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死而復生而復死
「噗通」
墜入冰冷海水的觸覺和碰撞,讓布萊克.肖在這一瞬張開了眼睛。
隨即就發出了一聲痛呼。
全身上下就像是被丟進火里烤了一遍,各處傳來的灼燒痛苦讓他整個身體都在抽搐,他努力的在水中試圖穩定身體。
可惜劇痛的身體四肢,不聽他的。
「這...難道是機箱炸了?雖然已經是老電腦了,但就打個副本而已,不至於吧?」
混亂的思維在布萊克腦海里不斷冒出。
下一瞬,這些胡思亂想就都被終結了。
因為在影影綽綽之間,隔著涌動的海水,他看到了海面上正在發生的事情。
燃燒的火焰在流淌。
那些怪異的火併沒有被海水打滅,而是繼續附著在水上燃燒,燒盡一切可以被焚燒的事物。
而周圍渾濁的海水裡,到處都是殘缺的船隻碎片,到處都是墜落的屍體,還有些穿著盔甲的水兵在水中掙扎求生。
但他們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在窒息中等死。
在布萊克抬起的視線中,起伏不定的海面更高空,還有兩頭體長近七十米的黑影噴吐著火焰掠過。
整個大海都在這巨獸的肆虐下瑟瑟發抖。
「這是...龍?」
布萊克張嘴那一瞬,有海水倒灌進來,讓他立刻閉上了嘴巴,身體各處傳來的火辣辣的疼,讓他有些集中不了精神。
他茫然的扭動如生鏽一樣的脖子,向四周看,又在手中看向自己的雙手和身體,衣物什麼的,都被龍火燒的不像樣子。
皮膚嚴重灼傷。
甚至讓布萊克有了種被「融化」的感覺。
「這不是我的身體!」
他看到了比記憶中更長的手指,頓時心裡一驚。
下一瞬,便有更混亂的記憶轟入腦海,就像是開閘泄洪,讓他在水中捂著光禿禿的腦袋顫抖幾瞬。
庫爾提拉斯第三艦隊...卡茲莫丹海戰...獸人部落渡海...艾澤拉斯...黑暗之門開啟第六年...第二次獸人戰爭...
「不!」
布萊克在心裡嚎叫一聲。
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展開。
不過現在,可不是抱頭等死的時候,在灼傷的抽搐痛苦中,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失。
就像是個破了口的氣球,擋都擋不住。
他在迅速的變得虛弱。
若不趕緊想辦法,他的這次奇幻之旅,就會在最多五分鐘后宣告結束。
他並不覺得。
自己還會有那個運氣,能在又一次死亡后,返回到自己熟悉的另一個世界里。
布萊克在混亂中拍打著臉,讓自己冷靜下來,想要上升到水面之上,但在接觸到額頭一瞬,他眼前詭異浮現出了一團半透明的信息:
人物卡:德雷克.普羅德摩爾(布萊克.肖)
信息:庫爾提拉斯人類,19歲
狀態:凡俗之軀.重傷.虛弱.瀕死
職階:10級戰士/16級航海家/5級潛行者
傳奇職階:無
神話職階:無
稱號:庫爾提拉斯王子
裝備:無
天賦:大海之子、戰場悍將、普羅德摩爾血脈(恨意封印)
技能:
庫爾提拉斯軍用劍術(嫻熟)
致命投擲(初學)
潮汐之拳(精通)
航海術(精通)
「這...人物卡...」
在看到這些信息之後,布萊克的大腦差點一瞬宕機。
他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情況?
自己現在是成NPC了?
而這整齊羅列的信息和這些熟悉的描述,這不就是他和一群損友經常玩的跑團遊戲的人物設定嗎?
所以,自己到底是在一個跑團故事裡?
還是來到了真正的艾澤拉斯?
但下一刻,他又看到了人物卡下方只剩下五分之一,而且還在不斷降低的紅條,這把他又拉回了現實中。
先不糾結這些了。
再找不到辦法自救,自己不是被殘餘的紅龍之火燒死,就是要在海水中被憋死。
生死危機之下,布萊克的腦筋瘋狂運轉。
那些銘刻在腦海中的回憶也飛快的被翻出來。
當年遊戲開局時,已經是黑暗之門24年了,第三艦隊被龍喉氏族控制的紅龍屠殺覆滅,也只是存在於遊戲背景和任務鏈中的故事。
布萊克對於這一場海戰的細節知曉也不多,但作為一名任務達人,他幾乎是立刻就回憶起了和沉沒的第三艦隊有關的一條任務鏈。
就在卡茲莫丹海域。
就在濕地!
十八年後,一個在這一戰里苟且偷生活下來的老水手菲茲莫斯,會求助於每一個路過米奈希爾港的貪婪的冒險者。
那個混蛋酒鬼會先敲詐冒險者一杯昂貴的麥酒,才會給任務。
布萊克當年對自己給出去的一杯麥酒可是耿耿於懷。
那畢竟是一個金幣啊。
「但多虧了那枚金幣,讓我知道,那玩意就在這裡。」
下一瞬,布萊克打定主意。
在水中努力的調轉身體,朝著不遠處正在墜向深海的「無畏」號戰艦殘骸遊了過去。
每一次動四肢都很疼。
但他必須忍著。
如果拿不到那件東西,自己今天就死定了!
