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0章 被流放的反派（四十一）

「恭喜太夫人，賀喜太夫人！」

「哎呀呀，太夫人真是太厲害，竟培養出虞少將軍這樣的少年英才！十七歲的大將軍，亘古未有啊！」

「可不是，要我說，還是咱們太夫人最有福氣了，有虞將軍這般優秀的兒子——」

西城的虞府，端的是衣香鬢影、花團錦簇。

西州諸城，大大小小、數得上號的女眷，全都趕到虞家，簇擁在侯夫人身邊，爭先恐後的說著吹捧、討好的話。

沒辦法，不能怪這些人太諂媚。

一來，虞家在西北儼然成了霸主一般的存在。

虞二（明面上）整合了虞家軍之後，整個西州都變成了虞家的勢力範圍。

曾經虎視眈眈、為禍西北的北戎，也被虞家軍趕到了漠北。

幾年內都不敢再在草原上出現。

西北沒有強敵，朝廷那邊，則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不是四王之亂，就是軍閥割據，就連京城，也變得不再安穩。

西北呢，在虞家的經營之下，早已從戰亂頻發、貧瘠蠻荒的邊疆，變成了阡陌縱橫、瓜果飄香的塞上江南。

起初，西北的百姓還沒有太過明顯的感受。

直到中原大亂，一批又一批的流民、難民，湧入了西北。

他們親眼看到那些百姓們瘦骨嶙峋、麻木絕望的樣子，再看看自家豐衣足食、有肉有棉衣的安康小日子，眾人這才知道，他們是何等的幸福。

尋常百姓感恩保衛他們，並給他們帶來全新、富足生活的虞家軍。

而幾個城池的大小官吏、中低層武將們，則對虞家又敬又怕。

敬的自然是虞家雖然佔據西北，卻從未蠻橫霸道、恃強凌弱，原有的官員，依然可以繼續當官。

除非是貪贓枉法、魚肉百姓的貪官。

並且，真正讓一眾世家子或寒門讀書人敬服的，還是虞家的忠與賢。

撇開虞家佔據西北的事實不提，只看此時的局勢：四王作亂、軍閥謀逆，直接把好好一個大梁打成了一團爛泥。

以虞家的實力，完全可以逐鹿中原。

但，虞家沒有，他們仍然以大梁的臣屬自居。

不但準時准量的向朝廷繳納賦稅，還聽從朝廷的指令，率領兵馬圍剿西北某些地方的小股叛亂。

剿滅亂軍之後，虞家沒有趁機佔據地盤，而是乖乖的退回西北。

這般行事，覺得當得起一個忠貞賢良！

【嘖嘖，果然是虞家！錚錚傲骨、忠君體國！】

諸城官員會怕虞家，也好理解。

誰不怕手握二三十萬兵馬的土皇帝？！

這種敬畏交加的結果，就是不只是官員們在外面會對虞家的諸位郎君畢恭畢敬，就連他們的女眷們也瘋狂討好虞家諸位夫人、小女郎們。

比如曾經的侯夫人，現在的齊國公太夫人楊錦華，就是中女眷們追捧的重點對象。

「……承蒙聖人器重，九郎才會在未及弱冠之年就被擢升為西北道行軍大總管，加封柱國大將軍。」

楊錦華極力保持矜持、淡定，嘴裡更是說著謙虛的話。

但她上揚的嘴角，以及她無比舒展的眉眼，都表明，她非常受用眾女眷的吹捧、討好！

眾女眷：……

呃，雖然看到楊錦華這模樣，心裡略略泛酸。

但她們必須承認，自己剛才的那些話，固然有誇大的成分，可也有一部分的實話。

楊氏太夫人確實有福氣啊。

一出生就是皇室宗女，從小錦衣玉食的長大。

及笄后，嫁給了位高權重的永安侯兼大將軍虞繼。

虞繼有權有勢，關鍵還是個疼愛妻子的好男人。

夫妻倆琴瑟和鳴，恩愛非常，根本就沒有侍妾通房來給楊氏添堵。

還是楊氏生了兩個嫡子后，地位無比穩固，為了彰顯「賢良」的美名，主動給丈夫納了妾。

有了侍妾，虞繼也沒有偏寵，而是繼續敬愛楊氏。

幾個侍妾在楊氏這個主母跟前，規規矩矩、畏畏縮縮，半點兒都不敢作妖。

雖然幾年前，虞繼戰死，虞家敗落，楊氏也跟著流放西北。

但，這種苦日子，根本就沒有過上幾個月，楊氏就又成了在西城榮養的貴夫人。

或許前兩年，楊氏不夠尊貴，只能窩在武鎮當個空頭縣君。

可不到五年的功夫，虞家軍重新崛起，楊氏的小兒子虞九郎更是成為虞家軍的靈魂人物。

外面的人不知道底細，只以為虞二才是虞家軍的統領。

而身處西北的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虞九郎才是虞家軍真正的統領者。

北戎王庭一戰，虞九郎橫掃草原，儼然成了戰神一般的存在。

