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契約
「出問題了。」
「嗯?」
「張賊眉死了。」
通訊器那頭的夏至並沒有如東方遠榮設想的那樣大喊大叫起來,而是極為平淡的說:「知道了,你和磚姐先回旅店。」
東方遠榮皺了皺眉,說:「你好像早就知道這事了。」
「修女剛剛傳來了新的指示,要求我們無論發生什麼事,儘快趕回神都。但回神都最早的列車也是明天的,而且……你們還是先來旅店一趟吧,我這邊是緊急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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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所謂的「緊急事態」也不是那麼緊急,但是非要說也確實不是個小事情。
東方遠榮一走進旅店的公共區域,就看見了蹲在桌子上傻笑的陳浩;在往旁邊看一眼,是在沙發上打滾的千,以及試圖讓千停止滾動的夏至。
「……這什麼情況?」
「這個傢伙認為自己是一隻橘子。」夏至指著陳浩說,又指著千說:「至於這個,他知道自己是人,但是他比橘子的毛病更大。」
東方剛想說毛病再怎麼大好歹知道自己是個人,這就比陳浩好上不少了。
哪知千扶著沙發背跪坐起來,扭頭看向他,莞爾一笑,掐著嗓子喊道:「東方哥哥~」
「……這毛病確實比橘子要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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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浩不得不承認,發酒瘋把自己當做橘子是個很羞恥的事情,把浴缸當做果盤在裡面睡了一晚上同樣也是件羞恥的事情。
更羞恥的是這一切他的同學們都看在眼裡,他們甚至試著阻止過,但是他依然堅定地認為自己是個橘子。
但他依然覺得自己比千要好不少,千對著一條流浪狗唱了一晚上的情歌。
被千的歌聲吵了一晚上的東方遠榮怒氣沖沖地衝到他的房間質問道:「你們昨天到底喝了多少醉成那個鬼樣子?!」
「真沒喝多少,就是那個假酒勁兒太大了。」
東方遠榮並不是很信他的話,翻了個白眼,一手提著陳浩的衣領,另一隻手拎著陳浩的小行李箱拖去了樓下的公共區域。
正巧夏至也拽著千從外面回來,看見他們,點點頭,拿出了兩張車票。
「這就回去了?」大概是唱了一晚上歌的原因,千的聲音聽著有些啞,「昨天沒發生什麼事吧?」
「也沒什麼大事吧,」夏至想了想,說,「就是張賊眉死了而已。」
陳浩僅剩的一點困意瞬間蒸發,他麻溜地站了起來:「什麼?!死了——?而已?!這叫沒什麼大事嗎?」
「昨天我上酒館領你們二位的時候就說了這事,你們的反應可平淡了,還在口頭鬥地主,四個二帶兩個王什麼的。你們不記得了?」
東方遠榮看向夏至,張嘴剛要說什麼,磚姐卻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千抱住自己的腦袋,苦澀道:「完全沒有印象,我最後的記憶停留在……」
停留在不帶腦子簽了個契約那。
他猛地回過神,意識到自己似乎在發酒瘋的時候幹了件蠢事。一轉頭看見陳浩那副「卧槽完蛋」的神情,就知道他大概率也簽了那個什麼契約。
「我去上個廁所!」
「我肚子不太舒服,去吐一下!」
他們一起跑進廁所,「啪」地鎖上門,開始在各自的空間石里翻找那份契約。
「你還記得我們簽了個啥玩意兒嗎!」
「不記得,我只記得我在伸張踏馬的正義!……找到了!」千說著掏出一張捲起來的黑色紙筒子。
陳浩深吸一口氣,盯著千手中那張慢慢展開的紙。
他們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的簽名,用的是銀色的墨水,在黑色的紙張上亮得刺眼。
黑底,銀字,是契約中束縛力最強的一種。
千心裡咯噔了一下,一閉眼直接將整張紙拉開。
契約的內容很短,只有兩行字:
[尋找並揭露鐘鳴及其家人死亡的真相,在此期間,需要無條件服從鐘鳴,否則會以同樣的方式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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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的列車站的路上,東方遠榮、夏至和磚姐一直在討論張賊眉的死,誰也沒有注意到另外兩個人故意落到了後面,鬼鬼祟祟地討論著什麼。
「你覺得我們能解除契約嗎?」
「這是最高級別的契約吧?應該只能由甲方撕毀,否則我們就會…唔,以一種莫名其妙的方式死去。」
「不是哦,只要你們找到他們死亡的真相,就算交易成功了,契約自動銷毀。」
他們愣了一下,回頭果然看見那個小女孩笑臉盈盈站在他們身後三米的地方。
「行啊老妹,你竟然還敢出現啊!」
「我很抱歉,但是你們現在不能回神都。」鐘鳴輕聲說,「所以,我需要你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毀掉通往神都的列車……或者說,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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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軌道是以刺晶白鋼為原料製造、以靈力驅動控制的。平時會分散隱藏在地面下,在列車即將來臨時從地下升起組成軌道。
