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5章 被流放的反派(三十六)
「唉,如果西城的軍營也姓虞,該多好啊!」
馬三牛作為老虞家軍,無比羨慕新虞家軍的優渥待遇。
而西城其他軍營的兵卒,又何嘗沒有羨慕老虞家軍的福利。
「三牛,聽說你們今天有肉吃?」
說話的是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臉膛微黑,個子不高,人也消瘦。
他看著精神不太好,說話的時候,還時不時的咳嗽兩聲。
「大壯哥,你病了?」
馬三牛沒有回答問題,而是關切的問了一句。
「唉,沒啥!這不是天冷了嗎,還沒有棉衣,只能穿著單衣,可不就凍著了?」
馬大壯說這話的時候,還不忘用羨慕的眼神看著跟自己同村出來的馬三牛。
嘖,三牛這小子運氣真好。
同樣是投軍,馬大壯進了馮家軍營,而三牛則成了虞家軍。
能吃飽、能領到軍餉,冬天還有厚實的棉衣。
五年前,虞家軍動蕩,被四分五裂。
三牛這個在戰場上倖存的虞家軍老兵,也被歸到了馮家軍。
大家又在一個馬勺里混飯吃,都成了叫花子似的窮兵漢。
不過,沒過多久,虞家人回來了。
三牛就又跑去虞二郎君麾下,重新過上了好日子。
同為西城大軍,虞家軍的待遇,絕對是幾個營里最好的。
馬大壯都不用詢問具體的情況,只看馬三牛日漸健壯的身體,以及身上簇新的棉衣就知道。
虞家軍的日子,比過去還要好。
當然,待遇好,訓練也嚴苛。
像馬大壯他們,平時也就出個操,或是巡個邏,並沒有太多的操練。
而虞家軍呢,每天都操練。
近千號人,先是站隊形,還要轉來轉去,聽說連營房裡的床鋪都要做到整齊、乾淨。
接著就是每人拿著木棍木刀,呼和著「殺!殺!殺!」,跟同伴們砰砰砰的一通打。
一個弄不好,還會受傷。
受了傷也不怕,人家有專門的大夫。
上好的跌打損傷葯,不要錢,免費給受傷的兵卒使用。
若是有個頭疼腦熱,還給熬湯藥。
聽說家屬有需要湯藥的,也能去大夫那兒求葯。
依然不要錢!
哦,對了,虞家軍還要練騎馬、練射箭……
嘖嘖,太有錢了,這麼多的軍械,就是為了給兵卒們訓練。
不像他們馮家軍,平時都不給兵卒們發兵器,而是有了戰事,才會提前發放。
因為兵卒們都知道,軍械也是要錢的。
曾經有一度時間,要上戰場了,有些兵卒手裡都沒有真正的武器,只能拿木棍充數。
還有鎧甲,普通兵卒更沒有。
如果想要保命,那就自己花錢去弄。
可大頭兵們哪有錢?
軍餉都被剋扣得剩不下多少,連家小都養活不起。
還是隔壁虞家軍好啊,平常訓練都能有鎧甲,雖然不是鐵質的,但那種藤甲,也能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呢。
馬大壯等一眾兵卒羨慕不已。
訓練確實辛苦,但能吃飽穿暖,還有軍餉,陣亡后家人還能拿到撫恤……就一個字:值!
拉回思緒,馬大壯伸手摸了摸馬三牛身上厚實的棉衣,「還是你們虞家軍好,不但有棉衣,還這般厚實!」
「咦?這裡面縫的是啥?咋恁般軟和?」
馬三牛驕傲的抬起頭,「棉花!聽說是我們少郎君專門命人找來的好東西!不但能紡線織布,還能縫到衣服、被子里。」
「特別輕,還暖和,比蘆花草絮什麼的強太多。數九寒天也不怕!」
「棉花?」
馬大壯從未聽說過,但他已經聽聞了虞家少郎君的威名。
在西北,虞少郎君絕對是傳說般的存在。
十歲的稚齡,統領五百部曲,將荒廢的附城建得比西城、邊城還要繁華、安定。
新虞家軍的人數,也從最初的幾百人,發展到了兩三萬。
連他們馮副總管都忌憚不已。
沒少拿著附城的事兒,來為難虞二郎君。
還故意掐斷西城等幾個城池通往附城的商道。
結果呢,人家附城根本不懼,依然繼續發展、壯大。
附城大勢已成啊。
連帶著,虞二郎君這邊也多了幾分底氣。
「對啊,棉花特別好。我上次去附城送信的時候,還特意去看了看,一片又一片,全都是雲朵一樣的花兒,輕飄飄、軟乎乎,看著就心裡舒坦!」
馬三牛得意的挺起胸脯。
五年過去了,他成功從一個小兵,擢升為統領五十人的伙長。
咳咳,這可不是他不夠奮勇,實在是虞二郎君一直被三個副總管壓制。
他麾下的人馬,只擴編了一倍。
兵少,軍官自然也少。
能夠當上伙長,已經能夠證明馬三牛的能力了。
成了夢寐以求的伙長,馬三牛果然享受到了垂涎已久的優厚福利。
軍餉、戰功獎勵,還有津貼,靠著這幾項,馬家都蓋了新房,他的兩個弟弟也都娶了親。
就是馬三牛,也從原本人人嫌棄的窮兵漢,變成了老家附近有名的「金龜婿」。
兵漢怎麼了?
