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依為命
「壞孩子,壞孩子,壞孩子……」一群孩子指著我的鼻子罵。
我沉默的站在牆腳,咬著唇,一動不動的看著手臂上的玫瑰刺青,那是我過去恥辱和罪惡的標誌。那個標記,代表著一個騙子小偷組織,而我,不知道從哪裡拐來的孩子,竟成了這個組織旗下的一個傀儡。
從我有記憶開始,組織里的叔叔便告訴我,想要填飽肚子就必須按照他們的話做,裝作殘疾欺騙大家的同情,在人多的地方做扒手,或許,我的身體里有這樣的劣根性,所以這種事做久了,我變得麻木不仁。以至於後來被抓都警察局裡,還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畢竟,填飽肚子有錯?
暗無天日的被問了幾天的口供,我終於被放了出來。來接我的是一個溫婉美麗的女人,她牽著我的手,一步一步的將我從警察局裡帶出來……她的手很溫暖,溫暖了我冰冷的心,這個女人也教會了我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她就是院長媽媽。
那年,我只有八歲。
儘管孤兒院里有許多阿姨關心我,但除了院長媽媽,我從他們的眼裡看到了嫌惡。過去的幾年,我已經習慣了察言觀色,否則,免不了挨一頓鞭子。
其餘的孩子大多被領養了,只有我一直留在這遭受其他人的白眼。不管我笑得多甜,那些大人們一看到我手上的刺青,都會不約而同的退避三舍。從那以後,我便不再笑了。
直到——直到他走進了我的生命。
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秋天,我依舊一個人坐在角落裡,抱著雙腿蜷縮在椅子上。這是一個自己溫暖自己的姿勢,在過去的無數多個夜晚,我總是一個人溫暖自己,這樣就不再孤單了……
「哇,你手上的玫瑰花好漂亮。」一個男孩拉著我的手,他的手好大好溫暖,手指纖長白皙,指甲方圓而乾淨,是雙漂亮的手。我抬起臉來,只見他剪了一頭短碎發,蒼白的臉微微有些泛紅,可是那雙眼睛,明亮得彷彿可以倒映出整個春天的溫暖。雖然已經很久不曾感覺到溫暖的溫度,但此時此刻我覺得那就是……
不著痕迹的,我縮回了手,藏在袖子下。那個標記,如果可以,我希望他看不到……
「我叫朱文博,你呢?」
我埋下頭,不再理他。腦海里卻反覆的迴響著這個陌生卻溫暖的名字,朱文博,朱文博……這個孤兒院的新成員……
「你不說我也知道,院長媽媽叫你彥彥,我聽到了。」男孩彷彿得到了什麼寶貝,開心的笑了,「彥彥,我也可以這樣叫你嗎?」
我愣了一下,他在沖著我笑……
男孩牽起我的手,不知為何,我竟由著他,直到輕輕的一個吻落在玫瑰刺青上,「好漂亮的玫瑰……我媽媽她……最喜歡藍色的玫瑰了……」
他的眼裡漸漸浮現出一絲暗淡,不知為什麼,我的心竟是一痛,我好想溫暖他,就像他的笑容溫暖我一般……
咧了咧唇,我笑了,沖著他甜甜的笑了。
他驀地一驚,驚喜的撫上我的臉,「彥彥,你不知道,你笑起來有多美。往後,若是誰欺負你,我會保護你的。」
往後,若是誰欺負你,我會保護你的……保護,那是我從未得到過的東西。
不過,他食言了。
一個星期後,有人要認養他。那應該是一戶有錢人家,開著漂亮的車子停在孤兒院門外。他被一個丰韻的女人牽著,一步三回頭,一直盯著我,直到上了車。
然後,車啟動了,漸漸駛遠了。
我的手一直都被院長媽媽牽著。眼看著車就要從眼前消失,心裡驀地一驚,使勁掙脫院長媽媽的手,不由自主的向車子跑去。
那傢伙,明明說要保護我的,這時候怎麼可以食言……
我一直跑,感覺肺里的氧氣都快要被榨乾了,卻還是固執的追著車子跑,儘管,他離我越來越遠……
頹然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感覺有什麼鹹鹹的東西流進嘴裡。抬手一抹,竟然是眼淚。我居然哭了……原來,眼淚是鹹的……
「彥彥!」某個熟悉的聲音突然想起。
