處理廠建設一線見聞》?嗯,這個文章里說這個工程已經進入了收尾階段,水泥活應該不會有了,所以不會是這裡。《河川市安全教育培訓基地建設工程集中采供公示》?才開始採購物資呢,也就是還沒有開建,不是這裡。《省質監局調研河川市河水區經濟適用房(三批)建設項目工程質量》?這個新聞是今天中午的,如果牛建死在這裡,領導們八成不會去調研,所以也不是這裡。《河川市第四環城路改庄立交橋項目再獲嘉獎——被省交通廳評為「綠色工程」》?嗯?改庄嗎?地理位置靠譜,立交橋項目,八成用得上水泥灌澆,嗯,九成是這裡。」經過一番排除,平安輕鬆簡單的就僅憑著梅前之前的一句話,鎖定了牛建被殺的案發現場。
晚上11點,機場倉庫內空無一人,公路上半天也看不到一輛車來。
「撕拉——」隨著一陣刺耳的聲音,平安倉庫的卷閘門被拉開了,全副武裝的平安,推著摩托車來到倉庫前的通道上。隨手鎖好了倉庫門,戴上頭盔,啟動摩托車,一轟油門,這輛具有傳奇色彩型號的摩托車彷彿一頭捕獵的獅子般,轟得沖了出去。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機場連接城區的大道上,一輛黑色的摩托車以120邁的速度飛馳而去。騎在摩托車上的平安,毫無疲憊之意,眼睛瞪得大大的,仔細盯著前方。他的目的地是改庄,河川市河邊區內的一個行政村內。那裡,一座高大的立交橋建設項目正在推進之中,不過,最近兩天,因為一起無頭案,這個項目被暫時關停。
夜幕下的改庄村,只有寥寥幾戶飯店還亮著燈,在村西頭的立交橋建築工地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最近這裡死了個人,屍體上還沒有頭,這個消息嚇壞了改庄村的人,所以別說此時的深夜,就連白天,也沒有外人敢靠近這處建築工地。
平安騎著摩托車抵達了這處建築工地,他停好了車,腳步輕盈的走到工地鐵大門處,用手親親推了推,發現門竟然被鎖住了。
「就是這裡了,我得想辦法先進去。」收起手電筒,平安沿著鐵大門兩側的鐵皮圍欄走了幾步,看到了一張被人為壓低的圍欄,一個翻身就跳進了工地內。
打開手電筒,平安看到不遠處有幾條警戒線,悄悄走到警戒線前,看到一個已經建設了一小半的橋樑下部工程,而工程內部的水泥灌澆柱內,有明顯的人為挖動的痕迹。這下更印證了這裡就是牛建被殺的水泥池。
平安仔細看去,發現這裡是一處水泥灌澆標準化作業面,四張鐵皮板圍起來了一個四五平方米大小的地方,距離鐵皮板均等距離一米遠的位置,是這個看起來似乎只有兩米直徑的水泥灌澆面,灌澆面的正上方,一台水泥管轎車的灌澆噴嘴筆直的對著這塊工作面。
工作面上,有一個超過半米的坑洞,平安用手電筒照了照坑洞,用手比劃了一下大小,立刻判斷出,牛建是頭朝下被人送進這塊工作面的。也許,當時水泥灌澆車剛剛灌澆了一部分水泥,殺人犯趁著水泥未乾,就將牛建拋了進去,原先必然是等著水泥越來越多,可以把牛建徹底「封殺」在這座立交橋的支柱上,但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水泥灌澆的數量不多,被頭朝下拋進去的牛建,沒有被水泥徹底「封殺」。而根據水泥面上的洞口深度來判斷,牛建當時被埋的位置應該到了胸部。
「殺人犯難道等著水泥灌澆車專門灌澆水泥時,才抓住時機拋屍呢?還是故意把屍體這樣處理,為了警告或者恐嚇另一個人?」平安蹲在水泥面上,認真想著,這台水泥灌澆車是電動的,沒有司機駕駛就不能作業,難道因為這個,警察才沒有把工地工人當成懷疑對象?如果不是工地工人,那誰能把灌澆車通上電,還啟動了設備?灌澆車裡的水泥又是誰給提供的?還是說警方已經有了深入的了解,已經把工地工人都排除掉了?可是,拋屍的夜裡,是誰讓那個殺人犯進來的?他又是如何把現場搞成這個樣子的?水泥平面上,除了拋屍后的洞,連個腳印都沒有,如果殺人犯沒有踩上水泥面,又該如何拋屍呢?