每個月有那麼多的糧餉,還能給家裡弄到不花錢的葯。
家屬若是想去附城落戶,可以優先享受諸多優惠政策。
最讓家屬們心動的是,附城還會給女眷安排工作,讓孩子們讀書。
嘖,妥妥的一人當兵,全家無憂啊。
就算不幸陣亡了,附城也有優厚的撫恤金,足以讓一個女人把幾個孩子拉扯大。
而且,人家虞少將軍說了,烈屬優先。
優先安排工作,優先安排房舍,優先讀書,優先當兵……
而欺辱烈屬的人,加倍懲處。
種種優待,讓兵卒們徹底沒了後顧之憂。
怕什麼?
老子死了,一家老小都有虞少將軍照拂。
說句不好聽的,興許家人的日子,過得將會比他活著的時候還要好!
沒說的,一個字——拼了!
他們這條命就賣給虞少將軍了。
馬大壯:……如果馮家軍也有這樣的政策,我特娘的也願意賣命啊。
偏偏馮家軍別說比不上附城的新虞家軍了,就連被打壓不得不「苛刻」一點的老虞家軍也不如。
「咳!咳咳!」
想到這些,馬大壯一個沒忍住,又接連咳嗽了幾聲。
「哎呀,大壯哥,你這病不輕啊,還是看看大夫,抓些要吃吧。」
馬三牛見馬大壯咳得厲害,眼淚都快咳出來了,趕忙提醒道。
馬大壯苦笑一聲,「我倒是想去看大夫,可哪有錢啊。」
被剋扣的那點兒軍餉,他還要攢下來送回家裡。
妻兒飢一頓飽一頓,馬上就要餓死了。
像他也是堂堂好男兒,殺敵的時候,也從未退縮。
卻連妻兒都養活不起。
如今病了,也只能硬抗。
「不行!不能硬抗!病只會越拖越厲害。你若倒下了,阿嫂和侄兒就更沒有指望了!」
馬三牛急切的說道。
他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實話實話。
馮家軍可沒有虞家軍的一些列福利政策。
兵卒別說自己病死了,就是戰死,對家屬也沒啥撫恤。
馬大壯若是病得厲害,上官興許還會擔心傳染而把他丟出去。
到那時,馬大壯一家只會更加凄慘。
興許為了治病,還要賣兒賣女!
唉,都是同村的鄉親,當初在馮家軍的時候,大壯哥對他也有照拂。
馬三牛於心不忍,想了想,說道:「這樣,我去我們營的大夫那兒問問,看看能不能幫你要些湯藥!」
「還要,這都要下雪了,只穿單衣怎麼行?我、我那兒還有前兩年發的舊棉衣,雖然破了些,卻還能禦寒,大壯哥,你要不嫌棄——」
馬大壯感激還來不及,哪裡會嫌棄?
不住的道謝,眼裡心裡全都是對馬三牛的感激,已經對他的羨慕、嫉妒。
如果我也是虞家軍該多好?
尤其是,馬三牛真的從大夫那兒要來了治風寒的湯藥,還把自己穿破的棉衣套到了馬大壯的身上。
喝著溫熱的湯藥,身上再也沒有了那種森寒刺骨的感覺,馬大壯的一顆心愈發火熱了。
「如果馮家軍也改姓虞,該多好啊!」
這個想法,如同野草一般在心底滋生。
馬大壯不是個例,馮家的軍營,史賀的營地,也有兵卒們生出這樣的念頭。
真的不能怪這些大頭兵。
他們來當兵,並沒有太崇高的想法,只是為了能吃頓飽飯,若是還能養活家小,那就更好了。
不怕日子過得苦,就怕隔壁就是對照組。
自家這邊吃不飽、穿不暖,軍餉要被剋扣、被拖延;
隔壁呢,吃的滿嘴流油,穿的暖暖和和,還有那麼多的獎勵、福利!
羨慕、嫉妒,恨哪。
當然,他們不是恨隔壁,更不是恨虞少將軍。
他們恨自己命不好,恨上司太貪婪、太刻薄,恨將軍不管他們死活!
這種恨,在接連三個月拿不到軍餉后,達到了頂峰。
「這都快過年了,我家裡還等著我拿糧食回去過年關呢!」
「我家寶兒病了,沒錢看,就等著我的軍餉救命。」
「你們還有家,我特娘都快三十了,還是個老光棍兒,連個寡婦都嫌我窮!」
史家、馮家的營地里,諸如此類的抱怨,越來越多。
眾多聲音中,忽然不知什麼人嘆息了一句,「唉,若是虞少將軍接管了西城那就好了!」
眾人一片靜默。
但很快,隔壁虞家軍,以及附城的種種傳聞,瞬間讓他們的心騷動起來。
是呀,都是西北軍,虞家也不是逆賊,從馮家、史家,轉投虞家,也不算謀逆!
再說了,就算是謀逆又怎麼了?
自己和家人都要活不下去了,左右都是一個死,轉投虞家軍,興許還能有個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