還未等我抬起頭,就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彥彥……對不起……對不起……」
我反手抱住他,放肆的大聲哭鬧,「不要走,不要走……」
第二天,我才從院長媽媽口中得知,朱文博是個棄兒。一個月前,他被媽媽丟在孤兒院門口,身體虛弱不堪。經過醫院診治,他患有先天性遺傳病,一定要長期藥物治療,到了適當的年齡,再動手術。或許,朱媽媽知道這是一筆龐大的手術費,自己擔負不起,才忍痛拋棄自己的兒子。而孤兒院,顯然也不具有這樣的條件。所以,昨天收養他的有錢人是唯一能夠救助他的人。而他,居然放棄了……這就意味著,他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或許是當時的自己太年幼,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我只知道,只要有他在身邊,一切都是美好的。等到了適當的時候,總會有好心人站出來幫助他,就像他帶我走出陰霾一樣。
就這樣,我們成了孤兒院的老油條,一直過著無憂無慮快樂的日子。直到……直到2004年,我十五歲那一年,院長媽媽病故。
電視里依舊放著無聊透頂的肥皂劇,我窩在沙發里,隨意的轉著頻道。時不時看看手錶,已經早上八點了,小靈子還不回來?!
小靈子?嘿嘿,就是朱文博,現在改名叫朱靈了。因為院長媽媽聽某個江湖術士說什麼取個女孩的名字容易養活,於是就改名叫朱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他所言,文博病日見起色,身體也健康許多。小學六年級那年,港台有一部炒得火熱的片子《笑傲江湖》,裡面有一個人偷練葵花寶典,叫小林子。我便戲稱朱靈「小靈子」,哪知這一鬧,竟成了人所共知的秘密,直到現在,關係好的哥們還叫他這名。
揉揉太陽穴,我起身靠在窗戶旁,偷偷撩起窗帘的一角,細心留意樓下的動靜。直到熟悉的身影進入視線,我才吁了口氣,轉身跑進卧室,掀開被子,蒙頭就睡。
「彥彥,早餐我買回來了,趁熱吃。」客廳里傳來小靈子的喊聲。我翻過身子,繼續眯著眼睛。
「嘶」窗帘被拉開的聲音。刺眼的陽光瞬間融進小小的卧室,每一處,每一寸……圈著身子,我就像煮熟的蝦米一樣抱著膝蓋,輕聲嘀咕:「小靈子,求你了,再給我五分鐘……」
朱靈扯開我的被子,無奈的嘆氣:「彥彥,今天你有早上的課。」
我伸了個懶腰,故作迷濛的眯著眼睛,「好討厭,每個星期一都有早上的課,真想多睡一會兒。看吧,都有黑眼圈了!」
這時候的朱靈,已經是一米八幾的帥小伙,一頭栗色的短碎發襯著他的皮膚越加白皙,微挑的劍眉橫插入鬢,多了幾分不屬於他的霸氣。鼻子如希臘雕塑一般高挺,薄唇微微抿著,有些蒼白。
「早?還有人比我更早。」朱靈壞壞的笑,視線瞥了窗戶一眼,「有人已經在下面等了你一早上了。你不喜歡別人就明說,別讓別人在我們家樓下傻等。」
「嘖嘖,小靈子,吃醋了。」我勾起他尖削的下巴,嫵媚的一笑,「放心,我只喜歡你,以後還要當你老婆的。」
朱靈無奈的笑笑,「你是我妹妹。」
「不是,你姓朱,我姓東方,我們根本就沒有血緣關係。總之,我就是喜歡你,就是要嫁你嫁你嫁你。」我乾脆撲進他懷裡,開始撒嬌。
「喜歡我?那是習慣,是依賴。」朱靈拔下我圈著他脖子的手,「彥彥,你有心動的感覺嗎?看見我你會心跳加速嗎?」
「心臟不跳我早就掛了。」起身,我慢步走向衣櫃,隨便拿了一件衣服。也不顧有異性在場,直接就脫掉睡裙。現在的我,除了粉紅色的小褲褲,渾身不著寸縷。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朱靈立刻轉身,徑直向客廳走去,站在門口頓了頓,「彥彥,什麼時候,你才能夠真正走出過去,真正打開心扉。你知道,我不可能陪你太久……」