源源不斷的從腦海里湧現出來的,屬於德雷克.普羅德摩爾王子的記憶,也印證了布萊克的猜想。
庫爾提拉斯的第三艦隊今日不是專門來阻擊渡海的獸人大艦隊的。
他們只是運氣不好。
實際上,他們出發前,根本就不知道獸人會在這個時候渡海,這兩艘戰艦外加五艘運兵船本來的任務,是運送新兵前往蠻錘高地,在那裡開闢敵後戰場。
同時往阿拉希高地,斯托姆加德王國的首都激流堡,運送一個被獸人術士污染的聖光聖物。
那東西叫帕雷斯之眼。
早在幾十年前就被聖光教會製作出來,本是給信徒們賜福用的聖物,但在暴風王國兩年前被獸人攻破的時候,那東西也落入了部落手中。
以古爾丹為首的,玩弄暗影魔法的術士們,毫不留情的污染了它,把它製作成了用於詛咒的邪惡玩意。
「被污染的帕雷斯之眼墜入海底,將今日一戰戰死的無數勇士化作幽魂,把它們永久的束縛在卡茲莫丹的海岸上。
這種邪惡的束縛,持續了整整十八年!
才在那個逃亡大副騙來的冒險者的努力下被破解,但被污染的聖器也不是一般的牧師能凈化的。
它被送到暴風城大教堂,由聖光的二五仔,大主教本尼迪塔斯親手凈化。」
這些至關重要的信息,在布萊克腦海里翻滾了一遍,他強忍著痛苦,花了兩分鐘不到,衝進了正在墜落的無畏號殘骸里。
就在船長室下方。
「砰」
布萊克在水中努力的揮拳,將眼前封死的艙門艱難推開,然後,他就看到了那位在絕望中用匕首自殺的船長。
以及他手邊那個黑色的魔法手提箱。
「鑰匙!」
布萊克一把抓住手提箱,又顧不得褻瀆屍體的罪過,在那自殺的船長腰間抓起一把青銅色的鑰匙。
他此時胸口快要爆炸了。
哪怕這具身體有庫爾提拉斯人的種族天賦大海之子,能在水中憋氣更久,游泳速度更快,但他現在是重傷。
而且越來越虛弱。
人物卡下方的紅條,已降到了一個岌岌可危的地步,再有十秒,它就會被徹底清空。
「被污染的帕雷斯之眼是可怕的東西,任何持有它的人都會被詛咒成亡靈化,若它不被凈化,這種詛咒會永遠持續下去。」
布萊克思維還在轉,他在水中將鑰匙插入魔法手提箱中,狠狠一扭。
「咔」
隨著海水湧進去,在昏暗的海底,一抹紫黑色的,不詳的光芒在布萊克眼前亮起,他瞅了一眼見底的血條。
便沒有絲毫的猶豫,一把扣住了眼前那個手心大小的水晶球。
「啊」
涌動的黑暗魔力,順著布萊克的雙手,湧入他體內,他能感覺到,一股陰寒奇異的力量施加在了他身上。
灼傷的痛苦在迅速減弱。
流逝的生命力也被堵住。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變的沉重,皮膚在飛快的乾涸,不到幾秒鐘,就乾枯的猶如死去多年的乾屍一樣。仟韆仦哾
嘴巴在失去味覺,腦子變得昏昏沉沉,觸覺和嗅覺也在喪失。
但聽覺卻詭異的清晰起來。
似乎連他眼前的海水,都變的更加昏暗,耳中,心中,都有低沉詭異的低語聲響起,就像是蚊子在耳邊嗡嗡嗡。
一秒之後。
布萊克.肖停止了呼吸。
但他沒有死。
他只是被邪物詛咒成了亡靈形態。
亡靈,是不會被淹死的,亡靈也不懼怕痛苦,那黑暗邪惡的魔力在詛咒他的同時,把他的生命力也固化了。
那見底的血條不再降低,隨著布萊克將在戰艦殘骸中找到的濕麵包塞進嘴裡,血條便開始緩緩上漲。
那味道肯定很噁心。
但沒關係,他現在沒有味覺了。
「活下來了...」
布萊克這會心裡一陣輕鬆,他就那麼懸浮在海里,還有心情將手中的水晶球放在眼前看了看。
不愧叫帕雷斯之眼。
他不知道帕雷斯是誰,或許是一名聖光牧師,或許是這件魔法物品的製作者,但這顆水晶球,真的像一隻紫色的眼睛。
在不斷的向周圍散布著惡意。
盯它看的時間長了,布萊克心中就會響起更密集的低語聲,越是想去聽,就越聽不得真切,這東西明顯有問題。
「艾澤拉斯啊,這就是你給我的見面禮。」
亡靈化的布萊克.肖嘆了口氣。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大海中,天空的光折射在海中,倒映出不詳的蒼白,還有那些即將被葬入冰冷海淵里的水兵屍體。
那些破損的戰艦,那些撕裂的戰旗。
那些...
被埋葬的榮耀。
他懸浮在海中,撥動著四肢,就像是個無聲的觀察者,又像是劫後餘生的參與者,頭頂的陽光順著燃燒的海面照入深海,折射出的是一道道蒼白的,流轉的,不詳的光。
他永遠不會忘記今日所見這些。
這些死者會被世人遺忘。
但他會記住他們,記住今日這場屠殺。
屬於德雷克.普羅德摩爾王子的記憶,這一瞬也有湧上心頭。
讓布萊克也觸景生情一般,無聲的懸在海中幾分鐘之後,他緩緩抬起手,以亡靈之軀,對眼前這一幕行了個標準的庫爾提拉斯軍禮。
他最後看了一眼身後的滔滔地獄,然後轉過身,抓著手提箱和詛咒邪器,搖擺四肢,往更遠處的海面之上游去。
這片大海里,除了死亡和怨恨之外,已空無一物。
它不值得生者留戀了。