一連串的問題拋出,站在水泥檯面上的平安陷入了深思。先別說調查是誰殺了牛建,牛建的被殺手法都摸不透。
「得想個辦法看看當時的案發照片!」平安嘀嘀咕咕道。
圍著水泥作業面轉了幾圈后,平安突然發現了一個嚴肅的問題——偌大的建築工地,怎麼沒有保安?自己鬼鬼祟祟的在這裡面,正大光明的開個手電筒,竟然沒人發現?
「這麼大的工地,一定有值班室或者保安室!」平安突然對這個問題好奇了起來,想要找一找保安。
繞過水泥灌澆作業面,平安朝著工地深處走了進去,這處工地其實並不大,走了幾步,就發現已經走到了圍欄邊上。
「這個工地不會沒有人值班吧!」平安自言自語到。
「喂!有人嗎?」平安大喊了一聲。
果然沒人!平安有點傻眼,這工地里有不少設備,就說鋼筋這一項,要是來個收廢品的,不就發財了——
「不對!」想打這裡,平安突然打了一個冷顫!只見他撒腿就朝這處工地的大鐵門方向跑去。工地不大,兩三分鐘后,當他氣喘吁吁跑到鐵門口時,顧不上把氣喘順了,而是顫抖著手舉起手電筒,對著大鐵門照去——
「我靠!不是吧!」手電筒強光下的大鐵門,和一般普通工廠的鐵門沒有什麼區別,為了防止人鑽圍欄,大鐵門的門面上除了鐵欄杆外,還電焊覆蓋了一層鐵皮,鐵門本身就高達3米,如果沒有欄杆做助力,一般人不藉助外力根本爬不進來。這樣的鐵門本沒有什麼問題,讓平安驚訝的是,這扇門的門鎖竟然是從裡面鎖住的!
平安騎車來到工地鐵門前,當時稍微留意了下,發現鐵門外面沒有任何鎖具和把手,也就是說,這扇門只能從裡面鎖住。如今,平安進了工地,卻發現鐵門從裡面緊鎖,難道,難道,這成了推理小說中慣用的「密室」.......
怎麼想都不正常!看著這扇被鎖住的大鐵門,又回過身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建築工地,最後,平安的手電筒強光定格到了不遠處的水泥作業面上。
「從大鐵門到水泥作業面不過十幾米,而且是直線,站在門外,就可以直接看到水泥作業面了。」平安心裡想到,這處工地處處透著詭異,而且,明明發生了案子,為什麼鐵門上沒有貼封條?梅前說這裡發現的牛建屍體,沒有頭顱,那頭顱在什麼地方?這處工地到底是不是第一現場?
對現場經過調查后,平安總結了一些問題,他急需看到發現屍體時的第一手資料和照片。正想著該離開了,卻被眼前的大鐵門擋住了路,難道又翻過去嗎?想著想著,他不僅自言自語了一句——「現在的問題,是我該怎麼出去呢?」
「來都來了,還想走!」遠處,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這明明空無一人的工地,難道還有第二個人?是誰?怎麼剛才沒有發現?他是怎麼進來的?他來做什麼?難道,是兇手來收拾痕迹......
「娃,你咋了嗎,大半夜的不睡覺,來工地發抽抽?」順著話音傳來的方向,一束強光照在了平安的後腦勺上。
「你是誰?你想幹啥?」平安不敢回頭,閉著眼睛,問了一句。
「我是這工地的保安,上了趟茅房,回來就看見你在這裡鬼鬼祟祟,還念念叨叨,我見你沒偷摸,就尋思著讓你娃耍耍就完了......」腳步漸近,一個穿著迷彩服的老漢出現在了平安的面前。
「大爺,我是個風水師,這裡不是死了人嘛,附近鄉親們喊我來驅驅鬼......」看了眼眼前的大爺,平安不想把自己的身份透露出去,開始張嘴編瞎話。
「編的不賴,可我不信。」大爺說。
「你咋能不信?這是一起冤死案,你難道沒發現,水泥平面上只有屍體的痕迹,卻沒有人的。如果不是鬼,屍體怎麼能進去?」平安咋呼到。
「我看你就像個鬼,我這輩子除了黨誰也不信!自前幾天出了事,我就親自來守著,外面就有巡邏的警察,咋?讓警察來問問你。」大爺努力的抬了抬胸,平安發現這位老爺子戴著一枚黨徽…….