「不要!」我跑到他身後,緊緊的抱住他的腰。他的身子驀地僵住,輕輕掰我的手指,卻不敢太用力,只能愣愣的由著我越抱越緊。他的遲疑,就是一種朦朧的暗示。某種大膽的想法瞬間在我心中膨脹。
我深呼吸一口氣,手開始肆無忌憚的吃豆腐,慢慢的在他胸口畫圈,然後,緩緩下移……
他渾身一顫,急忙捉住我不規矩的手,「彥彥,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甩開他的手,我繞到他身前,直視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是不是因為我不夠漂亮?還是身材不好?沒關係啊,你可以等我長大……再過兩年,你一定會愛上我的。」
「彥彥!」朱靈將臉撇向一邊,溫柔的說道,「你很好,是我不夠資格。我不能許給你一個沒有未來的承諾。我不能給你幸福,但我不能剝奪你得到幸福的權力。所以,我只能是你哥哥。」他撫著我的秀髮,沉下臉色,一臉痛苦的看了我一眼,「以後別這樣了。我是男人,不能保證下一次還能不能抵制誘惑……把衣服穿上,出來吃飯。」
門關上了。將我和他分隔在兩個世界。苦笑的看了地上的睡衣一眼,我閉眼,心裡不停喊著:「小靈子,我只有你,千萬不要拋棄我。我會不惜一切的留在你身邊……」
「彥,上車。」
抬頭,某個傻瓜正獃獃的看著我笑,我將手袋甩給他,拉開車門坐進去,對著免費司機說道:「喂,我漂不漂亮?!」
那傻瓜一愣,傻傻的直點頭,「漂亮,漂亮,漂亮……」
我失笑,輕輕撫上額頭,不自覺的抬眼瞥了一眼三樓的窗戶,隱隱看見一道黑色的身影。我怔了怔,揚起嫵媚的笑臉,轉身親熱的抱住坐在駕駛位上的司機,順便在他臉上一啄。從三樓的窗戶往下看,這個角度正好可以借位……
那人彷彿受寵若驚,雙手顫抖的不知道往哪裡放。我嘆了口氣,幾近命令道:「笨蛋,抱緊我。」那雙手果然輕輕放在我身上,過了一會兒,我自覺達到預期效果,鬆開手,面無表情的說道:「不是告訴過你我不喜歡你。你這樣站在我樓下等,我哥會誤會的。」
「我不是想你嗎?昨晚就一直想你,所以忍不住就……」司機先生憨憨的揉揉腦袋,「彥,我一直很小心躲你哥了,可是他神出鬼沒,昨晚明明沒見他出來,今個一早就拎著早餐回來了……」
「好了!」心裡驀地一慌,我催促他,「快,要遲到了!」其實,我知道,朱靈,已經不是單純的朱靈了。
思緒,又飄向了五年前的夏天……
院長媽媽病故后,新院長對人很苛刻,甚至不徵求我們的意見就聯繫好了領養人。說真的,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已經不適合在被領養了。當晚,我和小靈子就收拾好東西,連夜離開了那個我們生活了七年的「家」。
那時候,我才初中畢業,考了一所不錯的高中。由於離開了孤兒院,身上沒帶多少錢,開學的日子又近了,我們兩兼了幾分工,卻還是不夠湊足我們兩的學費。
雪上加霜的是,朱靈病了,病得很嚴重。我們所賺的錢根本就買不起朱靈要吃的那種葯。正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房東找上了我。他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男人,他說,只要我陪他睡一晚,就給我兩千塊。
我答應了。
他抱著我進了卧室,瘋狂的脫我的衣服,將我按在床上,肆無忌憚的撫摸我的身子……我突然有些害怕,想要推開他,卻無濟於事,最後我只能謊稱不想懷孕,讓他做好避孕措施。趁他轉頭的一剎那,我拿起床頭櫃的相架使勁的敲暈了他。
我說過,或許我的身體里真的有罪惡的劣根性,在這種時候,我竟然能夠很鎮定的整理衣服,然後偷他的錢。看著手臂上的刺青,突然覺得很想笑,兜了一圈我竟然回到了原點,我還是一個偷兒,一個騙子,無論怎樣偽裝,都改變不了。
回到房裡,朱靈看到我狼狽的樣子嚇呆了。我自知瞞不了他,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並把剛買的葯拿給他。
