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我是惡毒姐姐（十六）

第二天中午，昏睡了一天一夜的「何恬」終於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夫人？您醒了？您感覺怎麼樣？」

徐嬤嬤守了一天，半夜的時候，實在撐不住，去外間的坐在椅子上眯了半宿。

清晨一大早，不等丫鬟招呼，徐嬤嬤又爬了起來，繼續守在床前。

康默和太夫人不在的時候，徐嬤嬤就會湊到自家夫人的耳邊，反覆的說：「夫人，您快醒醒吧，不為別的，哪怕是為了元哥兒，您也不能撒手而去啊！」

「小少爺還小呢，他今年才五歲，沒有親娘的孩子太可憐了！」

「我知道，您想讓三娘嫁給侯爺，這親小姨當繼母，總好過一個外人！」

「可、可我的傻夫人啊，再親近的人，也比不上自己的親娘。」

「夫人、夫人，求求您了，您千萬要撐過這一劫啊！」

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或許真的有用吧，快要用午膳的時候，何甜甜就真的醒了。

徐嬤嬤大喜過望，一面疊聲詢問何甜甜的情況，一面火急火燎的催人去通知康默、並把慧通大師請來。

「……脈象還好，能夠支撐著回到京城！」

慧通大師仔細的把了脈，沉默片刻，才跟著康默來到外間，小聲的說了一句。

什麼叫「支撐著回京城」？

這也算好消息？

徐嬤嬤腳下虛浮，眼前發黑，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上。

不過，轉念一想，夫人能夠回到京城再、再那什麼，確實好過死在這間寺廟裡。

可、可……夫人這次就真的沒救了嗎？

徐嬤嬤雙眼閃爍著淚花，無比哀求的看著慧通大師。

康默這邊呢，不管昨夜他跟何怡有了怎樣的進展，但此刻，剛剛探視完何甜甜，看到妻子雖然孱弱卻還容貌不減的樣子，腦海里禁不住回想起兩人成親后的種種。

少年夫妻，琴瑟和鳴。

他曾經給妻子畫過眉，妻子也曾為他洗手作羹湯。

兩人還育有一個聰慧可愛的孩子。

最最重要的是，妻子會傷成這樣，完全是為了救他啊。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其實對於康默來說，忽然意識到妻子真的不行了，他也開始對妻子進行各種美化。