列車行駛的路段軌道大多是漂浮在半空中的,但在靠近車站的路段,軌道會平滑下降,靠近地面,保證乘客上下車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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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在不傷害其他乘客的基礎上毀掉軌道,就需要在軌道從地底升起,而列車尚未抵達的那個時候動手。
在軌道升起正常、列車行駛速度正常的情況下,他們大概有5-8秒的時間。而在這不到十秒的時間內,他們需要對軌道造成短時間內無法修復的損傷,同時還有儘力不被人發現,難度不亞於復活賊眉鼠眼並勸這倆改邪歸正。
「如果我們可以截斷軌道內的靈力流,列車就會因為失去動力停下,這樣就可以爭取到將近一分鐘的時間。」陳浩建議道。
「這是個好方法,但你覺得咱有能力截斷靈力流嗎?」
陳浩沉默了。
他現在因為失憶根本不記得靈力的運轉和使用方法。而千又是個比較擅長潛行、暗殺一類的的馭靈者。一般來說,他們根本不可能完成鐘鳴的命令。
「你覺得我們能再拉個幫凶嗎?」
「怎麼拉?告訴他們我們喝了假酒稀里糊塗地簽了個契約?」
「他們應該不會見死不救……吧。」千不太肯定地說。
「也可能避免我們死得太痛苦,給我們個痛快。」
「那我們還不如自己卧軌……」千愣了一下,驚喜地一拍大腿,喊道:「有了!」
陳浩看著千激動又帶有些許歉疚的眼神,頭皮有些發麻,心中隱隱有了不祥的預感。
果然,千抓起他的手,說:「等軌道一出現在地面上,你就假裝被人推下去,卡在軌道裡面動不了的那種。然後我再飛撲下去砸軌道,救你出來。在這種情況下,軌道里的靈力流會被緊急截斷!」
「……???不,你別想了,我不會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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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后。
「有人掉下去了!」
「緊急制動呢!緊急制動的拉杆在哪!」
一個黑髮少年從慌亂的人群中衝出,跳下軌道。一片紗幔似的霧氣緊跟在他身後,從月台上躍起,瀑布一樣砸向軌道的連接處。
霧氣持續不斷地以瀑布的形態落下,砸在軌道上。一兩道細小的裂紋出現在連接處,但遠遠不到讓軌道斷裂的地步。
千回頭看了眼月台上那些還在找緊急制動拉杆的人,對陳浩道:「計劃失敗,你趕緊爬出來,我們搞個假死,日後有機會再復活回神都!」
「我真被卡住了!」
「啥?!我不是跟你說橫著跳下來嗎!!」
「我是被踹下來的!」陳浩咬牙切齒地向月台望去,「等我爬上去了,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個混賬也踹下來!」
「……我覺得你可能沒這個機會了。」千看著軌道上那一層細碎的裂紋,以及高速駛來的列車,有些猶豫是該自己跳上月台,還是把陳浩的腿鋸了一起跳上月台。
「對不住了浩子!回去一定給你整個比真腿還好使的假肢!」說完,他的手中出現了一把砍刀,對著陳浩的腿就要剁下去。
就在這時,千感到手腕一陣劇痛,砍刀脫手飛了出去。
踢掉刀的夏至像蜻蜓一樣穩穩落在他們和列車之前。她的左手手背上畫著一個形狀怪異的字元,她右手點了點左手手背,字元泛起淺紫色的光,跟隨著指尖從手背上飄起,落到了軌道上。
「暗魘十符,第四符,苛。」
印在軌道上的字元陡然變亮,閃電狀的紫色裂紋以字元為中心在軌道上展開。不過一息間,軌道便沿著裂紋碎裂成無數碎片。
陳浩動了動之前被卡住的腿,拽著千就往月台上爬,千卻像中了邪一樣站在原地,喃喃自語:「沒必要吧……」
不遠處傳來無數尖叫聲,陳浩這才發現,裂紋甚至蔓延到了更遠處的軌道上。目所能及的軌道全部碎裂,列車失去依託從半空墜下,二十節車廂堆疊著砸在地上,橫躺著衝進車站,撞毀了月台的三分之一。
哭喊聲與尖叫聲將愣神陳浩拉回現實,他猛然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從軌道上移到了月台的角落——遠離墜毀的列車和崩塌的月台的、絕對安全的地方。
「我倒沒想到破壞面積會這麼大。」夏至低聲道,「但是,這是唯一的辦法。」
陳浩看著列車的殘骸,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謝謝——但是她導致了一整列列車墜毀,無數人傷亡。
你不該這麼做——但如果她沒有摧毀軌道,現在他就只剩一隻腿了。
千終於緩過一口氣,站起身說:「應該還有人倖存,我去幫忙救援……」
夏至卻一把拉住千的胳膊,將他拖了回來:「東方遠榮的魄靈偏重於『保護』和『維持』,這種時候最能派上用場。趁現在讓他多消耗一點,這樣你們把他騙上去客音王國的列車時,他也沒精力想太多。」
陳浩警惕地看向她:「你……」
「很有意思的契約,就是你們虧得有點大。」她拍了拍陳浩的肩膀,「契約還是我幫你們放進空間石的,這玩意兒可不興擺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