他沉默了。含著眼淚吃了葯,然後帶著我離開了。當時,我們還未滿十六歲,沒有身份證,房東卻租房給我們,我想,他不會為了幾千塊報警,更不會把他的醜事抖出來。
自從那件事後,朱靈沉默了很久,甚至連話也不怎麼說。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氣,也在生自己的氣。明明答應要保護我的,卻要我反過來從操就業照顧他。直到我發誓,發誓再也不偷東西,發誓做一個好孩子,乖孩子,他才跟我說了第一句話,「彥彥,我會保護你,直到死。」
開學了,我拿著朱靈賺來的錢交了學費,他卻輟學了。他不讓我兼職,怕耽誤了學習。我很用功的讀書,每次拿了什麼獎都會拿回家炫耀一番,因為,只要看到他的笑容,我就很快樂了。
但是,我知道有什麼事情再發生改變。自從黎叔出現后,我們的生活極大地改觀。不會因為水電費整個夏天不敢開空調,也不會再為了拖房租半夜三更才回家,更不會因為交不起補習班的學費而暗自苦惱……但我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受人恩惠總要替人辦事。開始,小靈子還會拒絕,直到一次,他來學校為我送傘,偶然發現我在抄同學複習資料。那是一本很厚的書,雖然只有幾十塊,但對於經濟拮据的我們,這一筆錢相當於一個星期的飯錢。何況,還是3+x(就是語數外歷史地理政治)。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我身旁,直到同學不耐的拿走書……
後來他莫名其妙的找到一份月薪不錯的工作。我知道這份工作來之不易,特別是對於只有初中文化的小靈子而言。開始他會常常出差,有時夜裡會偷偷出去,但我一直沒有懷疑,直到某一天,打掃房間的時候,我在鞋櫃的夾層中發現了槍械……從那以後,我開始留意新聞,最後我發現,只要他不在家的那段時間,總會有什麼奇珍異寶被盜,或者,他的戶頭裡會莫名其妙的出現一大筆錢。種種跡象表明,他步上了我的後塵。只是我是小偷小摸,而他,是職業大盜。
所以,每當他有行動的時候,我總是徹夜難眠。對著空落落的屋子一遍遍的祈禱,或者,看著電話發獃,我害怕接到警察局的電話,那裡,我也有不堪回首的回憶……
不過,既然他不想我知道,我就陪他演戲,裝作不知道……
「彥,你在聽我說嗎?」司機先生顯然不滿我的走神。
「幹嘛?!」我揉揉眼睛,一宿未睡困極了。
「我說,我們學校與國家博物館聯合要搞一個展覽,我知道你對歷史感興趣,剛好我爸負責這次的保全工作,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帶你去。」
「國家博物館?」眯了眯眼,我靠在座椅上,「有什麼好玩的東西?」
「好玩的?」某司機似乎絞盡腦汁想要逗我開心,「有,三國的周瑜你聽說過吧?參展的有一個作品叫做『心弦琴』。傳聞,這琴上無一根弦,小喬卻能彈出令周瑜心靈相通的琴音。這大概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吧!」
「有意思。」忽然來了興緻,我坐起來,「才子佳人,曠世絕戀。我還聽說小喬是抱著此琴投入河中,為周瑜殉情的。說真的,我對那琴很感興趣,我想看!」如果我猜得不錯,小靈子一夜未歸目的就是這次參展的某一件東西。既然如此,我倒不如幫他一把。對不起了,某某同學,只有讓你老爹背黑鍋了……
「那好,今晚我來接你。」某司機期待的看著我。
我點頭。
深夜的天空,潑墨似的黑,像是經歷洗禮般,星子格外的璀璨,璀璨得像是沒抹乾的淚珠,點點綴在天幕中,任月光照耀。
由於是最後保安測試工作,大廳里並沒有開暖氣,微微有些涼意。我裹了裹身上的棉衣,聽著某人興奮地絮絮叨叨的介紹,顯然,這傢伙是下了功夫的,竟然有些連我都不知道的東西他都了如指掌。
「咳。」我輕咳一聲表示自己的不滿,一夜未睡,上了一天的課,晚上還要聽某隻蒼蠅「嗡嗡」,誰受得了?