現在他一閉上眼睛，所能會想到的，也都是妻子的萬般好處，以及他與妻子的鶼鰈情深。

滿臉哀傷的送走慧通大師，康默去跟太夫人回稟了一聲，並開始商量回京的事兒。

不能不回去了。

何氏隨時都可能咽氣，康默作為丈夫，不能讓心愛的妻子死在外面。

另外，昨天遇刺，護衛們擊殺了大部分的刺客，卻也留了兩三個活口。

從昨天下午開始，一直到今天早上，康默和護衛們輪番嚴刑拷問，總算撬開了活口的嘴巴。

原來，那些刺客是前朝餘孽，假借神佛之名在民間暗暗經營勢力。

去年，所謂的「雪蓮聖母」煽動一夥落草為寇的山匪，劫掠過往客商，荼毒當地百姓，險些衝擊官衙。

消息傳到京城，皇帝大怒，正巧魏國公康默領兵從西南回來，按照計劃，會途徑此地。

皇帝便下旨，命康默順路去剿匪。

康默的兵馬剛剛從戰場上歸來，最是彪悍、兇殘的時候，去了那處地方，不但將山匪全部剿滅，還拔了「雪蓮聖母」的一處重要據點。

康默素來殺伐決斷，對待這些前朝餘孽也從不心慈手軟。

他殺了人還不算完，居然順藤摸瓜，找到了以「雪蓮聖母」為首的一群前朝餘孽蹤跡。

康默將一切上報給皇帝，皇帝便調派自己的親衛錦麟衛，前去調查、追繳那些殘餘勢力。

短短几個月的功夫，「雪蓮聖母」的勢力就被大大削減，她以及幾個前朝皇族更是倉皇逃離中原，跑去了西南蠻荒之地。

這群前朝餘孽原本已經有了一定的勢力，卻又落得倉皇逃跑的下場。

他們第一憎恨的人，自然是本朝的皇帝。

但，對於康默這個「劊子手」，他們也將他記在了小黑本本兒上。

這不，雪蓮聖母等人剛剛在西南邊疆站穩腳跟，便想著復仇了。

皇宮進不去，皇帝身邊又有無孔不入、神通廣大的錦麟衛。

雪蓮聖母便把復仇的箭矢對準了康默這個狗腿子、昏君鷹犬。

為了能夠一擊必中，他們甚至在箭頭上塗抹了南疆當地特有的一種蛇毒。

毒性劇烈，傷者不出百步必死無疑。

「何恬」也是命大，遇到了擅長疑難雜症的慧通大師。

慧通大師幫著解了毒，還將毒液排出體外。

但，饒是如此，「何恬」的身體也被徹底弄壞了。

除非是神仙在世，否則，她最好的結局也只是多活幾天。

魏國公夫人的情況，不是秘密，住在青雲寺客房的其他女眷們也都聽說了。

禮部侍郎嚴家的九娘，剛剛用完寺廟特有的素膳，便聽到祖母和母親小聲的說著魏國公府的八卦。

「唉，何氏確實可憐啊，這般賢惠的一個女子，卻不得長壽！」

嚴太夫人一邊撥弄著佛珠，一邊輕聲嘆息著。

她青年守寡，一個人帶大了四兒兩女。

兒子都很有出息，長子位居禮部侍郎，次子、三子和幼子，也都入朝為官。

當朝大儒提起嚴家這位太夫人，都要豎起大拇指，贊她一句貞靜節烈，堪為賢妻良母之典範。

太后、皇后等宮中貴人們，對這位老人家也是十分敬重。

每次宮中舉辦宴集，她都能坐在最前排。

嚴家太夫人最是規矩端方，並沒有因為貴人的恩寵就得意忘形、輕狂散漫。

她反倒更加嚴格管教家中的子孫，女兒、孫女兒們也都被養得規規矩矩。

最受寵的九娘，私下裡或許跳脫些，但在人前，絕對是文靜淑雅的名門閨媛。

所以，能從嚴家太夫人口中得到一句稱讚，實屬不容易啊。

由此也能看出，何甜甜捨身救夫的行徑是何等難得。

約莫只憑這一點，她就能成為京中貴人們推崇的對象！

「不過，魏國公也是個有情有義的好男人！」

太夫人嘆息完，話鋒一轉，臉上帶著讚許之色：「我剛剛聽到外面吵鬧，命人出去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原來是魏國公府的人準備回京呢！」

「這個康默啊，為了讓何氏能夠舒坦些，又是命人收拾馬車，又是跑去慧通大師那兒求了好葯……真真好一通忙碌！」

嚴夫人聽到婆母的話，也忍不住點頭，「魏國公和國公夫人素來恩愛，約莫也是平時魏國公對夫人好，危急關頭，國公夫人才會捨命相救！」

「對，就是這個道理。夫妻間啊，都是相互扶持、相互敬重……」太夫人投向兒媳婦的目光很是滿意。

這才正經道理，妻子捨命救丈夫，確實有妻子賢惠、善良的原因，但更多的應該也是人家夫妻感情深厚，丈夫對妻子好，這才——

聽到祖母和母親的這番話，嚴九娘的表情卻有些古怪。

張張嘴，想要說點兒什麼，可話到嘴邊，她又強行咽了下去。

但，就此讓她將秘密埋藏在心底，她又覺得難受。

糾結了半天，最後，聽聞魏國公府的人即將離開了，嚴九娘趁著人多，擠到了近前。

目送孱弱卻不失美麗的魏國公夫人被人小心翼翼的抬上馬車，嚴九娘無數次在心底祈禱：「國公夫人，您一定要好好的。那對賤人盼著您死，您千萬不能死！」

就這麼活著，哪怕只是吊著一口氣呢，也要擋在那對賤人面前，讓他們干著急，讓他們只能像一對地溝里的老鼠，永遠見不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