楊氏作為九郎的母親，自然也水漲船高。

不過，西北的情況，外地的人，尤其是京城的聖人並不知道。

他還只當虞二才是虞家的家主。

馮朗、虞業二人被押解進京后，聖人被虞家氣得夠嗆，偏又不能把虞家如何。

遷怒之下，聖人直接殺了這兩人的滿門。

隨後，聖人將驃騎將軍李勝派到了西北，試圖在虞家軍搞滲透。

李勝來到西北后，才發現，滲透虞家軍，不啻於白日做夢。

他唯一的作用，約莫就是當個朝廷派來的吉祥物，以及將西北的一些真實情況上報朝廷。

於是，聖人這才知道，虞家還有個虞禮虞九郎！

聖人看到虞禮這個名字的時候，只覺得眼熟，隨後猛然想到了幾年前的一樁「奇聞」——

「真假世子？這個虞禮就是被虞家中途認回來的那個孩子？」

聖人先是驚訝，接著就是暗喜。

有辦法了！

他終於想到分裂虞家的辦法了。

擅長搞制衡的聖人，總喜歡以己度人，而在他看來，虞家軍就是一個縮小版的天下。

虞二作為新一任的家主，享受到了手握兵權、唯我獨尊的感覺后，肯定捨不得放權。

而虞禮呢，是前任家主的唯一嫡子，最正統的繼承人。

大勢已成的繼任者與羽翼漸豐的原繼承人之間，定會有競爭、有爭鬥！

聖人就不信，虞禮就真的甘願把偌大的虞家軍拱手讓給二房。

就算「他」年紀小，根基不穩，底氣不足，不敢跟虞二爭搶，但虞家大房還有個楊錦華啊。

對於自己這個堂妹，聖人還是比較了解的。

一個女人，卻有著超強的野心。

聖人敢打賭，楊錦華絕不會甘心看著虞二霸佔整個虞家！

【馮朗、虞業沒能分裂虞家軍，那就讓虞家人自己來！】

有了這樣的想法，聖人就又開始了騷操作——

他先是借著虞業誣告的由頭，給虞繼虞大將軍翻了案，並加倍補償了虞繼的家眷。

虞禮被封為齊國公，楊錦華也就成了超一品的國公太夫人。

何甜甜：……

好吧，還是那句話，您高興就好！

不過，聖人把「虞禮」推到了台前，何甜甜也就趁機開始揚名。

朝廷下令讓她去北邊「平叛」的時候，她就真的帶領三萬人馬，自帶裝備、自備糧餉的免費給聖人打工。

平定叛亂后，更是半點趁機擴大地盤的做派都沒有，直接率領兵馬，撤回了西北。

聖人聞訊，果然非常高興。

心裡更是無比得意，「朕果然沒有猜錯！」

虞九郎忠不忠心的不好說，但她跟虞二之間肯定不和。

偏偏虞九郎身份存疑，在虞家難免底氣不足。

他若憑自己的能力，很難直接跟虞二抗爭，更不能保證勝算。

但，若是有了朝廷的支持，有了大義的名分，就不一樣了！

虞九郎應該也會是思慮到這些，才會拚命的「表現」，試圖向聖人投誠啊。

只要聖人支持他，他就有資格、有底氣跟虞二爭奪虞家軍！

虞禮雖然有「真假世子」的瑕疵，出身不夠那麼的完美，但他比虞業這個部曲出身的山寨虞家人強太多！

沒準兒虞禮能夠完成虞業無法完成的「任務」！

聖人越想越覺得此計可行。

於是，他以虞禮「平叛有功」為由，擢升虞禮為西北道行軍大總管，加封柱國大將軍！

這是明面上的陽謀，在暗地裡，聖人還命繡衣衛搞了點小動作。

鏡頭拉回虞府，成功升級為國公太夫人，還有個柱國大將軍做兒子的楊錦華，十分愜意的享受著眾女眷的追捧。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丫鬟匆匆趕了來，湊到楊錦華身邊的一個嬤嬤耳邊低語了幾句。

嬤嬤神色明顯一變。

不過，她沒有急著跟楊錦華回稟，而是偷偷離開了宴席。

過了一刻鐘，嬤嬤才又快步趕回來。

她神色略顯激動，眼角還有可疑的水漬。

來到楊錦華身邊，還不等她開口，感受到她的靠近，楊錦華側頭低聲問了一句，「出什麼事兒了？」

嬤嬤掃了眼四周的女眷，極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她甚至擺出了標準的微笑。

唯有嘴唇一張一翕，輕輕說著。

「什麼？」

楊錦華頓時變了臉色，顧不得眾女眷的關注，急急的問道，「果真是他？」

「他、他還好嗎？？」

「……他在哪兒？」

眾女眷：……他？還是她？

到底是誰？

怎麼太夫人一副激動不已的模樣？

更令眾人驚愕的是，楊錦華竟騰地一聲站起來，將滿屋子的女賓丟下，轉身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