「呃,對不起,彥,我忘了你是學歷史的,應該你來講才對,我……」
我拍拍某同學的肩膀,「你講得很好,只是,我想去洗手間方便一下。」
洗了個冷水臉,圍著洗手間逛了一圈,這應該是小靈子進來的必經之地。女士洗手間,就算要安裝攝像頭,也不可能每個角落都能看到,否則,侵犯了**權誰說的清楚。而且,這裡管道眾多,來去方便。最重要的是,這個洗手間離停車場最近。
我是算著時間出門的,小靈子應該快來了吧!
果然,洗手間里傳來細微的響動。我一回頭,朱靈一臉驚異的看著我,「你……彥彥,你怎麼在這裡?」
「來看展覽的啊。」我笑笑,「倒是小靈子,你怎麼出現在洗手間里?」
朱靈愣了一下,臉色一沉,「你和誰在一起?」
故作慌亂的逃避他的眼神,我低垂視線,看著他黑色的鞋子一步一步走向我。我怔了一下,輕聲開口,說:「小靈子,我,我和男朋友一起來的。」
「男朋友?」那聲音猛的高了幾度,「你何時有了男朋友?是今早樓下的那個二世祖?」
雖然低著頭,我還是能感覺他身上散發的怒氣,心裡暗喜,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的笑笑,「其實,他也沒有那麼差。仔細想想,他又有錢,又體貼,最主要的是對我言聽計從。這樣好的男人打著燈籠也難找。」
「可是,可是……」他的眼底略過一絲慌亂,最後輕聲嘆了口氣,「彥彥,你不喜歡他,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但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我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朱靈怔了怔,別過頭去,「好了。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盯著他的背影,我狠心,下了一記猛葯,「今晚,我不回去了。」小樣的,你就憋吧!我看你能憋到何時?!那身影一頓,沉重的怒意自他周身散發出來,啞著嗓子問道:「什麼?」
我咬咬唇,「今晚,我要和他……」我的聲音嘎然而止,驚愕萬分的看著眼前無限放大的俊臉。他炙熱的嘴唇已經牢牢的黏上我的,後面要激怒他的話全部消失在他的唇齒間。我在心裡輕笑,伸手攀上他的脖子,主動地回吻他。
他的動作很笨拙,卻重重的敲擊著我的心房:我沒有感覺!!——不過,這樣也好,沒有感覺就是不討厭,不討厭就是喜歡,喜歡就可以在一起。
朱靈似乎稍稍愣了一下,嘴角慢慢的揚了起來,眼中的怒意剎那間融化成溫和的春水。他放開我的唇,靠在我耳邊輕聲說道:「小丫頭,就你鬼點子多。」
我笑了笑,得意的看了他一眼,「小靈子,你果然喜歡我。」
一絲紅暈染上他白皙的臉頰,只是剎那間,他的身子猛然頓住,眼中有著忽明忽暗的光,「彥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我是……」
我用手捂住他的唇,輕聲說道:「小靈子,答應我,我們做完最後一筆就收手,然後去國外隱姓埋名,然後……結婚,好不好?」
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一種極度的自責在他眼中漫溢出來。我愣了愣,決定斬斷後路,「小靈子,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也知道,不論我們逃到哪裡,都不可能逃出黎叔的手掌心。但是,我不想再這樣提心弔膽的過日子。你知道嗎?每逢你徹夜不歸,我總是整夜的睡不著,我擔心,我擔心小靈子會先一步離我而去……我害怕,小靈子像我的父母一樣,遺棄我,拋棄我……」
「不會,彥彥,我不會丟下你,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點頭,仰頭看著他尖削的臉頰,我低聲嘆了口氣,「可是黎叔不會放過我們。這樣下去,我們永遠也不會得到真正的自由!」