「沒出路了,坦白吧。」想到這裡,平安準備道歉認錯。可就在他剛要說話,一個大大的相機包突然從圍牆那邊飛了過來,重重的落在了他的身後。
「這個…….」平安和那位大爺有節奏的對話,被這個相機包給打斷了。他二人盯著地下的包看了不到兩秒后。一個人影突然從圍牆那頭翻了過來,然後重重的落在了平安的腳下。
「疼死了,疼死了!」人影說話了,還是個女的。
「今晚上真熱鬧,我守了兩三年的工地,就屬今晚抓住的小偷最多。」大爺用手電筒照了照地上的人影。
通過手電筒光,平安看到,這是一個年輕的姑娘,不知道是因為晚上天冷,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還不到冬季的現在,她卻穿了一身羽絨服。
面對刺眼的強光,這個姑娘用手擋著眼睛大聲說:「別照了,我剛才敲過門,沒人開我才跳進來的。」
「額,那是我剛才去方便了。」大爺接了一句,感覺這個姑娘沒有什麼威脅,又用手電筒照住了平安。
「胡說,我剛才一直在,就沒有聽見門響。」平安說。
「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姑娘站了起來,氣沖沖的說。
「你管我?你先說你是幹嘛的?」平安趕緊搶過話頭。
「是啊,你來幹嘛?找工地有事?」大爺也問了一句。
「我是公安局邀請,來這裡拍攝資料的。」小姑娘理直氣壯的說,「我不是壞人,大爺,我是個記者!」
「記者?」平安和大爺異口同聲到。
「對啊,我是記者,來了自然是來採訪的,我真的敲了門,沒人理我,我才翻過來的。」小姑娘這下更有底氣了,「你們別耽擱我的時間了,現場在哪裡?我要趕緊拍攝幾張照片。」
「你是哪家媒體的?」平安盯著小姑娘看了半天,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在這座城市裡還有個這樣的同行。記者這個職業比較特殊,尤其是像平安這樣有從業資格、有職稱、有新聞署簽發的記者證的新聞工作者,幾乎都屬於一個小圈子裡的人,河川市再大,當地媒體就那麼幾家,其他省級媒體進駐本市的記者站,也全都是認識的人——沒見過這個小姑娘啊?
「我是河川日報的!」小姑娘回答到。
「你是河川日報的?」這下平安更加傻眼了,自家單位的人,怎麼可能有自己不認識的?
「你叫什麼?」平安繼續問到,站在一旁的大爺也再一次把手電筒照向小姑娘。
「我叫平安!聽說過嗎?河川日報社會新聞版的首席記者!」小姑娘神色慌張的說。
「胡說八道!」平安生氣了,指著小姑娘大聲的說。
「好吧好吧,我師父是平安,我叫做林鐺,是平安記者的首席大弟子。」這個姑娘底氣十足的說,剛才鮮有的慌張一掃而空。
「徒弟?我怎麼不知道!」平安這下更傻眼了。
「你們別吵吵了!我頭疼著呢!」大爺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指著平安說。「該你了,你是來幹嘛的?」
「我說了我是風水先生,這裡有殺氣,我來探測一下,捉一捉鬼。」平安準備繼續糊弄。
「現在,給老漢我出去!要不我就報警了。」大爺有些生氣的說,「你們這些個小對象,談戀愛就談戀愛,裝作不認識就不說什麼了,還一個是記者,一個是風水先生的,怎麼,來殺人現場扮演柯南玩擴破斯類啊?」
「大爺.........你還知道啥是cosplay?」平安驚訝的說。
「大爺,我不是他對象,我真的是記者!」這個名叫林鐺的女孩說。
「記者?記者有拿著『大寶劍』出去採訪的嗎?」大爺拿著手電筒重點照了一下林鐺的腰間,平安這才看到,原來這姑娘別著一把木製的玩具寶劍,乍一看,還真像道士除妖時必備的木頭劍。
「這個是我們領導送給我的護身符!」林鐺一把扯下「大寶劍」重重的扔在地上,賭氣的說,「大晚上的我就不想來,我們領導非讓我來,我說害怕,他就把他家祖傳的『護宅寶劍』給我了,我不拿都不行.......」
說到這裡,林鐺發現對面的兩人都不說話,黑夜裡也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也不知道信了沒有——呸!這把劍就是領導硬塞的,自己沒有說謊,幹嘛心虛!
「你們是不是不信!」林鐺帶著委屈悄聲的問。
黑夜裡,雖然看不清對面兩個人的表情,但她看清了這兩個人同時很有默契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