朱靈怔了怔,眼裡的光亮忽明忽暗,似乎在猶豫,似乎還在掙扎。我輕輕靠在他懷裡,盡量不讓他看見我的表情,冷聲道:「黎叔自以為我是你的軟肋,可是,他卻忽略了我東方彥的能耐。這就註定了他的失敗。」
「你要做什麼?」朱靈抬起我的下巴,無不認真的看著我的眼睛,「彥彥,不可輕舉妄動,黎叔不是泛泛之輩,我們不是……」
我用手指封住了他的唇,自信的看著他驚恐的眸子,「小靈子,我敢保證,黎叔絕對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你做了什麼?!」朱靈拂開我的手,驚懼的搬過我的肩膀。我低下頭,掩飾自己陰狠的笑臉,「我只是把他的犯罪證據原封不動的寄到警察局,順便免費贈送了他的住址。不過,你放心,黎叔畢竟有恩於我們,我寄去的那部分只夠判他終生監禁。」
「彥彥!」
「當然,像黎叔這樣的老薑,我自然還留了一手。」勾起一抹算計的笑容,我笑得天真無邪,「我拷貝了一份。如果我們在國外的日子過得不如意,隨時都可以敲詐他一筆。」
朱靈僵住,不可思議的望著我,彷彿我是陌生人一般。最後,才從他的嘴裡擠出幾句艱澀的話語,「彥彥,你……太令我失望了……」
「小靈子,我答應你,這真的真的是最後一次。」一滴眼淚順利的滑過臉頰,我抬頭,任眼淚溢出眼眶,「你可知道,彥彥最需要的是什麼嗎?不是物質上的滿足,而是你的陪伴!從小,我就無父無母,除了院長媽媽,我就只有你!如果連你失去了,我就什麼也沒有了!那我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義!!」
朱靈愣了一下,伸手攬住我,急喘一口氣,「好,我答應你。這是最後一筆。但是,你也要答應我,忘掉過去,從新開始。」
「好!」我點頭,擦乾臉頰的淚痕,隨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出去幫你引開那個蠢蛋,你得手了就快些離開。」
「彥彥,你答應過我,不再偷東西!」
「你錯了,不是我,是你偷。我只是陪一個愛慕我的同學約會罷了。」我攏了攏長發,笑得有些得意,「小靈子,回家做宵夜給我吃,我餓極了。」
出了洗手間,就聽見某個傢伙在喃喃自語「我喜歡你很久了,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笑笑,這傢伙真是痴情。可惜,他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
「喂,我想去看看心弦琴,在哪?」說著,順便挽上他的手臂,他有些受寵若驚,緊張的結結巴巴,「在,在三號展區,我,我帶你去。」
心弦琴,無弦之琴。
那琴,並不起眼,甚至讓人感覺就是一塊朽木。但在博物館特殊的燈光下,那琴竟散發著一股柔光,絲絲點點,撥動著我的心弦。心弦不知被那裡來的玉指撥弄,流瀉出一串悠揚的琴音,帶著幾分神秘和迷幻,使聽者恍若半夢半醒間,只覺入耳的琴音飄渺如煙。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貼著防彈玻璃,如痴如醉的看著古琴。忽然,只覺頭上有塊黑影擋住了視線,抬頭一望,小靈子像蝙蝠一樣倒掛在屋頂上。而我身後的某個倒霉蛋,早已經昏迷過去。
「你的目標,是這個琴?」
朱靈也不答話,從懷裡掏出某個工具,不一會兒,防彈玻璃就打開了。心弦琴清清楚楚的出現在我面前,只離了我幾步之遙……
「傻愣著什麼?防盜系統將在一分鐘內再次啟動,你趕緊……你說,是我打暈你,還是你裝暈?」小靈子抱起琴,一臉為難的看著我。
我只是愣愣的看著心弦琴,彷彿受了什麼指引,手指生疏的卻很嫻熟的在琴上撥弄,某種記憶開始充斥著腦膜,眼睛一痛,一滴熱淚順著臉頰滑下,滴在琴上……
「周郎……」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琴身忽然散發出絢爛的五彩光芒,將我整個包圍,當我回過神來,已經被一股不知從哪來的力量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